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黃巾亂 第五百一十一章 文 / 夏門
第五百一十一章
「張飛~!張翼德!~匹夫~!快給我滾出來!~」典韋的聲音依舊在平原城下咆哮,彷彿一頭野獸一般,煞氣,殺氣,怒氣,一股腦凝聚在一起,彷彿烈焰蒸騰環繞在他的身上。
雖是一人一騎,反是讓城頭上數萬兵馬,不敢出聲!
「混……混賬~!」劉備惱怒的看著城下典韋耀武揚威搦戰,狠狠一巴掌拍打在牆垛上,「該死的典韋……竟然千里迢迢跑到這裡!」
劉備環顧左右,且看周圍眾人聞之典韋大名,紛紛面露懼色,不由心中恨意越發深沉。
是了,典韋之名如今已經響徹天下南北,作為河東第一猛將的身份,儼然就是一個殺神。劉備麾下除了關羽和張飛外,其餘人還真就沒那個膽量敢去找典韋的麻煩。
只是可氣的是關羽還在信都不曾過來,而張飛顯然這個時候也不是很可靠,若關羽在此,也不怕典韋放肆,若張飛能夠齊心,那也決然不會怕了典韋!
「好匹夫~!我知你勇力不凡,但是你還能一人奈何千軍萬馬乎?且等二弟領兵殺到,便要你死無全屍~!衛寧,哼哼……我若斷你一臂膀,看你心痛還是不心痛!」劉備的眼神越發陰鶩,彷彿毒蛇一般盯著典韋,閃著致命殺意。
「放箭~!」劉備自是不可能再繼續讓典韋這般猖狂下去,當即對周圍諸將吩咐道,「給我將他轟回去!若他不退,能將他射死,我將加官三級,賞金百兩!」
周圍人面面相覷,卻是劉備不曾有讓他們這些人出戰的意思,頓時還是鬆了口氣,又有重金懸賞,不少人不禁便有些躍躍欲試。
「住手~!~」正當所有人開始彎弓搭箭,一聲大喝頓時響起。
眾人回頭,卻見城下十數親兵簇擁著一人身披重甲,提矛大步流星,兩眼赤紅走上了城頭,卻不是張飛還是何人?
張飛也不顧別人看他,兩眼直直的對著劉備,請道,「大……大哥!讓我出戰!」
劉備看著張飛,心中頗為有些複雜,適才便是那張口間便是一股濃烈酒氣,便是走上城樓時,腳步都有些虛乏,顯然便是這些日子縱酒過度,虛空了身子。
以這樣的狀態,就算劉備武藝不精,也定是知道張飛絕對不會是典韋的對手了。
而再看樓下典韋那股煞氣逼人的模樣,彷彿是真動了殺念,如同鬼神,若使張飛下去,典韋是真要下手,那麼張飛怕便是回不來了。
畢竟是當年桃園結義的兄弟之情,劉備就算有些不信任張飛,但也決然不可能看著他去打一場必敗的戰鬥,一來,怕是張飛這個麾下頂級大將有所損傷,二來,又怕是以張飛的勇名都敗在了對手手中損傷的軍心士氣。
是以,劉備猶豫不決,看著張飛半晌才歎了口氣,「三弟!典韋此來,分明便是抱著要殺你之心,我若是坐視你親身返險,又如何當得起你大哥這個稱呼!不行……我不會允許你出戰的!」
張飛瞳孔微微一凝,且看城下典韋彷彿也看到了他露面,也不再叫囂搦戰,兩雙虎目對視,有友誼破碎的傷感,也有做個瞭解的渴望……
張飛咬著牙齒,雙膝驀然跪下,杵著丈八蛇矛,高聲對劉備道,「典韋千里所來,要我一戰……我若避戰不出,輕為天下人恥笑,重,則無法對待這份義氣!大哥!就算我戰死在典韋雙戟之下,也於願足矣……我老張沒什麼本事能給大哥出謀劃策,也就這身蠻力可以為大哥驅使,如今,我實在不知道,還能做點什麼,以報當年桃園之義!「
「請大哥允我出戰!「張飛抬起頭來,兩眼充滿了堅決。
我不知道,還能再做些什麼,以報當年桃園之義……
這一句話,彷彿五雷轟頂一般,重重的敲打在劉備的胸口中,心臟忍不住一陣劇烈的跳動,是心痛。
是了,將張飛發配不用閒置的是他劉備,猜疑張飛不肯全力再相助的也是他劉備,坐視張飛借酒澆愁而不曾再有過袒露心腸的也是他劉備……
原來,他懷疑的不是張飛,而是自己啊!
張飛從來還沒有變,他依舊還是將當年桃園之情當做生命中的第一,變得,只是他……現在的冀州四郡之長,未來的冀州牧,劉備!
一卷卷當年落魄時候的畫卷驀然從腦海中湧現了出來。
編織販賣草鞋的窮苦日子,遇見賣棗的關羽和販肉的張飛打架,相邀一同喝酒暢談大志,桃園結義三兄弟指天為盟,張飛散盡家財為他招兵買馬……
是酸?是苦?是痛?是傷?胸口的疼,彷彿沒有截止,又帶著無數股味道,全部氾濫了出來。劉備的眼眶中已經漸漸開始有些濕潤,看著身下雙膝跪倒,一臉悲哀神色中夾帶著決絕的臉龐……
「三……三弟……我……」劉備緩緩的縮下身子,那早已經決定不會再彎曲的膝蓋重重的跪倒在了張飛的身前,修長的雙臂緊緊抓住張飛肩膀,已是泣不成聲……
身邊的人,不知道為什麼劉備會突然如此失態,人人臉色大變,急忙上前,卻為簡雍所阻撓,只得單福一人眼中閃過別樣的複雜神色,裡面似乎還夾雜著幾分感動和愧疚……
張飛彷彿明白了什麼,那股曾經已經遠離的兄弟感情似乎又能在身前相跪的大哥身上找到了熟悉的感覺……
兩眼忍不住也開始有些濕潤,張飛澀聲抓緊了長矛,道,「大哥~!求你……求你,讓我出戰吧!」
「我……」劉備抓住張飛肩膀的手用力一緊,但終於還是無力的放開,看著張飛那倔強的眼睛,道,「你還記得桃園結義時,我三兄弟誓言麼!?」
「不求同生!但求同死!」張飛心中一痛,還是緩緩道。
「不錯!不求同生,但求同死~!」劉備兩眼泛著淚花,「這一戰……你不能有事!」
「哈哈~!大哥放心,典韋要取我性命,不是那麼容易!」顯然,劉備這句話已經是認可了他出戰,張飛強笑著一把托起劉備隨即站起身來,擦了擦眼角鏗鏘道。
似乎張飛的鬥志一下子提高了許多,劉備的心漸漸開始有了那麼一絲安定,「我知你和典韋交情,但這畢竟是生死之戰,切勿松心……我還要和你一起打天下,我們三兄弟,還要建不世功業!」
「大哥~!」聽著劉備的話,張飛情不自禁的握緊了蛇矛,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卻發覺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只能默默的點了點頭,道,「我這……便去與典韋一會……!」
張飛大步流星下了城樓,身後十八燕將隨後跟了上去,卻聽得張飛一聲怒吼,「你等就留在城中,我與典韋廝殺,你等又有何用!速速退去~!」
十八人在張飛還不曾隨劉備起兵時候便已經跟在了張飛的身邊,或許張飛還能夠瞞過劉備,瞞過其他人,但張飛這些日子醉酒的時候,他們卻也是形影不離,最是清楚張飛到底在那徘徊中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而其中一人,更是聽到了張飛來時,對著蛇矛,對著盔甲的那一翻自言自語……
他們的主公,他們的主將,他們發誓一生守護的人,已經萌生了死志!
太晚了,劉備的幡然醒悟,實在是太晚了……
十八人不顧張飛的呵斥,執意跟隨,張飛並不知道,這些人其實已經知道了他內心的決意,終究執拗不過他們,只能讓他們跟隨,卻是言辭讓他們不得靠近,只許在後軍中為他壓陣……
城門緩緩打開,張飛緊了緊蛇矛,當那厚重的開門聲歸於平靜,門洞外,已經可見典韋那猩紅而滿帶著煞氣的眼睛。
張飛笑了笑,只是這一笑彷彿就要耗費乾淨了他的氣力,一踢馬腹,頓時出了城門,來到陣前……
「你終於肯出來了……!」典韋緩緩從腰間取出另外一柄大戟,從剛開始的憤怒,到見到了對方,卻出乎意料中的歸於了平靜,只是那股戰意卻不曾褪去,反而越發的濃烈。
雙戟在手已是他的十全戰鬥狀態。
「你千里迢迢前來看我,我怎能還在城中久坐!?」張飛同樣揚起了蛇矛,對著典韋道。
「你知道我來這裡的意思,老三,劉備敗亡事不可免,不管他有什麼陰謀詭計,不管他現在看上去如何意氣風發……但是,對於河東來說,都不過只是時間問題……」典韋閉了閉眼睛,側過頭往向城牆上,那似乎還有些影響的臉孔,終於回轉頭來,對著張飛一字一頓道,「老三……回頭吧!這個天下,勝負已經注定了,不是劉備的時代!」
「哈哈~笑話!衛寧小白臉能夠稱霸河北,為何我大哥就坐不得?有我相助大哥,只要擊敗了你們眼前這支兵馬,冀州,幽州都將易主,老典,你莫要以為我平日莽撞便要信口開河騙我,我可能那麼笨麼?」張飛大笑,彷彿如同當初兩個好友一起叫罵玩笑一般的隨意。
典韋的瞳孔赤紅越發深沉,見張飛還是那般毒舌嬉皮笑臉,彷彿獅子一般怒聲吼叫道,「張三!~今日!我來這裡!不是再和你說那些廢話的!我帶著雙戟來此,也不是與你看看是否比以前磨得更加鋒利~!」
這一聲怒喝,讓張飛的笑臉終於緩緩褪去,而典韋又似乎失去了大半的氣力,聲音終於陡然轉弱,無力,「老三,我再問你一次!跟不跟我走!我不想看你就這樣死在千軍萬馬之中!」
「你知道我的性格,我不可能丟下結拜兄弟!」張飛半晌不曾出氣,最後無奈長歎一聲,道,「老典,你還能來看我,我很感激你!」
「好~!」典韋終於抬起右手直指張飛首級,手腕微微一翻露出戟刃那黝黑鋒利的刃口,「既然你執迷不悟,那麼……便讓我來親!」
「我們當年比較,數百場皆是不分勝負,你要殺我!沒那麼容易!」張飛也舉起了蛇矛,毫不示弱……
「來吧~!」典韋身體頓時爆出滔天殺意,雙腿一夾,胯下戰馬嘶鳴一聲,頓時向張飛衝將過去!
「來得好!」張飛亦是狠狠一拍馬『臀』,迎了上去……
「……報~!~」一個探馬驚慌失措的嘶聲大喊向著關羽所在的方向跑去,「報告將軍……有敵情!~」
這探馬顯然已經精疲力竭,還不到關羽面前,便脫離摔到在地上,有親兵慌忙將他扶起,拉到關羽身前。
「敵情~!?」關羽放下手中的春秋書卷,眼中立刻爆發出激動的精光,當即一揮手讓左右送上一袋水讓這探馬先飲上幾口。
且待那探馬大口灌了幾口水,險些嗆到,半天還不曾緩過起來,關羽皺著眉頭頗為不耐煩,當即問道,「莫非是平原要我出兵了!?」
「不……不……咳咳……不是……」那探馬用力的咳嗽了幾聲,將喉嚨中幾口不曾嚥下的淡水吐了出來,抹了把嘴唇才道,「不是平原下令,乃是……乃是信都有一股兵馬來勢洶湧,是河東軍……」
「嗯!?」關羽大驚,「此前不是說張遼已經重新起兵攻打平原去了麼?又哪來兵馬偷襲信都!?」
關羽想到了事情的嚴重性,當即一把站起身來,道,「來襲兵馬是否是張遼部?有多少?如今到了何處!?」
「那支兵馬數量約莫有一萬餘人,皆是全副武裝的騎兵,有些人身上裝扮卻有些奇怪,好似並非漢人,卻又和漢人一般,而且這支兵馬乃是從北面殺來,末將不知道是否是張遼軍……」那探馬慌忙道,「如今這支兵馬已過博陵,距信都,不過只有區區十五里了!」
「似漢人又不似漢人?從北面來!?一萬兵馬!?已經接近博陵?」關羽臉色連換,陰晴不定,「如此看來,這支兵馬怕是從幽州來的援兵了!不,甚至可能根本就是草原上出來的蠻族!」
「怎麼會∼!公孫度聯合高句麗出兵偷襲幽州,幽州就算抵禦已經頗為吃力,怎可能還有餘力前來救援∼!?」關羽來回踱步,臉色卻是越發開始晦暗,當即轉頭對親兵道,「快!速速將此事稟報平原,務必讓大哥知曉!」
「諾∼!」當下便有親兵唱諾一聲,前去派遣人手去了。
「一萬兵馬~!」關羽等到親兵下去,眼中嘟囔著念著這個數字,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大哥如今在平原與張遼廝殺,就是為了拖延敵軍以鬆懈彼軍後背防範,使我有可趁之機。掃除張文遠,方使冀州再無可敵兵馬,但……信都乃是根本,若我軍不出,城中不過區區三千新丁,如何能夠抵擋……」
「信都若被這一萬兵馬攻破,就算能夠擊敗張遼大軍,但也未必還能夠輕易奪取了……」關羽如今陷入了矛盾,左右掙扎徘徊,「但是……若我出戰迎敵,必然暴露我軍虛實,使得張遼有所防範,恐怕不能成一舉建功之效……」
「不……對方也不過才一萬兵馬,而我軍現在還是處於隱蔽之中,若是能夠趁機突襲,借敵軍立足未穩而一舉擊潰他,張遼未必有那麼快的反應時間……是了,信都和平原不過一兩日的行軍時間,我若擊敗他,再即刻南下匯合大哥,或還不至於將此計壞掉……」關羽又猛然升起了一絲渴望的念頭,「一萬對一萬,幽州又只的個趙陽還算頗有點名氣,但也不過爾爾……只要能夠迅速擊敗那一萬兵馬,迅速擊敗……」
「能的~!憑什麼我就不能建下這樣的顯赫功業?!我忍了這麼多年,難道還要再忍麼?信都若丟了,這責任誰來負擔?大哥還不容易在信都贏得了那些狗屁仕宦的擁戴,莫非要功虧一簣……?畢竟大哥要吞沒冀州還要依靠這些酒囊飯袋……」關羽握緊了拳頭,彷彿給自己找到了出兵的理由,「是的!只要迅速擊敗了對方再即刻返回協助大哥圍殺張遼……那麼,我這便是大功!足夠揚名立萬的大功!」
關羽的雙眼開始瀰漫著血紅的顏色,握緊的拳頭遲遲不能再鬆開,他的信心已經催發到了極點……而他的決定,顯然已經開始偏斜!
「傳我軍令~!」關羽終於有了決定,當即猛然揚起頭來,高聲喝道,「使各部主將前來見我~!即刻!」
不過片刻,各軍主將都紛紛前來,關羽看著眾人,沉聲道,「如今有探馬回稟,幽州出兵一萬援軍已經逼近信都,以其軍全騎之速,十五里路程,不過區區兩個時辰便能抵達……我有意出兵偷襲,殺敵軍不備,爾等以為如何!?」
驚聞關羽口中的消息和決斷,眾人一時臉色陡變,面面相覷,還是有人唯唯諾諾的出口道,「可是……我軍乃是為了對付平原張遼,若是……就這樣出兵,怕是暴露了我軍虛實,為張遼所查,反而放跑了他。放虎歸山再引誘他來,怕是不易,主公怪罪下來……」
「信都被破了,才是大事!大哥有罪我一力承擔!」關羽本來雄心勃勃,卻被這人澆上了冷水,不禁心中怒生,冷冷哼道,「我有冷艷鋸在手,縱是千軍萬馬,亦是無所畏懼!只要迅速將這支兵馬擊敗,再即刻轉道南下,張遼跑不了!」
眾人心道: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還問我等何用?
但眾人跟在關羽身邊多年了,也知道關羽那剛愎自用,自視甚高的性格,頓時也不敢再出言了,紛紛道,「一切以將軍馬首是瞻!「
關羽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好!既然諸將眾志成城,那賊兵要破,只是易如反掌!諸位即刻整頓本部兵馬,且待敵軍兵臨信都城下,從側面掩殺,必要他不得不敗!」
「諾……」眾人得令,各自退下,只是盼望不要出了什麼岔子,畢竟河東軍善戰之名不是吹的,而對方竟全是騎兵,戰鬥力肯定是不菲。
大軍畢竟在這裡乾等了有快近一個月的時間了,大多士卒都有些疲乏,也有了怨氣,一陣整頓,也耗費了不少時間,但關羽志在大功眼前,也不曾在乎這些細節。
而他不知道的是,那一萬兵馬,根本就不是所有的幽州援軍,真實的數量,比他所知道的整整多了五倍!
衛三自從當初收到了張遼的虎符,也便得到了張遼的軍令。衛三雖然並不服氣張遼這樣一個降將有對他指手畫腳的權利,但畢竟是衛寧的軍令,他也不敢違抗,雖然是按照張遼的軍令行事一絲不苟,但卻琢磨著是不是要給對方一些難看。
當然,現下乃是大局為重的時候,衛三就算不通謀略,但乃是衛寧的心腹老人,自然知道此戰的重要性和自己的職責,在高陽停駐了一些時候,除了封鎖可能出現的探子,便是掐指般算時間。
而當約定的時間開始,一道軍令下來,早就等候在河間的前鋒一萬兵馬立刻得令南下,整整四百里的路程,對於這些常年在草原塞外與蠻族廝殺的鐵騎來說,只是微不足道的事情,想當年,他們可是還有遠奔千里追殺鮮卑人的歷史……
而衛三在草原上磨礪也自然而然感染上了這麼一層一往無前的勢頭,當命令前鋒萬人突襲的時候,後軍四萬兵馬也造就整裝待發。
一聲令下,四萬鐵騎踏地成縫,如震雷一般響徹大地,密密麻麻數不盡的馬頭,人頭,形成了一股汪洋滔天巨浪,便向著信都撲去……
而事實上,衛三是在給河間先鋒軍傳令出兵的時候,便後腳率領了中軍跟上。
而當河間先鋒軍得令出兵的時候,衛三中軍四萬,也已經距離河間不過才一日的時辰……
所以說,先鋒軍和中軍之間的聯繫並不是想像中的那樣虛弱,反而異常緊固。
倒是劉備將大部分的氣力都放到張遼身上,而後又有陳登定計挑撥百姓騷亂,四處救火忙的焦頭爛額,更沒有心思去留意北面幽州的動態。
信都北面有博陵,有安邦,有安國,都還依舊處於衛氏控制區域,劉備也還沒來得及時間抽出手腳去侵佔。當初派遣了幾波探子潛入北方,但這些非專業人氏,很快便被衛寧那龐大到駭人的情報網給輕而易舉的捕捉到了,不曾能傳回半點消息。而就算北方幾個月來不曾有商人南下,劉備也只當對方是實行封鎖而毫不在意,本來,奪取信都後,得到了積存的大量財富和不菲的糧草,使得劉備根本也沒有心思去考慮利用商人來為他謀取利益……
但這顯然就是劉備最為疏漏的地方,以至於,他根本就不知道,在高陽和河間早就駐紮了這樣一支駭人的兵馬。
當然,這畢竟是一張隱藏的底牌,也是衛寧第一次使用它暴露在人的眼前,而且還不曾有過痛飲敵人鮮血的時候。
如同大多數人一樣,關羽同樣認為在公孫度和高句麗的牽制下,幽州根本不可能再調集多少兵馬前來救援冀州。而這突然殺出的一萬人,在關羽看來,恐怕也是幽州刺史趙陽臨時組建起來的新兵雜牌部隊,就算有精良的鎧甲和馬匹又能如何?至少自己這一萬人,乃是劉軍中訓練時間最長,從泰安一路帶過來的兵馬!
關羽有了這個自信,但他也並非那種頭大無腦的人,敵軍兵馬卻如同他所預料的一般,不過兩個時辰便已經兵臨了信都城下……
但是他並沒有倉促的發動攻擊,而是需要尋找最適合的時機一舉而潰敗敵人。這個時機將會決定他能不能在暴漏了自己這一萬伏兵虛實再南下圍剿張遼軍的可能性……
所以關羽壓下了心中急切希望建功立業的心情,彷彿一條捕獵的毒蛇靜靜的潛伏了下去……
但他卻不知道,這又是他所犯的第二個錯誤。
騎兵的確不擅長攻城,但,信都被衛寧佔領超過了兩年的時間,情報網早已經拉開,即便是劉備佔據了信都,也不能夠將這些潛伏在陰影中的人物給一網打盡,而自然,這也就成了河東反攻的最好幫手……
冀州不過只有區區三千的新兵部隊,對於這支先鋒一萬兵馬來說,只是毫不起眼的螞蟻。他們本是漢人,自然不會如同那些草原蠻夷一般,對著堅固的城牆沒有絲毫辦法。
雲梯,沖車,這些最簡單的攻城器械,對於他們身體裡流淌的智慧血液還不成問題。
不過區區半天的時間,這些下馬的騎士已經建造了不少器械,加上曾在河間一路帶來的部分器材,足夠讓他們發動幾次攻城戰的消耗了……
而面對三千隻弱小的魚,只要給獅子一個在水中的立足點,一樣可以殺得他們落荒而逃,霸佔這條小溪!
草原上獨特的牛角戰號驀然開始了那悠然蒼茫的歌唱,唱的是血,唱的是火,唱的,是那死亡壓頂的陰影……
他們不擅長步戰,但並不代表他們不會戰鬥……只要能夠爬上城牆,那便只要揮舞馬刀,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便已經足夠了。
一群新兵,對上一群從屍山火海中爬滾出來的惡魔,如何能夠招架。
第一次攻城退卻,這支河套先鋒兵再付出了一千人的代價,卻給了對方同等,甚至超過了不少的傷害……冀州三千兵馬,戰死,赫然超過了一萬!
他們擁有城牆,擁有弓箭,擁有滾石檑木,擁有火油沸水,但是面對一群悍不畏死的敵人,那些兵器彷彿完全沒有本該具有的作用……反而,當每一個爬上城樓的敵人,都必定帶著數倍,甚至十數倍的傷亡……
事實上,那戰死的一千多河套先鋒軍,有大半之多,都是屈辱的死在城下,死在那些箭雨,火油之中……
但……冀州城牆上,那些兵馬,沒有人知道,自己還能夠撐到什麼時候……他們已經嚇破了膽量!
沒有一個英武的將軍統御,這群綿羊,顯得更加無助和彷徨……
一戰過後,已經是深夜,親眼目睹了那一場彷彿屠殺般的攻城戰,關羽的臉色變得一場的鐵青……
這,又怎麼會是他所預料中的臨時組建的新兵!?
這樣強悍得戰力,這樣旺盛的鬥志,這樣凶悍的氣勢,關羽可以說,就算是河東那些精銳,也恐怕達不到這樣的高度!
原本關羽還以為三千人守護城牆,就算被攻破,也能夠拖上個五六天……但是,顯然,這樣下去,明日第二波攻城戰開始,便將會是信都丟失的時候……
這一晚,夜色似乎要比往常陰沉了許多,月亮也如同墨如血,關羽在賭,賭對方長途奔襲必定身體疲憊,賭對方經過了白日一戰,掉以輕心……
這一晚,也是關羽下定決心偷營的時候……
當河東軍的營帳中開始歇下了燈火,時間緩緩的開始推過……迷濛的雲層遮擋住了那本就不算明亮的月光,而對方巡哨的兵馬顯然也因為太過疲憊三三兩兩的依著營外打起了盹來……
雖然,時間還不不過剛剛到達二更天,但關羽知道自己耐心幾乎已經快要耗乾了,而對方的鬆懈,恰恰也是讓他有理由發動這場偷襲……
一揮手,聲聲軍令快速而有效的傳達了出去,一道道漆黑的身影快速的向著營寨靠近……
冷箭,穿透了那些顯然還處於半醒狀態的哨兵身體……
鉤鎖,悄然無息的將營寨外面不多而簡陋的鹿角給勾開……
寨門,在軍中敏捷的士兵攀附下,悄然無息的打開……
成功了!
一切都那麼順利,而沒有被人發覺。
關羽赤紅的臉越發激昂,一把跨上戰馬舞動起了那冰冷的大刀,「上~!~」
火把瞬間便被點燃,圍在營寨外的萬人頓時高舉起了手中的明光,當然,還有他們手中的兵器……
彷彿天際都被這成千上萬的火把給照亮,又如同奔騰的火海,在關羽的指揮下氣勢滔滔的向著河東軍的營帳中湧了過去……
關羽一馬當先的衝將了進去,那震天的喊殺聲,終於驚醒了,還在睡夢中的敵人!
但是……晚了!
當關羽軍的第一波兵馬如同潮水般湧進了營寨中,那手中的火把如同火雨一般從空而落,點燃了帳篷,點燃了柵欄,最要命的是,那火舌的吞沒,向著囤養戰馬的地方蔓延了過去!
比起士兵的炸營來說……上萬匹的戰馬收到熊熊火焰的驚訝,才是最為致命的!
關羽的眼睛的確毒辣,這是這支河東兵力量強大的源泉,也是衝擊對方營地最有利的武器!也是他讓手下士卒破壞的最凶的地方……
上萬匹戰馬被關羽刻意的驚訝利用,破壞獸欄,打開的缺口,正是河東軍士兵們休息的營帳群!
萬馬奔騰,往日裡,是他們馳騁踐踏敵人最為凶殘的武器,在這個時候,卻被敵人利用,往昔的夥伴成了致命的死神……
關羽軍開始有序的衝殺了進去,追殺著任何一個四散逃走的河東軍。
這一場偷襲,效果出奇的好!
「將軍~!敵軍開始潰敗了!大勝啊,大勝!」無數四散的兵馬開始歡喜鼓舞,圍攏在關羽跟前高歌讚頌,事實上,在白日裡見過這樣一支強悍到極點的兵馬的時候,他們還一陣膽戰心驚。
但是現在,對方那淒厲的哀號和叫喊,絕望的呼喝,早掃盡了他們內心的恐懼……雖然這些聲音,大半都是因為戰馬四處亂衝所造成的。
事實上,被戰馬衝撞而死的,關羽軍也有不少,但比起對方承受了大半部分戰馬發瘋的壓力,這些損傷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當然,畢竟對方的強悍還是在意料之中,一點火,二放馬,三圍殺,三波攻擊還不能將他們全部擊潰,至少還有三千人還有戰鬥的餘力!
而這三千人士氣已經極度低迷,在關羽看來,要消滅他們不過是時間問題……!
關羽躍躍欲試,大刀擒在手中,便躍馬高喝道,「兒郎們!今日大勝,必要讓河東狗賊對我軍聞風喪膽!最後三千人,又何能當我軍前進步伐!有誰敢與我一同,上陣殺敵!?」
「願與將軍同去!「無數聲音齊聲回復起來,戰意高昂。
關羽大笑,正要領隊衝殺,耳朵中卻響起了一些別樣的聲音,「呃?這聲音,彷彿是有數萬戰馬奔騰……?」
關羽看了看四周,當那些戰馬被利用沖死無數河東軍後,關羽此前早準備好的疏散洩洪之口也正好了上去,無數士卒用火把驅趕,使得這些戰馬橫衝直撞卻還是卸開了瘋狂的勁頭,雖然有些可惜這些上等的良馬,但是,如果放任它們繼續在營寨中橫衝直撞,自己兵馬恐怕也要死傷不少……
關羽只當是那些戰馬奔逃離開,聲音傳來,卻不曾想到另外的可能,當他重新將目光放到那還在和麾下圍殺兵馬負隅頑抗的三千河東兵馬時候,雙眼已經泛起了興奮的殺意……這些對於他來說,都是赫赫的武功……
「好~!~隨我殺啊!「關羽一踢馬腹,率先衝奔上前,他雖然此時名聲不顯,但論及勇猛武藝,也確實當世頂尖。
青龍大刀過去,無不是人頭翻飛,早已經驚懼不已,保留著最後一絲戰鬥**的河東軍見到這樣一個蓋世殺神的加入,紛紛開始了無可避免的崩潰……
若沒有意外發生,這三千人等待著的命運也必然是死,是逃……
但是!
上天彷彿永遠不會給他關羽揚名立萬的時候……當他大塊淋漓殺入敵軍陣中,如入無人之境的時候……
在正北的方向,那彷彿震天裂地的馬蹄聲卻越來越近,地平線上,依稀的火光從暗淡,開始變得耀眼,變得格外強烈……
「劉備狗賊!~納命來!」上萬人的高喝,在一人帶動下,震動天地,也驚醒了還在熱血沸騰收割生命的關羽軍……
不少人情不自禁的向著那聲音的源頭望去,剛才還因為興奮滿臉漲紅的士兵們,顏色彷彿退潮一般,霎時一片雪白……
一樣的兵器,一樣的裝束,一樣的衣甲,一樣的氣勢!
那密密麻麻的火光,比他們偷襲營地之前開始萬人齊聚還要亮了不知幾倍!
所有人都驚得七竅離體,甚至都顧不得砍殺那些眼看岌岌可危的河東殘兵,更多的人,卻是恐懼的開瑟瑟發抖!
信都城外一馬平川,除了部分樹林外,幾乎就是騎兵縱橫的天地,尤其,當關羽偷襲營寨一陣火燒過後,那本可以阻擋騎兵的寨欄已經本生生的毀掉。
除了數千人圍困住那現在只剩下不到兩千人的河東殘兵外,他們的後背基本上就已經大喇喇的暴露在了對方的衝擊槍頭上!
而,聞得那數萬人憤怒的嘶吼,還殘存的這兩千兵馬終於一掃適才還沮喪低迷的士氣,人人開始再度展現出了彪悍的一面。
包圍網,立刻又壓力大增起來!
「結陣~!!~!~結陣禦敵~~!!快~!!有敢退後者~!殺~!有敢騷亂者殺~!~」從天堂驀然掉到地獄的感覺,關羽從來沒有體會過,但此時此刻,他那歇斯底里的吼叫,卻不能改變他也有恐懼的時候的事實……
四萬騎兵的衝鋒,氣勢何等之浩大,地面也在劇烈的震動,彷彿地震,尤其那奔騰起來彷彿催魂一般的馬蹄聲,更是聲聲入耳,刺激著所有人心臟!
第一個人,開始瘋狂的哭喊著丟掉了手中的武器,不要命的向後逃走,他那脆弱的心臟無法承受住四萬騎兵的直面壓力。
而後,第二個,第三……第一百個,第五百個……
無論關羽如何呵斥,無論關羽如何瘋狂的鎮壓,沒有人能夠檔得住對方帶來的強橫壓力,事實上,關羽此刻,也開始膽寒了……
這不比有準備的作戰,而是當圍殺他人,陣勢成包圍,後背完全空防的時候。再蠢得人也知道,那數萬騎兵衝殺上來,倉卒之際結起的陣勢,只會被萬馬踐踏瞬間撕扯的支離破碎……
尤其,剛才他們還利用了對方的戰馬發動了這一場本該歡欣鼓舞的重大勝利……看著那些被戰馬踏成肉泥,面目全非的河東死屍……
關羽軍崩潰了。
彷彿比誰逃得更快,丟掉身上的甲冑,丟掉手中的兵器,扔掉一切可以拋棄的東西,不要命的向著後方跑去……
但是,縱然他們再竭盡全力的逃跑,衛三率領的那四萬鐵騎在目睹著生死與共的袍澤慘遭這樣一場屠殺,早已經將怒火燃燒到了整個胸膛。
他們必須得死!
從河東騎兵的尖端開始接觸到關羽軍崩潰的後背,一場大屠殺,再度上演……
關羽彷彿失了魂魄,手中的青龍刀也險些拿捏不住,只能被動的被他親兵倉皇的牽著同樣向後方退去。
他畢竟是有馬,亦是千挑萬選,有了後方那些步足作為緩衝,他終於還是能夠逃出升天,但是……回頭看時,那些在此前還戰意高昂的麾下兒郎,卻成片成片彷彿割麥子一般被對方砍到,或是被踐踏成為肉泥……
「噗……」關羽猛然吐出一口心血,幾乎昏死在馬背上……
這本是一場他揚名立萬的大勝,卻反而落得只有十來騎兵倉皇逃命的全滅下場……
信都一戰,關羽偷襲河東軍大營,殺敵八千,而後為驟遇衛三四萬鐵騎,瞬間即潰,一萬兵馬,包括關羽在內的逃生者不過三百,餘者皆為河東軍所屠!
一戰,血染黃泥,變赤土……信都於是重為河東所奪!
而在此前白日裡,平原城下,同樣也有一場激戰,讓河東軍和劉備軍都頗為驚愕。
典韋,張飛,兩將錯馬交錯,鏗鏘一聲,三把兵器火花四濺。典韋左右開工,使出十分氣力,這一戰,他已經報了瞭解的念頭。正如同他對衛寧所言,既然無法坐視,便要自己瞭解……
如何瞭解?卻只有生死相見!
心在痛,可身體卻不得不用盡全力!
這雙戟下去,與丈八蛇矛的再度交鋒,卻並沒有往常那種熟悉的強悍……典韋勒轉馬頭,看著張飛的背後驚疑不定。
那股熟悉中磅礡無比的力量,在此時此刻,衰弱了太多!
典韋不知道為什麼心中那股怒氣又驀然竄了出來,單戟所指,已是憤聲大喝,「張飛!你不用全力!莫非是要辱我!?」
「呸~!」張飛勒轉馬頭,唾了一口,反駁道,「我只是最近酒喝多,還沒有緩過酒勁!再來!」
事實上,在良馬交錯的時候,典韋背對著對手,不曾看到張飛在兵器交接過後,雙臂已然有了小小的僵直……這,卻是以前絕對不會出現的問題。
典韋陰沉著臉,卻不相信張飛的話,「如果你不拿出全力的話,今日你就死在我的戟下吧!」
「喝~!」張飛兩眼鼓起,頓時高喝一聲,向著典韋率先撲了上去,「要想取我性命,豈會那麼容易!~接我一矛,再說!」
彷彿猛虎下山,張飛這一矛終於有了當年那股勢不可擋的剛烈,典韋終於再度打起精神,毫不畏懼的舉戟迎了上去。
第二合兩馬交鋒,卻未在出現剛才那股詫異的衰弱,兩兵交接,卻是旗鼓相當。
「終於肯拿出全力來了麼……好……至少,這樣,才能讓我痛痛快快的瞭解它!張翼德,我便看看你兩年來,武藝到底精進了多少!「典韋頓時再度收歸了平靜,看著張飛心中暗自道。
這一次,雙方拚個旗鼓相當,戰馬被兩股力量抵消拉扯,距離並沒有多遠。幾乎同時,二將都默契的直接反身直接開始了硬斗硬的廝殺……
一合,兩合,三合……十合……
典韋越殺越勇,已然沉浸在了生死較量之中,雙戟運使,左右開弓,每揮舞一下,皆是重如千鈞,每一戟,都是不死方休……
但是,無論典韋的戟法再如何巧妙,無論他的力量再如何強大,張飛依舊守得水滴不漏,丈八蛇矛在他的手中,卻彷彿最為強大的屏障!
「這些天來,我的身體竟然已經虛弱到了這樣的地步麼……不過才區區二十合……我竟然就已經有了氣力不支的跡象……」典韋卻不知道,那看上去依舊剛猛無比的張飛,其實已經是在透支身體的潛力,「呵……沒想到啊,這個傢伙果然不虧是被稱呼為惡鬼的傢伙,不禁長得如同惡鬼,身體也比鬼神不差半點……這兩年來,他的武藝又精進了不少啊!」
張飛知道,自己這樣強行催鼓氣力卻抵擋對方的攻擊,無疑將會更加快速的消耗掉本就不多體力,加上前段時間酗酒過度,身體根本就沒得到過妥善的調養,要擊敗典韋,不過只是癡心妄想罷了……
是了,當年便是旗鼓相當的對手,他又何嘗有抱過這樣的僥倖。只是不得不戰而已……
「是時候了……」三十合下去,張飛已經是守多攻少,面對典韋雙戟運使,一戟更重一戟,他知道再守下去便再沒了機會,「總該留點什麼東西給你一點紀念吧?」
張飛雙眼驀然爆發出駭人利芒,奮力擋開典韋左手一戟攻勢,全身的氣力都在這一矛之上,直取典韋胸膛……
典韋早已經察覺了張飛氣力衰弱的事實,但卻沒有罷手的意思,既然在這裡開始了廝殺,那麼他便已經斬除了那份執念,卻不曾料到張飛竟然陡然還能提起如此巨大的力量,單戟被擋開措手不及!
但是,一支手的兵器被蕩了開去,另外一隻手依舊還擁有無匹的力量!
典韋大喝一聲,右手單戟反向豎起,猛然自上而下以戟刃狠狠的夾住了矛頭之上,同樣灌注了渾身的氣力,張飛這奮力之擊在這一戟下,頓時再度偏斜了軌跡……改為刺向典韋的腰間……
但這一小點時間的緩和,已經足夠典韋左手再度恢復可用氣力!
張飛長矛直刺,典韋同樣狠辣無比,左手單戟更是反手便同樣刺向張飛的胸口!
典韋這一戟,便是要逼迫張飛收矛自救!
可是!
讓典韋驚愕的是,眼看自己左手一戟直刺他致命的位子,對方那一矛,卻絲毫不見半點停止格擋自己攻擊的跡象,反而更加推進了幾分力道……
胸膛,和腰間,一個致命,一個不致命,這樣的買賣,對於典韋來說,顯然,是極度划算的!
典韋不知道張飛這一矛到底是什麼用意,但知道,自己戟勢已經探出,另外一戟還在奮力壓住使得長矛不得抬頭襲擊自己的致命處,這一戟已經無論如何都無法收回來自救的。
「你想要依靠兵器的長度來獲勝麼!?妄想!那便拼吧!~」典韋一咬牙齒,同樣也加快了單戟前探的速度,並且將身體直接向前傾迎上了矛頭!
「噗~!」長矛果斷的刺中了典韋的腰間,一股鮮血飆撒,滲透出衣甲,典韋沒有感覺到痛,他的瞳孔緩緩開始凝縮,因為,他在張飛的臉上,看到了如釋重負的笑容,彷彿自己那一戟,該是給他解脫……
「噗……」再是一身扎破皮肉的響聲,血花四濺,迅速染滿了張飛胸口……
「張老三……!!你……!」典韋驚怒交加,厲聲大吼,手中的大戟猛然向回盡可能的收住氣力,但是放出的氣力可是凝聚了他全身大半力量,驟然回收,幾乎讓他血脈都要爆裂。
饒是如此,那大戟已經刺入了張飛的胸膛,即便他改變軌跡,收回氣力,但是,那深度……典韋不知道有沒有插入心臟,但是……這已經足夠讓他腦海中一片空白,如同雷齏……
典韋拔出大戟,看著戟尖上染紅的鮮血,一滴滴血珠濺落,碎裂,但他卻彷彿丟了魂一般,「你……你怎麼不收矛……你可以擋得下我這一戟的!」
張飛摸了摸左胸,長矛也已經從典韋的腰間抽出,卻無力去抓住,鏗鏘一聲,落在地上……
「媽的……!你為什麼要收力,你什麼不再多刺前一分!」張飛在馬上搖搖欲墜,雙眼中卻是平靜的埋怨,聲音越發低微,身體終於越發疲軟,趴倒馬背,旋即再無力的滾落地上……
張飛倒下,落馬,典韋的臉卻驀然變得異常猙獰,對著地上不知生死的張飛歇斯底里的大吼道,「為什麼你不擋!~~!你為什麼不擋下這一矛~!~~!懦夫,你給我起來!~~起來,和我再戰啊!~」
典韋盛怒,便要跳下馬來,平原城上,一聲更加悲怒的聲音驀然吼起,「三弟~!~!~」
而與此同時,見到這一場廝殺竟然以這樣的方式結束,無數人都驚愕在了那裡,十八名燕將更是雙眼充血般的赤紅,齊聲拍馬直向典韋衝去,怒聲道,「典韋~!休要傷我家將軍!!!」
典韋此刻卻彷彿充耳不聞,卻只是呆呆的看著那落馬躺在地上的魁梧身體,喃喃道,「你是故意的麼!?混賬……你是故意的麼!!?你明知道,明知道……我會真的刺下去,你才這樣的麼!!?」
「典將軍!~~小心~!~」敵軍衝出十數騎,而典韋還在癡癡發愣,在前陣從開始到現在結束一直默默在後陣中的張遼,終於也是高聲大喝,領著前軍百騎衝將上來。
而見張遼引兵馬出動,在城門外掠陣的眾劉備軍馬,也大喝一聲向前衝了上去,與此同時,劉備在城樓上,早已經憤怒到無以復加,「擂鼓!~擂鼓!~全軍出城,殺滅賊軍~!~」
劉備軍聽從軍令,當即便如潮水般的從城內湧了出去,而相對應的,見對方兵馬越多,張遼軍後陣三萬人也不甘示弱,紛紛舉兵復又迎了上去……
十八燕將畢竟早出,將張飛搶奪下來,更有其中幾人深恨典韋,便要舉兵襲殺,典韋本是全無反應,對方已經舉兵要來。
「賊子安敢~!~」一支快箭如流星飛雨,卻是張遼眼看典韋有難,便在馬上彎弓搭箭,直射中那燕將臂膀,手中兵器頓時拿捏不住,跌落下去。
而趁著這個空隙,張遼已經領著百騎殺到近前,將典韋搶奪回去,典韋卻還是死死的看著張飛被拖走的方向,握成的拳頭關節辟里啪啦作響,臉色猙獰越發明顯,「張老三~~!你這是侮辱我麼!為什麼……為什麼你不能用全力和我一戰,讓我親手了結,為什麼要讓我勝之不武,故意讓我刺上這一戟!?我要殺的,是那個張飛,不是這個張飛!張老三……!張老三!~!~你給我滾回來,我們再戰~!」
彷彿野獸一樣的嘶吼,震動了震動了整個戰場,但是已經開始混亂的兩軍交戰,這點聲音很快又淹沒了過去。
張遼看典韋如今精神恍惚,瘋狂的模樣,不由有些擔憂,這一戰畢竟只是意外,張遼知道待會便會各自退去,便索性直接護著典韋回了後軍。卻也見典韋腰間那一矛的傷勢,鮮血潺潺流淌,因為激動,反而傷口更加擴大了……
張遼當即便急忙差人將隨軍軍醫調遣過來,立刻為典韋止血包紮,眾軍醫一來便看到典韋那猙獰彷彿惡鬼般的模樣,幾乎都嚇得瑟瑟不敢動彈,若非張遼強行呵斥,這些人卻是萬萬不敢靠近典韋的了。雖然典韋在包紮傷口的過程中都不曾有過什麼暴戾的動作,但那一臉猙獰卻嚇得其中幾人險些上錯了藥,好一陣膽戰心驚處理完,眾人才彷彿如釋重負的逃了開去,再不敢看典韋那恐怖模樣半分……
而陣前一場廝殺,本就是為了搶回二將,等張飛和典韋各自被搶救回去,張遼便下令鳴金收兵,而城樓上劉備也是一副咬牙切齒,卻要準備追擊張遼,卻終究還是為簡雍與單福苦苦勸下,這才也鳴金收兵回城。
於是雙方各自在城外留下了數百具屍體,這一場混戰卻才結束。
劉備收兵後,急不可耐的便去看望張飛,但徵集全城郎中來診治,得到的消息顯然讓他頗為驚怒。
典韋那一戟,已經刺入胸口,已經幾乎要探到了心臟,雖然還沒有真正刺破,但這已經是天大的重傷了……這裡都是一些普通大夫,哪敢擅自用藥,人人唯唯諾諾,看著劉備那陰雲密佈的臉色,深恐一個不對,便被推出去斬了……
事實上,劉備還真就是這個意思。
十來名郎中的意思,顯然讓劉備越發瘋狂,當即便下令將這些「庸醫」推出斬首,不一會,十數枚還帶著驚恐的血淋淋頭顱便被送到劉備跟前。
終於是在單福的提醒下,劉備方才想起,信都乃是大城,當年衛寧經營此城許久,名醫自是不少。便連夜差人趕往信都要去尋找良醫……
但是,派出去的人馬還未到信都尋得良醫,卻在半路上,遇見了孤身敗逃的關羽……
比起張飛深受重傷來說,信都被數萬河東軍所攻破的消息,才彷彿是晴天霹靂!
信都是劉備寄托重望之所在,為了籠絡爭取得到那些仕宦的支持,劉備不知道花費了多少心血,而信都中那些錢糧,財帛,也是他未來爭霸冀州的根本,可是……這一切,都毀了!
更為可怕的是,對方的這一支援兵,才是真正讓劉備發自骨髓的冷寒……
四萬人馬,百里挑一的精銳騎士!
信都距離平原,就是步足長途奔襲,也不過區區一兩日的路程,那麼這樣一支兵馬抵達平原,該需要多少時間?
而城外,那張遼的三萬兵馬,可還不曾退卻!
劉備六神無主,此時此刻,他還能想到的,卻只有單福,這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但是……當他派遣人馬去尋找單福的時候,卻聞得手下兵馬回報,單福在不久前便告城門守將說主公派遣他出城有機密要事,不知所蹤……
劉備傻眼了,這是遭受到最信賴之人最無情的背叛,讓他一口心血,終於忍不住也噴了出來……當即昏闕了過去。
包括在信都城下,內憂積憤而得病的關羽,平原城下為典韋所傷的張飛,以及現在被氣昏吐血的劉備,三兄弟,幾乎遭受了同樣的命運……諾大個平原城,竟只有簡雍一人可用……
而次日,信都所來的四萬兵馬,包括張遼的三萬,合共七萬人,已經將平原團團圍住!
劉備……已經成孤軍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