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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十六卷 神秘而來的調查組 神秘而來的調查組07 文 / 黃曉陽

    神秘而來的調查組07

    唐小舟甚至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時候走的。奇怪的是江南官場,竟然風平浪靜,此前還傳言沸沸,直指趙德良,甚至說中央某某某對趙德良非常惱火,已經發話,一定要嚴肅處理此事。然而,調查組離開之後的一段時間,進入了消息真空期,有關此事的一切說法,悄然消失,唐小舟再看省裡的那些領導,全都心平氣和,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更奇怪的是,唐小舟還聽到一種傳言,說這個調查組,實際上是趙德良自己向北京請來的。

    聽到這種傳言,唐小舟真想放聲大笑,說這話的人,政治上太弱智了吧?趙德良正處於政治生涯最艱難的時期,調查組令他如此狼狽,如此被動,他會請一個調查組來給自己製造麻煩?真這樣做,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趙德良為什麼要這樣做?

    趙德良的情緒,沒有絲毫變化,一如既往地忙著各項工作。

    最不安的倒是唐小舟,他似乎被江南官場遺忘了。

    既然掃黑行動已經結束,唐小舟應該把那輛車還給公安廳,重新回到趙德良身邊當秘書。可是,趙德良並沒有表達這樣的意思,侯正德還每天在趙德良那裡忙前忙後,並且一直佔著原本屬於他的辦公室。余丹鴻雖然常常見到他,卻只是禮貌性地點點頭,連多餘的話,都不想和他說一句。唐小舟有次給楊泰豐打電話,楊泰豐對他似乎並沒有從前熱情,他便因此懶得多說,只是提出,哪天把那輛天還回去。沒想到楊泰豐說,你的掃黑聯絡員是省委任命的,省委好像沒有改變這個任命吧。至於那輛車,是給省委掃黑聯絡員用的。既然你還是聯絡員,這輛車,我無權收回。

    楊泰豐不收回,唐小舟也不可能開著那輛車到處招搖,他將車停在公安廳院子裡,自己每天騎自行車上下班。

    唐小舟是省委辦公廳綜合一處的處長,原本主持處裡的日常工作。但一開始分工的時候,唐小舟便有明確意見,他本人主要負責趙書記辦公室的工作,一處的日常事務,由侯正德負責。原則上,處裡的大事小事,侯正德都要請示他或者同他交換意見,此前的一段時間,侯正德也正是這麼做的。只不過,事情在後來起了變化。他當掃黑聯絡員,經常在外面跑,難得回到辦公廳,處裡的所有事,如果仍然要事事請示他,或者每一件事,都必須得到他的批准,很多工作,便可能耽誤。他當時便將所有工作,全權交給了侯正德,由侯正德全權處置。現在,他回到處裡上班,侯正德也沒有將處裡的工作交還給他,甚至提都沒有提過。

    對此,他感到奇怪,畢竟,他還是正式任命的處長,侯正德不可能不清楚彼此的身份。再退一步說,他對侯正德也不薄,侯正德不可能老佔著這個位置吧?除非有人在背後對侯正德說過什麼,否則,侯正德應該有所行動吧。到底誰對侯正德說過什麼?趙德良?不太可能,他大概不會記掛著這種小事吧?更何況,一處屬於辦公廳,直接上司是余丹鴻。難道是余丹鴻想借助這一機會,將他排除在外?

    唐小舟私下裡找孔思勤打聽過。對於這件事,孔思勤一無所知。

    就這樣,唐小舟成了省委辦公廳最大的閒人。

    當然,他畢竟是綜合一處的處長,他有權召開一個會議,當眾宣佈,以後處裡所有工作,由自己主抓。他要將一處處長的權力收回來,那是輕而易舉。問題是,這樣做,有意義嗎?沒有省委書記秘書的實權,一處處長,就只是一個虛職,插手太多,人家還認為你在弄權。更何況,沒有趙德良支持的話,在一處除非有餘丹鴻支持,否則,你就什麼都不是。你收回了某些權力,余丹鴻若想再次奪走,太容易了。

    有幾次,他想找趙德良談談自己的事,可是,到了侯正德那裡,他又猶豫了,怎麼談?談什麼?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趙德良有看法,從此不準備再用他了?或者掃黑行動功敗垂成,趙德良需要找替罪羊,第一個想到要處置的,就是他?所有事,都是他弄的那篇報道引起的,將所有罪過歸於他的頭上,並不冤了他。真是如此,就算去談,又能談出個什麼來?

    官場真是個世俗之所。此前,他的電話每天不斷,最多的,是約他吃飯,每天至少有十幾個。現在,自己倒是有時間了,電話卻少了。他仔細回想了一下,這段時間,給他打過電話的人,數都數得出來。

    黎兆平給他打電話是最多的。這個人經歷了人生起伏,對很多事情,看得很淡,在他的眼裡,朋友就是朋友。他多次說過,他這個人,朋友滿天下,真正可以交心的,沒有幾個,唐小舟是一個。但說他的電話多,也不可能多到每天幾個的程度,他的關係太多了,每天也是電話不斷,真的能想起給誰打個電話,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王宗平也是偶爾有一個電話,他們之間,歷來如此,想起了,打一個電話,彼此問候一聲。沒有想起,就算了。不會因為什麼事顯得特別親密,也不會因為某事而突然生疏。就算是要打電話,除了約在一起喝酒,或者天南海北高談闊論,或者風花雪月談一談男人女人這個千古不變的話題,其實也沒有半句正經話。

    政壇中人,給他打過電話的,也就是幾個人,聞州的鄭硯華,雷江的鍾紹基,東漣的吉戎菲,高嵐的劉鳳民。

    比較特別一點的是鍾紹基,他顯然很關注唐小舟,也深知他此時的處境,甚至問唐小舟,要不要他對趙書記說,將他調到雷江?唐小舟謝謝他的好意,他是不甘心就這麼不明不白地跌倒的,無論如何,他都要搞個清楚明白,然後才考慮出路。

    劉鳳民倒是特別,以前對待唐小舟,曾經有過一次勢利。這次唐小舟再一次進入命運低谷,原以為劉鳳民從此會改變對他的恭敬,卻沒料到,他幾乎每個星期給自己打一個電話,談得還頗知心,一再勸說唐小舟,天降大任於斯人,別計較一城一池的得失,歷史上所有官場成功者,第一大本事,不是政績也不是能力,而是忍功。

    比較特別的還是唐小舟身邊的三個女人。

    谷瑞丹自然知道唐小舟在省委的處境變得微妙起來。她是公安廳宣傳處的副處長,對於掃黑行動以及後來的一系列變故,知道得比較清楚。北京調查組來江南的事,一度傳得沸沸揚揚,她大概也聽到了一些說法,至於後來,唐小舟在省委辦公廳坐起冷板凳,消息很快在省直機關傳開了,她自然也是很快就知道了。連唐小舟自己都有一種被江南官場拋棄的感覺,何況其他人?谷瑞丹通過種種跡象,很可能得出了一種結論:唐小舟是江南官場曇花一現的政治明星,從此以後,將不會再有翻身的可能。正是基於這種判斷,她對唐小舟的態度大變,家庭戰爭,再一次頻繁而激烈。一年多以來,谷瑞丹按時回家的事情,不再出現了,又恢復到以前的狀態,常常到了半夜才拖著疲憊的身子回來。偶爾能夠在家裡遇到一次,也不可能再有絲毫溫柔了。

    徐雅宮對他沒有太大變化。女人是一種十分奇怪的動物,當初,他追求她,她多少有些不情不願。後來,他的地位變了,她對他的態度,也隨之一變。那時,他幾乎可以認定,這種變化,與他本人無關,而與他的新身份有關。可現在,他的身份已經失去,與這個身份相關的權力法力自然也就消失無影,可她對他的感情,卻沒有改變。他想到了一個詞,是外國人發明的,叫性的臣服。說是女人天生有一種性的臣服。他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經有了這種臣服情結,因此才不會計較他的地位變化。與谷瑞丹這個和自己共同生活了十幾年的女人相比,徐雅宮對自己的熱情和溫柔,更令唐小舟感動。

    第三個女人,自然是孔思勤。在唐小舟的情感定義中,他和孔思勤,是一種更多的建立於權力金字塔之上的感情,甚至不能說這是感情,僅僅只是一顆感情的種子,一顆並沒有適當的水分和養料足以令其發芽的種子。權力是這種感情的養分,一旦失去養分,這朵感情之花,很快就會枯萎。可讓他沒想到也讓他極其感動的是,知道他的處境微妙,她反倒變得積極主動起來,一旦有時間,就往他的辦公室裡跑,找各種各樣的話題和他聊天。顯然,她想給他一些什麼,以慰他孤苦的心靈。

    這兩個女人,竟然如此重感情,確實是他沒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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