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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黃巾亂 第五百零九章 文 / 夏門

    第五百零九章

    周瑜敗了,在經驗上和老辣上,現在不過才二十歲多一點的他,始終無法和沉浸在陰謀詭計中十數年的郭嘉相提並論。而兩者身份所處的地位更是將這樣的差距無限的放大,以至於他不得不硬著頭皮向著對方所料想的方向前進著,直到再也沒有跳出那個巨大手心的機會……

    畢竟他現在還不是一個統帥,無法做到令下行止,他只能以一個孫策副帥謀臣的身份來提點和進諫,許多東西,都無法自己做主。

    是了,本來陷入關中這個局,他是有能力去看破,逃出生天,甚至已經有了一個初步完善的對策,可是,他無法扭過孫策,無法做到自己預謀中的東西。

    忠義,情誼,卻是他如何也繞不過去的坎……

    或許,孫堅將孫策放到這支隊伍中的時候,也不曾料到,本來想要使長子建下不世功業的希冀,反而成為了束縛周瑜手腳而使大軍陷入危難的敗筆……

    假設,沒有孫策,周瑜或許能夠用鐵血的手段將全軍掌握在手中,從而擁有足夠的本錢和郭嘉去互相鬥智鬥力,將整個關中,雍州,涼州,大西北,全部攪亂……

    假設,能夠在給他一些時間,當他能夠成為另外個時空中那個叱吒風雲,羽扇綸巾指點天下的儒將統帥,憑借江東無比優越的地理和底氣,屆時對陣郭嘉,勝負還未嘗可知……

    只是,或許再沒有這個機會了。

    當周瑜從昏闕中醒來,看著孫策,周泰一干江東將領陰沉晦暗的臉色,不見半個曹營兵馬,他已經猜到了結果。

    兩日前,許褚和曹洪的離去,對於這支聯軍的打擊無疑是異常巨大的,從盧氏開始,一直乘船直下,都是江東兵馬,攻打宜陽,伏擊楊秋,與徐晃一戰,與辛毗一戰,整整一萬多的江東兵,如今只剩下不過區區六千多人。而這其中大半都已經身負戰傷,疲累不堪,大半,都已經失去了當初銳氣勃發的鬥志,而士氣低落無以復加……

    當初中下的惡果,已經得到了最壞的回報。周瑜料到這一天遲早會到來,卻不曾料到,這一日的到來,幾乎讓整個江東落入了萬劫不復,同樣,周瑜自忖沒有料錯的話,當許褚和曹洪南下的時候,那一萬多的曹營軍士,恐怕也將會立刻陷入敵軍的重重包圍……

    江東兵的損傷其實還有餘地可以轉圜,畢竟曹營兵馬還不曾有多少損傷,大可利用。只是當兩股力量分散開來,一切都已經晚了……

    是的,正如周瑜所料到的一般。

    兩日前,許褚和曹洪因不滿周瑜先前算計,加上此刻江東軍力弱,而前方困境重重,趁著他病倒昏闕,終於是獨自領軍南下。

    畢竟在許褚和曹洪看來,洛陽方面既然布下了重重重兵,那麼南面的封鎖便應該要弱上許多。

    而許褚和曹洪選擇的偷渡方向便是軒轅山……

    軒轅山向東便是嵩山,而偏向東南有險谷,能從中出,可偷襲入陽人,雖然必不可免出谷後可能會遇到坐鎮陽翟的太史慈大軍,但若能突破防線回歸豫州曹軍控制地區,那便能得生路。

    畢竟河東大戰線佈置在豫西的兵馬並不是很多,不過太史慈四萬人馬而已。這一萬多曹軍精銳雖然也是晝夜奔走頗為疲憊,但若能一鼓作氣,殺出軒轅山,趁著對方還未反應過來,要突破封鎖應該並不困難。

    許褚有勇氣,曹洪也是頗為善戰,兩人帶兵都有一股一往無前的狠辣。他們自覺有這個信心,也認為這是一條生路……事實上若在平常,選走這條看似險惡的奇徑,卻是真的比偷襲洛陽要好得多……

    但既是奇徑,那麼必不可免的,這一條道路步履難行,西為軒轅山,東為嵩山,皆是高山險峻,若是有人埋伏,則定陷入危境。

    不過,許褚和曹洪都認為,對方將重兵佈置在洛陽,洛水一帶,阻擋兵馬北上,定是沒有多少餘力再去顧及南面的通道。而事實上,他們也不過是兩日前才和江東兵馬分開,對方也決然不會這麼快就反應過來。

    既然那個周瑜能夠將他們曹營將士拿來當做算計的籌碼,憑什麼,就不能拿他們來當做引誘河東軍圍剿的誘餌?

    以牙還牙,許褚和曹洪心中總算吐出了一口惡氣。

    一萬多兵馬再度改道,在許褚和曹洪的催促下,快速的向著軒轅山方向前進著。

    畢竟還沒有因為怨怒和得意沖昏了腦袋,曹洪一連派出了數谷游騎去查探虛實,回報得回的消息,顯然讓他們還是頗為興奮,軒轅山一帶不曾見過近期有兵馬調度的痕跡,而四野下,也不曾有河東軍馬注意到他們已經與江東軍分開了。

    許褚和曹洪心情大振,越發催促士卒走得焦急。

    當初分兵的時候,曹洪和許褚卻也不曾將事情都做絕了,戰馬也分出了不少給江東軍中,既然要讓他們做誘餌,那麼也至少要給他們一些甜頭,他們越強,才能越能吸引到對方的注意力,那麼他們曹軍要逃出升天的把握才會更大。

    從宜陽到軒轅山的路程其實並不遠,不過二百多里的路程,即便是曹軍上下有些筋疲力盡的趨勢,但還是只用了三日便抵達了此處。

    從外表看,軒轅山遠不如嵩山那般高大雄峻,不過是一處小小的連峰山體,傳說乃是黃帝在此娶妻西陵氏,比起這樣的神話來說,軒轅山卻多少少了一些靈氣,不曾像是上古聖皇居住過的地方。

    只是曹軍上下也不曾有心思去品評這些東西,許褚和曹洪也是粗人,哪有閒情逸致去看這些問題,只是尋找那條從土著口中問出的通道,急不可耐的派遣四散游騎前去打探。

    時下正值黃昏,夜晚將近,等到那谷口被找到之後,許褚和曹洪心急,只覺得若是大軍再拖沓不前,延誤時間,等到對方反應過來再走肯定是不妥,於是,也不過夜晚道路難行,索性便直接讓才餐飽的兵馬即刻又奔入了谷中……

    這條山谷,或許是他們的曹軍最後的希望,沒有人不對這一行保持了足夠的警惕……

    但是!無論許褚和曹洪想的多麼美妙,無論前方的道路將會對他們多麼有利,無論他們去想了對於此行的多少可能,結果,意外終究是無法在他們手中掌握的……

    周瑜遠比他們看得清楚,既然對方有意要將孫曹拖入這個陷阱當中,又豈會給他們這樣一個看上去有可能走得通的捷徑?而他們的對手,又豈是那種可以忽略細節失誤的人?

    倘若是真想要逃出升天,只能是走那種分明便是捷徑的道路……而若是想鑽營空隙,怕是比險路更加詭譎……

    周瑜對許褚和曹洪這一行並不看好,甚至是直接的悲觀,此時此刻,並沒有料錯。

    曹洪先前的查探並沒有錯,軒轅山的確近期內沒有什麼兵馬調度。但事實上,早在他們開始試圖偷襲雍州引誘郭嘉注意力的時候,張頜就已經收到了要駐兵與此的打算。

    而當他們還在洛水上航行,當他們還在洛水便奔馳的時候,張頜的大軍早就在這裡恭候多時了……

    而這一切,完成的時間,足足在一個月之前!

    當許褚和曹洪走到谷中還不及一半的時候,慘劇終於發生了。

    無數兵馬突然越出頭來,漫山遍野皆有喊殺聲震天響起,飛蝗如雨,滾石檑木,不可勝數。

    那飛揚招展的河東戰旗,在風聲的呼嘯下,彷彿此而的嘲笑,又似他們曹軍痛苦的悲鳴……

    高高站在山谷上,即便黑暗阻擋了不少視線,張頜也能看到谷中,那彷彿火海地獄一般的慘景。

    比起喊殺聲,那掙扎在垂死邊緣的哀嚎,更讓這個險惡的山谷中充滿了恐怖的味道……

    刺鼻的濃煙,伴隨著屍體的熟臭,幾乎瀰漫了整個山谷,讓人聞之欲嘔……

    在軍力,士氣,體力等等方面都佔據了絕對優勢下,這一場伏擊,只會是一面倒的屠殺……是的,只是一場屠殺,而不是戰鬥!

    許褚和曹洪絕望了,那不斷如同潮水一般從四野裡衝出來的河東軍,彷彿狼群一樣,撕咬著麾下的兵卒,那彷彿沒有止盡的箭雨,滾石,檑木,是最有效的收割生命的利器……

    前後路,已經被截斷,大軍首尾直接從兩山上衝出的伏兵切割成了幾段。

    許褚往日裡渾厚無比,聲如炸雷的嗓子,此刻已經嘶啞,無力,幾乎開始啼血,但面對那鋪天蓋地的悲號,那震天的殺聲,顯得那麼微不足道……

    即便是那強壯無比的身體上,也插上了數支羽箭,鮮血潺潺流淌,染紅了衣袍,也染紅了坐騎……流逝的不是生命力,而是對這場戰爭最後的信心……

    「吼~!~」許褚仰天大叫,無比悲嗆,環顧著山谷,「河東鼠輩~!你等以奸計害我,我不服!~!~」

    他那如同地獄鬼神一般的模樣,微微嚇退了周圍妄圖殺死他將他首級取下建功的河東小兵們,但更多還是一些悍不畏死,看著這頭窮途末路的雄獅走向滅亡……

    戰馬不知道被紮了多少個窟窿,早已經橫倒在底下,沒了半點生機。大刀已經崩壞了口子,不知道飲了多少人的血液,即便是手中的那柄利劍,彷彿也沒有了多少鋒利能夠輕易的斬殺來犯的敵人……

    許褚的腳下,不知道有多少河東的兵卒橫屍當場,從第一個開始,他只是瘋狂而麻木的廝殺,一具,兩具,三具……十具……三十具……百具……二百具……

    他還在不停的殺,殺,殺,腳下的屍體已經堆成了一層小丘,渾身上下已經負傷百道,甚至左手都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偷襲砍下,一隻眼睛已經失去了光明,大腿露出了潔白的骨頭……

    不倒!

    許褚站在高高的屍海上,用最後一隻眼睛環顧著所有河東軍,看著他們那終於開始浮起的驚駭和恐懼……

    許褚笑了,肆無忌憚,猖狂無比,但,卻是英雄末路!

    看了不遠處,那身上早已經插滿了長槍,連首級都已經被梟下的無頭屍體,不是前一刻還在和他謀劃偷渡返回豫州的曹洪還是何人?

    再看了看周圍,那一具具開膛破肚,一具具被燒焦泛著噁心氣味的黑色屍首,不是前一刻,還在他的統御下與他並肩作戰的曹營兒郎,還是何人?

    現在,只剩下他一人,是的,成千上萬的人,已經將他團團圍困……而他的氣力,似乎也已經走到了盡頭,嚴重的傷勢,也再也沒有康復的可能……

    「匹夫……!哈哈……哈哈……!」許褚舉起唯一還剩下的右手,握著蹦口無數的長劍,遙指山間,出於生命最後盡頭的直覺,他知道那才是這支兵馬實際靈魂的所在。

    「告訴我~!~你的名字!」許褚大吼一聲,彷彿用盡了生命最後的力氣。

    張頜站在山間,當火光匯聚在一起,許褚已經成為焦點,看著他那彷彿鬼神一般的戰鬥,踏在屍山上的悍勇,卻如同靈魂也被震懾,如此蓋世勇將,奈何走到如斯地步!

    「某乃……河間,張頜……「張頜高站於山尖,但卻並沒有半點得勝的意氣風發,留下的只有慚愧和沉重,那抹歎息,卻依舊為大山忠厚的傳遞出了聲音,久久迴盪……

    「河間張頜……呵……呵呵!我聽過你的名字!好!至少我許褚……還沒有死在一個無名小輩的手上!哈哈!」許褚閉上眼睛,咀嚼著這個名字,心裡不知道為什麼有股遺憾,又突然看向張頜的方向,出口道,「我有一請求,還請你答應!若……等此戰結束後,煩請告訴馬超!昔日一戰,深為我之遺憾,若有來生,必再一分勝負!」

    「獨臂戰萬軍,痛快……!痛快……!雖死,亦無憾矣!哈哈……哈哈哈哈!~!~!」許褚環顧左右,再看了看那斷掉的臂膀,仰天大笑,終於將長劍放在脖子上,對著東北方向,狠狠一拉,「末將不能再在主公麾下效力,請主公珍重!」

    熱血飛灑,雄軀倒地……!

    一代猛將,自此……戰隕……

    張頜閉上了眼睛,仰起頭來,只是一聲悲歎!

    「鳴號~!傳令,有敢褻瀆許褚將軍屍首者,斬!~好好收斂,且等戰後,送返曹營……!」

    「嗚~!~!~嗚嗚~!~!~」長號吹起,送一代豪傑魂歸去兮…….

    軒轅山一戰,曹兵盡沒,許褚,曹洪戰死……一場有預謀,有算計,兵力,士氣,體力,地形,天時,幾乎所有一切有利因素都為河東軍所佔據,一場屠殺,河東軍只付出了寥寥兩千多人,就將一萬三千曹兵精銳,趕盡殺絕……

    張頜在打掃完戰場後,收斂了許褚,曹洪屍體發棺差人送到陽翟太史慈處。這一場廝殺,張頜再沒半點意思用許褚和曹洪首級表功,卻是附上一封信箋,將此戰略微說了一下,反請求太史慈將二將棺蓋送往衛寧處,希望能夠用合適的禮儀,送還許褚和曹洪回歸曹營……

    而後,張頜也沒有拖沓,當即便起兵北上,開始參與了最後的收尾工作。

    周瑜的病情,已經越發沉重,在這樣煎熬的地方,整日裡殫精竭慮,幾乎已經將他的身體逼迫到了極度危險的境界。

    是了,自從接下偷入關中的命令後,周瑜便不曾歇息過,這三萬人大軍的運作調度,乃至於每一個計策,每一個謀略,每一個行軍的軌跡,他都要再三反覆推敲,整個軍中,他沒有可以商議的人,只能一個人絞盡腦汁去反覆推演。

    更何況,關中之地關係甚大,乃至於到了如履薄冰的地步。在這樣的情況下,周瑜那本就不怎麼強壯的身體,又如何能夠熬得過這般高強度的操勞……

    而當那兩場伏擊大敗之後,這樣劇烈的刺激,毫無疑問,將周瑜一直都不曾注意早已經惡化的各種病端一下子……全部爆發了出來……

    孫策急得團團轉,幾日來,周瑜的身體不曾有半點轉好的跡象,每日清醒的時候也不過只有片刻時間而已……這點時間,又如何夠用?

    不管孫策如何暴跳如雷,如何下令全城搜尋良醫,但在敵軍佔領區內,又怎麼可能找到那些妙手大夫……事實上,現在的周瑜在孫策看來的確已經到了氣若游絲的地步……

    周瑜不能死!不單單是孫策和周泰等等一干江東高層將領,便是底下那些士氣低迷的士兵,都必須要依靠周瑜來維持住這股希望……

    不知不覺間,整支軍隊已經開始從當初盲目崇拜孫策的武力,到了將希望維繫在周瑜這樣一個智者身上的轉變……

    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江東軍這支孤軍,困守在宜陽,危險已經越來越濃烈……

    當周瑜拼著最後一口氣力,指向西面的時候,孫策終於知道了他最後的願望……

    至於此,周瑜便開始了長期的昏迷……

    周瑜的意思,作為多年摯友,孫策已經明白,西面……再返回沿路,向雍州走去,帶著這一支孤軍……

    可是,那條道路真的還能再走麼?

    當繞了那麼大個圈子,當損失了這麼多的人馬,難道最終還是要往這個當初他否決的提案方向去麼?

    孫策不甘心,但是看著一個個希冀的臉,他最後還是決定聽從周瑜昏迷前的最後一個建議……

    事實上,這也是一場賭博,就是周瑜,在昏迷前指出這個方向,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不是生門,但是……這已經是唯一的一次機會了……

    當孫策決定再起兵時,卻收到了一道讓他心寒的消息。

    許褚和曹洪一萬多兵馬自從分兵後,雖然表面上決裂了,但還是留有互相聯絡的聯繫。

    只是,這一次,送來的消息,讓他從骨子裡發寒……

    整整一萬多的曹營兵馬,包括許褚,曹洪在內的曹軍上下,全滅於軒轅山下!許褚死,曹洪死,除了極少數人逃了出來,其餘人基本上都永遠的埋葬在了軒轅山下……

    而這些逃竄出來不過數十人的殘兵帶來敵軍的消息,只是數萬人,這個模糊的數字,就已經讓孫策陷入了深淵的谷底……

    這一仗,到底要怎麼打?未來還有生存的機會?那數萬人,倘若北上了,那麼還如何能夠逃脫?

    孫策沒有時間考慮了,他只能催促兵馬,開始向宜陽之西退卻。他從來沒有發覺過自己這個時候肩膀竟然會如此沉重,他從來沒有想到過,負擔成千上萬的希望,竟然會讓他差點走不動腳步……

    這樣的壓力,以前,都是承受在周瑜的肩膀上麼?

    孫策苦笑,後悔,原來自已一直以來在江東,在淮南的戰無不勝,竟然是犧牲好友無比的心血,才能得到這樣的成就……

    六千殘兵,在孫策帶領下又重新向著盧氏奔走。

    按照周瑜最後的計算,敵軍應該是將大股兵力集合在洛陽附近,阻截他們東奔的可能,並且還有一支數量不知道多少的河東軍從南面開始合圍。應該是郭嘉算準了他們逃竄的方向,那麼西面留下的兵馬應該不多,除去了在渭南重新得到統兵權的一萬多馬超軍,以及在青泥隘口重整旗鼓的張濟兵馬……

    若是郭嘉不曾能夠料到他們會重新返回,那麼他們面對的對手應該也就只有這兩萬兵馬了……

    六千對兩萬,雖然情況依舊險惡,但是在周瑜最後的算計下,已經將結果壓制到了最低的程度了。要知道,現在用於關中圍剿的兵馬已經快要達到了十萬之數!

    周瑜在賭,賭郭嘉有這麼一個失誤!然後才能扭轉局勢,搶佔最後一絲生機!只要孫策能夠擊敗這兩萬人,那麼未來還有那麼一絲希望!

    可是!

    周瑜在這一場賭局上的對手,卻偏偏也是一個凶狠的賭徒!

    這一場賭局……他又輸了!

    不是他無能,而是他失去的先機太多,太多,用一塊錢,想要去贏得百萬錢,怎可能那麼容易,即便他是一個高明的賭徒,但是對手的手段同樣凌厲!

    郭嘉布下這個局,布下這個套子,根本就已經是天羅地網……

    盧氏下,孫策看著城頭上,那密密麻麻的人頭,那嚴正的旌旗招展……心中已經冰冷,冷到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破碎……

    城頭上,梁興再度大喜,自從奪取了狹縣後再度收到郭嘉的軍令領軍一萬南下重新奪取盧氏後,便沒有絲毫鬆懈。

    楊秋之死,尹楷之敗,前事在前,歷歷在目,梁興不敢再有半絲對郭嘉軍令的鬆懈,反而更加嚴謹,即便是郭嘉將他派遣到了盧氏這個看上去就沒多少油水可撈的地方……

    而顯然,梁興的謹慎和小心,讓他終究沒有走上尹楷,楊秋的後塵,等待他的,可是一道大大的功勳!

    一萬兵馬守護城牆,擋住了六千江東兵馬前進的道路。這樣一隻已經陷入了驚慌失措四處亂竄的老鼠,顯然是自投羅網……

    按照郭嘉的軍令,梁興幾乎沒有半點拖沓,當即便分兵幾路四散佈告,徵集援軍。去潼關,去武關,去青泥隘口,去洛水之南,去曹陽,去狹縣,去洛陽……所有駐紮著兵馬的地方,梁興都送去了信號。

    而若從地圖上去看,梁興送去信號的據點正彷彿一道圓圈一樣,將盧氏緊緊包圍。當他們開始起兵向盧氏匯聚的時候,便如同收緊大網……獵物,已經上鉤。

    梁興要做的便是,用這一萬人,盡可能的拖住孫策這支江東殘軍。

    若是沒有楊秋和尹楷的前事,或許梁興還有了獨佔功勞的貪念,但此時此刻,卻不敢冒出絲毫想法。上頭那麼多的大佬在,若是他還是不知道收斂,就算立了大功,以後怕是日子也不好過……

    要守護住城池,其實對於現在的河東軍來說並不困難,即便面對的對手是江東軍精銳,即便面對的是孫策,周泰這樣的猛人!

    但是,同樣……他們這六千殘軍,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都已經完全失去了戰場的勝機……兵力,士氣,體力,戰場……無一不是河東軍佔據了絕對的優勢……差別,或許就是只有大將能力了……不過,這並不要緊,其餘優勢足夠彌補這樣的不足。

    孫策和周泰的心很冷,而他麾下的這些傷疲焦煎的士卒更是已經到了絕望的邊緣……

    退縮,騷亂,恐懼,對未來的絕望……一切負面感情滋生,蔓延,很快,充斥了整支軍隊之中。

    這已經不是孫策的個人魅力能夠決定的事情了,他不能繞過盧氏去偷襲武關,去偷襲青泥隘口,因為對方既然已經在這裡了,那麼遲早就會迎來更多的大軍圍剿。同樣,若盧氏沒有被他攻破,當他繞過去的時候,盧氏的兵馬將會給他造成致命的威脅……

    一場勝利,一場足夠挽回士氣的勝利,已經是江東軍們迫切需求的東西!

    孫策終於決斷了,如果連眼前這座曾經被攻破的小城都無法拿下,那麼面對更加堅固和險峻的武關,青泥隘口,哪還能有什麼作為?

    可惜,周瑜依舊昏迷不醒,無法商議,也無法阻止孫策發起最後的瘋狂……

    江東軍的號角戰鼓終於響起,那蒼涼的聲音,響遍了整個原野,彷彿是末日的黃昏,亦再是英雄末路的蕭條……

    絕境,或許,這是他們這支曾經驕傲的江東精銳部隊,最後的埋骨之所……沒有人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過明天,能不能再見到……那遠在江東的妻兒……

    三百步,二百步,一百步,五十步……帶著最後的堅毅和最後一絲希望,江東士卒們,踏起了沉重的腳步,向著那此刻看上去高不可攀的城樓……發起了衝鋒!

    迎來的,是樓上密密麻麻,一片夾雜著死亡氣息的箭雨……雷動的戰鼓,同樣……也在盧氏的城牆上響了起來。

    一場血腥的戰鬥,終於又再度打響……

    「結束了……唉……」遠在狹縣的郭嘉緩緩的放下了棋子,拿著車輕輕的放到了對面的將棋正面……

    對面空無一人,這只是一盤自娛自樂的棋盤,很久前,郭嘉從衛寧那學來了象棋,並且很長一段時間癡迷於此,以至於衛寧當初能夠憑借可憐的棋藝欺負他,反而再也不敢和他對弈……

    看著棋盤,那個可憐的黑將在失去了最後一枚車的時候,已經再無有生的力量可以翻盤,而四面八方,卻儘是紅馬,紅炮,紅車,甚至小兵也參與了圍毆中……

    是了,這已經是窮途末路。

    郭嘉緩緩的站起身來,拍了拍灰塵,看了一眼身邊的文告,是三天前從盧氏梁興處送來的信函,也是信號,發動整個關中力量參與圍剿的信號……

    這樣一場戰爭,似乎已經再沒有了懸念。

    郭嘉不禁有些遺憾,從周瑜一系列的動作來看,雖然都不曾逃脫出她的預料,但給了他不少的驚喜。

    他沒料到,自己做的詐兵在雍州並沒有瞞過對方,而對方只不過是主動的放棄,他也沒料到,從一開始,對方就執意是要攻略雍州直切了他的要害,他也沒料到,對方能夠一眼看破洛陽這個值得攻略的地方……

    郭嘉化解了這些,可以說,除了弘農,除了盧氏兩場戰鬥外,幾乎一切的東西,周瑜都沒能逃過郭嘉的手掌。

    但是,這一切都是建立在所有有利因素都在他手中的原因。

    倘若,對方也如同他一樣,擁有著控制十萬兵馬的統帥之權,能夠擁有調度整個關中一切有利條件服務自己的優勢,能夠擁有一個有利於自己的戰場以及先期的佈置……這樣的戰鬥,他還能贏得這麼輕鬆麼?

    可惜了這樣一個年輕人……這是郭嘉最後的想法。是了,周瑜累病垮掉的消息沒有瞞過他,而他也知道,這場戰爭結束,等待著周瑜的是什麼結果……

    只是可惜,他本應該有更加廣闊的舞台,而不應該這樣憋屈的死在關中……

    「各為其主,難以怪人,說不定,哪一日,我也就這樣步了後塵?」郭嘉自嘲的想到。

    「傳我軍令,整頓狹縣兵馬,即刻隨我奔赴洛陽……」郭嘉彈了彈身上的灰塵,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淡淡的對身邊的侍從吩咐道。

    是了,該最後的一戰了,或許,還不能平定這個天下,但是,至少,未來已經有了希望,不是麼……

    只是,自己還能不能看到那一天的到來?

    咳……

    郭嘉急忙捂著嘴唇,別過身子,他不想讓人看到手上的東西——那是一抹殷紅的血漬……

    「還真是難兄難弟呢?我的兄長啊……呵呵……」郭嘉取出手帕小心翼翼的擦拭著手上的痕跡,生怕露出半點端倪……

    第五日,當郭嘉的行隊剛過澠池,還未抵達洛陽的時候,從南面送來的捷報已經送到了手中……

    孫策戰死,周泰被生擒,叛將尹楷被擒,六千江東殘兵,全滅於盧氏城下。

    而周瑜,郭嘉最為欣賞的一個年輕人,終於還是熬不過戰場的煎熬……病逝……

    一代儒將,就此死耶……

    馬超,張頜,徐晃,梁興,辛評,辛毗,張濟等等各部大將,郡守紛紛匯聚盧氏一戰,河東動用兵馬超過了八萬,區區六千人,怎可能還有希望?

    而這個時候也有收到從安邑送來的消息,當初被廝殺重傷的呂虔被送回安邑後依舊藥石無靈,傷故……

    「好個呂子恪,你莫非真知道仇人已經去了,方才放下最後一點執念?去吧,去吧……真是巧啊!」郭嘉默默的放下了手中的捷報,心中沒有半點歡喜,東面,還有更大的戰場等著他,或許,更多的英傑將會允諾,也可能更多還未出頭的俊傑就這樣埋沒……

    是了,荀彧,荀文若,這個當年的寬厚長者,這個當年的長兄,也在那裡……當年河東一戰,便已經是敵對雙方,只是自己選擇了和兄長衛寧,不曾能夠和他並肩作戰,人生總就是這樣矛盾和痛苦。

    而這一次,他用了超過了兩年的時間,布下了現在這樣一場大局,原來只是為了粉碎對方的希望……再見面,只是生死之爭。

    「傳我軍令,以張濟領兵三千坐鎮弘農,以梁興領兵兩千坐鎮澠池,以辛評領兵兩千把守宜陽,以辛毗三千依舊守護洛陽,以張頜率領本部四萬兵馬即刻東進入陽翟,協助太史慈,其餘人等各自率領本部人馬皆起兵趕往滎陽!」郭嘉軍令下達,信馬得令各自飛馬而去……

    於是郭嘉加速催促了手下兵馬行軍速度,而轉換了方向,不再去洛陽,而是直接去滎陽,過道中牟前線……

    關中之戰,自此收尾,孫曹三萬精銳兵馬全軍覆沒……許褚戰死,曹洪戰死,孫策戰死,周瑜病逝,周泰被俘……河東方的損失卻要小得太多,呂虔死,尹楷先叛降再被俘,死,楊秋,戰死……除了呂虔對於河東是一大損失外,損失的確微不足道。

    郭嘉草書上表,送往中牟,請表捷報封賞。

    衛寧得知關中平定,卻看著上面那一串串觸目驚心的名字,也不僅倒抽了一口冷氣,這裡面多少人是赫赫有名之輩,有多少人是另外個時空揚名立萬的豪傑……只是,現在卻因為一場戰爭就埋骨他鄉……

    尤其是孫策和周瑜,他們如今才不過二十多點的年紀……

    而同一時間,繞了一個圈子從太史慈處送來的兩道棺材也讓衛寧唏噓不已。

    衛寧讓人傳書曹操,將許褚,曹洪的屍首鄭重送歸,整個曹營上下莫不是悲聲四起,卻又萌生了同仇敵愾之心……當然,孫策屍首還不曾送來,衛寧也無意將他們褻瀆,只等抵達依舊送回孫曹營中。

    雖然能夠用他們的首級渲染自己的威嚴,激勵全軍的士氣,但是……在此時此刻,一場漢中的大勝,一場關中的大勝,還有未來冀州的大勝,已經足夠激勵器人心了,至於威嚴,在如今大戰略已經成型的現在,這樣的威嚴已經並不重要了,擊敗孫曹聯軍,天下人,再也無人敢挑戰河東!

    當然,呂虔的身隕也讓衛寧心中頗為傷感,多年來河東對外征戰,可以說呂虔在穩固後方的作用是不可磨滅的,那穩健,忠直的性格也是河東最為缺少的……他這一走,到底還有幾人能夠真正的對於河東治理四野有所用處?

    衛寧請表,讓朝廷奉常各部擬定呂虔謚號,而後,奉常寺遵從衛寧之意,尋謚法周書,蓋呂虔行武多於文事,而又因有功安民謂烈,是以謚呂虔為烈侯……而後又加封呂虔食邑八百戶,其子呂翻年幼嗣爵,收養衛府之中……

    至於徐晃,馬超,張頜,郭嘉,梁興等人的封賞,衛寧也各自擬定送往朝廷……同時,當初趙雲平定漢中後,還未來得及加封受爵,這個時候也趁機一併先行封賞,但官職依舊沒有多大變故,只等平定孫曹後再行定奪。

    西面幾乎已經徹底平定,衛寧坐鎮中牟前線的目的便是以鎮住孫曹兩家,將他們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而盡可能的掩蓋住自己的真實意圖……

    而這個時候,冀州之戰,也已經開始到了收尾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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