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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八十二章 巨大的十字路口 文 / 時空來客

    回到吉城,為了避免夜長夢多,四人與滿人司機告別後,便匆匆登上了返程的汽車。朱顏的那只斷手處已全結了痂,按理說也應該去醫院去看看的,但因為走得匆忙,也只好等回去之後再看了。

    仔細算算,他們從落雁過來有一個多星期了吧!來的路上四天四夜,在吉城呆了一夜,山上又過了三夜,到現在剛好八天。也不知道那修行學校準備得怎麼樣了?陳老師他們和精英五班的同學們又修行得怎樣了?[搜索最新更新盡在;朱顏一邊想著,一邊看著車窗外的景物快速地向後退去。四月下旬的東北依然春意料峭,行人的身上還都穿著冬天的服裝,偶爾還能看到路邊的草木嫩芽還有冰凍的殘痕。

    車子在公路上不知疲倦地跑著,除了中途下車吃飯外,幾乎就沒有停留過。車上的司機有兩個,每過六七個小時便調換著開,一般跑長途的都如此,以避免過度疲勞出事故。

    年紀大點的司機,聽說今年還不到五十,但他的兩鬢早已發白。另一個據說只有三十幾歲,但他的額頭上爬滿了皺紋,看上去比他的實際年齡大出十歲。連續的長途奔波,再加上睡眠不足,讓他看上去十分的憔悴。

    這兩位司機都很健談,一般常年跑長途的都如此。特別是有時開車時犯困,不與人瞎扯著,說不定什麼時候開著開著便睡著了,一些車翻人亡的交通事故就是這樣發生的。

    老司機看到斷了一臂的朱顏,顯得很是同情,便問這臂怎麼了?朱顏當然不好如實告訴他,便推說是不小心從高處摔下摔壞的。老司機一聽,大為感慨,說若不是父母照顧不周,哪會出這檔兒事?

    接著,他便說起自己的孩子,也是小時候因為父母不在,去拿熱水瓶給燙傷了半邊臉,到現在臉上還留著一個疤痕。說這話時,他的臉上寫滿了內疚,這些年來他常年在外奔波,老婆一人在家又要忙裡忙外的,哪有功夫去照顧孩子?可是如果不多賺些錢,以後又哪有錢給孩子買房娶媳婦?可誰知道,這一忙讓孩子給破了相,現在大學畢業都五年了,連了對象也談不上。

    車上的乘客們便笑著問他,現在他兒子在幹什麼?住在哪兒?說不定以後會碰得上,大家也可以給他介紹個對象。

    老司機歎了口氣說,碰上倒是很有可能,因為他兒子也是跑長途的,只不過不在這車上。但是,給他介紹個對象可不容易啊!以前,也有許多人給他介紹過對象,可人家一見他臉上那模樣,而且聽說是個跑長途的,楞是沒說幾句便全跑了。

    眾人很吃驚,忙追問跑長途又怎麼了?都聽說跑長途挺來錢的,工資比普通工人要高出兩三倍,這樣人家還不滿意?

    老司機沒有回答,只是反問了一句:「你們知道,我兒子為什麼沒有跟我在同一輛車上嗎?」

    這下可把眾人給問住了,大家紛紛猜測其中的原因。有人說,那樣賺的錢可能更多;也有人說,父子在同一輛車上不吉利;還有人說,這樣兩人可以輪著回家。但這些答案,都被老司機一一否定。

    朱顏卻是很清楚為什麼這樣的原因,但他卻沒有說出來。他只覺得自己的心裡,如同壓著一塊鉛,讓心兒很痛也很累,為什麼人世間會有哪麼多的苦難呢?

    答案最終還是老司機自己說的,這是跑長途人的慣例,父子兩人必須分開跑。要知道這跑長途的危險性,可不亞於雜技演員的走鋼絲,雖說熟練得很,可誰能保證不失手個一兩次呢?特別是一些山高路陡的地方,一個打滑連人帶車便全報銷了。平常人一年到頭也難得出幾次遠門的,碰到這種事的概率還比較小。可司機就不同了,他們天天得在這路上跑,中「獎」的概率要比常人高出何止百倍。如果父子都在同一輛車上,那麼出一次事故,還不兩人都報銷掉?

    這番話一說出口,車子裡竟是長時間的沉默,沒有一個乘客不動容落淚的,彷彿內心深處那個最柔軟的地方,都被什麼東西狠狠地紮了一下,大家看向兩個司機的目光中,不知不覺間也都帶上幾分的敬意。

    這是一種時刻行走在生死邊緣上的職業啊!若不是為生計所迫,若不是實在沒有其他的謀生法子,誰會在這條道上走到黑呢?

    朱顏抹去眼眶中的淚水,悄悄地用天眼審視兩位司機,然後又悄悄地隔空刺穴,給他們的經絡疏理了一番。他也沒有辦法替他們減輕生存的壓力,只能以這種方式來表達一下自己的敬意和歉意。

    但他也知道,這世界上為生存而辛苦勞累、生死奔命的人,又豈只這兩個司機?看看自己家鄉的那些農民伯伯,長年到頭奔波忙碌的,可有幾個不是一貧如洗的?看看城裡頭造房子的、掃垃圾的、鑽下水道的、架電線的,干的儘是這城市裡最苦最累最髒最危險的工作,可這城市又都給了他們什麼?他們建設了這座城市,他們清潔了這座城市,他們把自己最美麗的青春獻給了城市,可最終他們卻不配擁有這個城市的戶口,不配得到市民的尊重,不配城市的福利,甚至他們還被稱作是城市的「牛皮癬」,成了妨礙城市美容、降低城市品位、製造城市混亂的洪水猛獸。

    對於他們,他又能做些什麼?這世界上,有如此多的不平和無奈,他朱顏又豈能隻身回天?他竭力所做的一切,最多只能解除他周圍的人的部分苦難,又怎能拯救所有在不幸中掙扎的人?

    朱顏覺得很無力,甚至有些絕望。他知道造成這苦難的原因,而偏偏他無力去改變它。雖然他是修行者,而且現在已經是神通廣大的修行者,只要他願意,他可以對這世上的任何一個人生殺予奪。

    但他不是屠夫,無法殺盡這世間所有的壞人。他也不是魔鬼,用鮮血洗去仇恨,然後又滋生新的仇恨,那只是魔鬼的方式。他只是個修行者,在修行者的傳統裡,唯有仁愛才是消除痛苦的法寶。可這樣的世道,仁愛真的能消除一切的痛苦、一切的不平?

    朱顏真的很迷惘,他彷彿看到了正站在一個巨大的十字路口,前方有很多條通道,似乎每一條都可以通向天堂,又似乎每一條都通向了地獄,讓他無從選擇。而他的後方,又似乎有什麼災難的警報,讓他不得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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