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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奪嫡 第二十七章 決斷 文 / 府天

    第二十七章決斷

    蕭雲朝不安地在屋子裡踱著步子,離開京城到這個見鬼的地方也已經快兩年了。勞軍變成了督察,最後竟直接被風無方請到了這裡,理由卻冠冕堂皇得很,為了欽差大人的安全。可他左右尋思著總不是滋味,戰場那個地方他確實不敢再去,但風無方作什麼軍事佈置卻不敢連知會一聲都沒有。他蕭雲朝可是正牌子國舅,不是那些雜牌子的皇親國戚可以比擬的。

    他正在胡思亂想,就聽得門外的小廝高聲報道:「大人,安親王來訪!」蕭雲朝不由大喜,前方的戰況他已是得了消息,雖然並未打敗仗,但在佔盡上風後卻被人逼成一個平手,這無論如何都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更何況倫肅部轉眼就投入了準噶爾那邊的陣營,對於自命天朝上國的凌雲來說無疑是奇恥大辱。

    「王爺,你可是來了,這些天來到我這裡問東問西的大小官員幾乎把門檻都踏破了,我卻只能推說軍機大事不能外瀉。」蕭雲朝一見風無方踏進門就急不可耐地上前敘話,「究竟是怎麼回事,破擊營不是西北最為精銳的麼?還有雙月營的張雲鋒那個小子,平時吹牛的話一摞摞的,居然到戰場上就蔫了?」

    風無方的心情本就不好,聽得蕭雲朝的這般言語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可是人家既是欽差又是國舅,他雖然是統兵的親王,但也不敢隨意得罪。好容易將氣順下去,他才徐徐開口道:「蕭大人,戰事瞬息多變本就是常理,準噶爾的騎兵雖強,但西北大營並不輸他。先前不過是牛刀小試,又不是打了敗仗,那些上竄下跳的官員無非就是杞人憂天。」他不屑地揚了揚眉,顯然對於西北的那些齷齪官員很是不滿。

    蕭雲朝舒了一口氣,雖然和風無方交往不多,但他對於這位王爺的瞭解倒是不少。在福建的時候懂得韜光養晦,在西北的時候又能夠雷厲風行,確實是帶兵的將才。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風無方和風無痕交情極好,這是蕭雲朝在京城時就聽說過的,因此在宣旨過後就一直對他大力籠絡,只不過風無方不鹹不淡的,始終未作表態。

    「如此就好,我就怕有什麼萬一。如今外邊的流言多了去了,傳到京城又不知要變成什麼花樣。」蕭雲朝深深歎了一口氣,「如今你我遠離京城,一旦有變恐怕連應對的功夫都沒有。王爺,不是我插手軍務,對準噶爾的戰事倘若一有小小失利,被對方大肆宣揚下,那些草原上的諸部恐怕就要被他們拉攏過去,倫肅部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風無方不由眉頭一皺,蕭雲朝能看出這些來倒也不易。戰事如何沒什麼懸念,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凌雲的軍況雖然不如往昔,但只要自己用兵沒有什麼大的紕漏,敗仗幾乎是不可能的。不過考慮到草原上被準噶爾橫掃的部落愈來愈多,再這麼僵持下去,恐怕就連皇帝也會心生不滿。若是再加上有人推波助瀾,恐怕後果難測。

    「蕭大人所言,本王記下了,你放心,不會有你擔心的那種情況出現。」風無方說著就將話題一轉,「本王如今擔心的倒是京城的局勢,天賜祥瑞的事你應該聽說過了?」

    蕭雲朝心中一緊,本能地盯著風無方多看了兩眼,見他沒有其他用意後方才小心翼翼地答道:「聽是聽說過,不知王爺提起此事有何用意?須知此地可是西北,離京城將近千里之遙。縱是消息傳來,也已經是數天前的東西了。」

    風無方不耐煩地搖搖頭,「蕭大人,明人面前不說暗話,這種勞什子的祥瑞是什麼名堂,你我都是心知肚明的。本王只問你一句,如今無痕聲勢大漲,你究竟是何打算?畢竟你是堂堂吏部尚書,老窩在西北之地算什麼話。」

    蕭雲朝還是第一次聽見別人這麼直接的抱怨,只能苦笑不已,不過,他對於風無方的問題還是極為意動。聽那言下之意,風無方彷彿對於風無痕如日中天的聲勢頗是欣喜,難道真的如同傳言一般,他也是無痕那一派的人物?

    「王爺說笑了,七殿下乃是我外甥,他若是能得皇上青睞是最好不過的事情,就連皇后也一定是萬分高興。他的聖眷愈高,我的位子就更穩,難道還有別樣考量麼?」蕭雲朝赤裸裸地答道,他不得不豁出去賭一賭,畢竟先前他還總是防著那個外甥一手,如今再不表現一下,恐怕風無方把話一傳,他將來就苦了。

    風無痕絲毫不知西北的風無方正在為他造勢,眼下他不得不為一堆的煩心事而頭疼。戰事方面他最多只需應個景,無需費太大的功夫,但其他事情就沒有那麼容易了。不說徐春書等人咬牙切齒地想追查那次刺殺背後的真相,就連冥絕也時常有意無意地玩起了消失。那個聶明裳更是個天大的麻煩,派誰過去伺候都不妥當,最後風無痕倒是想起自己在福建時收留的一個聶家下人聶其,平日都是讓他種種花草之類的,因此這次就將此人派了過去,也好順便考量一下聶明裳的身份。

    誰料派過去的人回報說,聶其一見聶明裳便跪地痛哭,也不知他是如何這麼快就認出了舊主,這下風無痕對其兩人身份的疑惑更深了。須知將近八年沒見,論理絕不會這麼快就認出人來。當初他之所以將收容了聶其,不過是因為他攔轎喊冤,事涉死去的二皇子風無論,因此才留下了他。這些年來一直留著此人在外院作一個園丁,如今看來,指不定此人身份也相當可疑。

    然而,這一切都不算完,神出鬼沒的冥絕最後帶回了一條無法證實的消息。也不知他是如何打算,竟然精心易容之後,手繪了一張聶明裳的畫像在京城四處暗中打探,用的借口更是可笑,竟然托詞說是打聽失散多年的妹子,結果真的被他問出了一條消息。他在城郊的一處莊園附近打聽到,曾經有一個面目和聶明裳相似的女子在這裡住過幾個月,這讓他如獲至寶,因此立刻回轉來向主子回報。

    風無候,居然是風無候?風無痕頓時感到一陣茫然,在敬陵的時候,除了母妃來書示警之外,便是這位四哥托人送來了消息,言之鑿鑿地透露有人意圖對他不利,其中還暗示了風無言的名字,難道這全是假相?他無法克制自己不寒而慄的感覺,然而,冥絕又說了一句讓他無法忽視的話。

    「殿下,屬下總覺得其中有些蹊蹺。按理,那些普通百姓不可能去記住這樣一個女人,此事未免太湊巧了些。那個莊園是四殿下的產業不假,但當時問話時,屬下隱約覺得那個人彷彿就在等著有人詢問似的。查探他身份又沒有發覺有練武的跡象,因此最後只得放過了他。」冥絕若有所思地道,跟著風無痕多年,他異乎常人的直覺往往能發揮功效,因此他從來都是有話直說。

    是栽贓嫁禍還是事實?饒是風無痕一向精明,此時也不免糊塗了起來。對於風無候這樣一個難以琢磨的人物,他始終有一種朦朧的感覺。相比其他幾個皇子總是喜歡在前台表現自己,風無候卻往往隱在暗處,時不時地用各種奇怪的方式顯示自己的存在,就好比自己第一次見到風無候時,他竟敢公然在中秋筵會上讓府中的歌伎在御前歡歌獻舞。

    風無痕的面前彷彿又出現了風無候永遠是似笑非笑的臉,又想到了事情的重點,以風無候的為人,若是他真的派人接近自己,那當時的老僕遠伯就絕對不會露出那般拙劣的破綻。但他也實在想不出會有人和風無候過不去,須知幾個母家還算得勢的皇子中,風無候雖然為人張揚,在權位上卻是不甚兜搭的。

    風無痕又瞥了一眼冥絕,忽然醒悟到了一點什麼,不由露出了一個苦笑。當年皇帝雖然沒有罪及聶思遠的家人,但聶明裳畢竟是罪人後代,姿色也還過得去,而以風無候好色風流的性子,說不定已經與那個女人苟且過了。他把這麼一個立場尷尬的女人塞到自己府中,一是試探自己的反應,二來怕是就要借自己弄清那女子的真實來歷,順便安自己的心了。不愧是風無候,陰柔狡詐,真是夠狠。不僅如此,雖然聶明裳隱藏得極好,但風無痕還是隱隱約約察覺到那個女人心中懷有恨意,說不定正是為此風無候才處心積慮地安排了客棧中的那一幕。

    「冥絕,你既然和那個女人有一點瓜葛,從今日起,你給我盯住她,看看她到底打的什麼主意。」風無痕終於下定了主意,「你不用和我提什麼礙於當年的事情無法動手,我看得出來,事情不像你說的這般簡單。若是有什麼萬一,你直接讓徐春書代你除去她便是。本王感到事情沒那麼簡單,興許這個女人不止和老四一人有瓜葛。」他正容吩咐道。

    冥絕一怔之後便躬身應是,神色複雜至極,隨即轉身出了書房。正好迎面遇上的小方子見了他這副模樣,愣了好一陣子才想到進屋稟報。

    「殿下,郎哥他們那邊有消息了,那些殺手都是一個地方的,一直都是幹這一行吃飯。聽說三個月前有人付了十萬兩銀子的定金,讓他們在幾個地方都派人埋伏好了,隨後還提供了極為翔實的圖像,說是京裡一位貴人的仇敵。事成之後允諾了五十萬兩銀子。」小方子一五一十地低聲報道。

    風無痕心中一凜,然後便露出了一個陰狠的冷笑。「真是大手筆,郎哥既然連這些都查了出來,想必知道那幫不長眼的殺手是誰派出的了。你讓他設法和那幫人的首腦見一面,同時放話過去,就說朝廷正在加緊追查,讓他們不要自誤。一群江湖人和朝廷作對,有什麼下場他們應該很清楚。先前陳老早就定下了主意,讓郎哥那邊照辦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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