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嫡風雲 一百四十四、機會 文 / 朝空城
一個小太監,急急地往東宮跑去,腳下突然絆了個石塊,一個踉蹌,摔了個狗吃屎,不過他來不及抱怨,重又爬起來,憂心忡忡地進了東宮。
這時候太子正在與陳聽雨說話,太監不敢魯莽,稟報了一聲,得到太子的允許,這才走近,湊在太子的耳邊,輕聲道:「王妃昨晚遇刺身亡!」
得到王妃遇刺的消息,太子先是震驚地癱坐在椅子上,繼而一怔,心內煩躁不安。
「什麼人,竟如此大膽?」劉堪指著小太監暴喝道,卻忘了,還有一個陳聽雨在場,有些事還是該迴避的。
小太監哭喪著臉,道:「太子恕罪,奴才不知,王爺正四處派人查找,至今還無半點消息。」小太監直想罵娘,他一個低等下人,除了通風報信之外,主子能讓他知道多少事情。
「哼!主辱臣死,發生這種事情,還不是你們這些當下人的無能。」劉堪反正來了火氣,便要找個地方撒,也是這小太監倒霉。
劉堪不管三七二十一,吆喝著侍衛,竟將這小太監,拖下去打死了。
陳聽雨聽了一頭霧水,直至那小太監大喊:「奴才冤枉啊,太子恕罪,王妃之死,確係與奴才無干,冤枉啊,太子恕罪!」這才明白其中的關鍵。
事關劉堪的家事,陳聽雨本該迴避,但沒有得到太子的允許,又不敢輕舉妄動。此時劉堪真盛怒難消,便是誰上前,誰倒霉。
陳聽雨雖然與劉堪相識時間不長,但劉堪的性格與格局,他已經瞭解透徹了。
自以為高深莫測,卻不知一切都擺在了臉上,讓人一眼便能看穿。如果真要說「莫測」的地方,那就只有他那喜怒無常的脾氣。受了委屈,便暴跳如雷,逮著誰咬誰。
「哼,來人,備轎!」劉堪無奈地喊道,母親遇刺身亡,做兒子怎能不去看望?
巨大的機會,人生中知能有一次。
陳聽雨眼見劉堪臉色猶豫,沒有任何思考的時間,只見他突然跪了下來,聲淚俱下道:「太子不可,萬萬不可!」
劉堪不過是做個樣子罷了,既然有人攔著,也就順水推舟,停住了腳步,可臉上依舊一副不忍的表情,佯怒道:「母死子悲,本太子這是回家盡孝,有何不可?且睿親王乃本太子之父,此正危難之時,本太子豈能袖手旁觀,若是傳到他人耳內,豈不議論?」
陳聽雨聽得清楚,劉堪在意的倒不是母親之死、劉謹有危險,而是他人的議論,暗暗鬆了一口氣,這一賭算是賭對了。
於是正義凌然道:「太子此言差矣,當年宋高祖之妻之父為楚霸王項羽所擒,項羽為求一戰,放言要陣前烹其父殺其妻,然宋高祖不為所動,反以言激之,何也?為父母妻子者,一家之仁,乃婦人之仁,為天下蒼生者,一國之仁,才是丈夫之仁也!倘若宋高祖當時開城決戰,漢之天下終歸楚矣!」
劉堪聽言,臉色稍微好轉,卻依舊猶豫,左右不決,道:「本太子何嘗不知其中利害,只是身為人子,卻不能盡孝,於心不安也!君勿復言。」
劉堪之言決然,似乎已下定了決心,懷著悲壯的心情,再次抬起了腿。
陳聽雨何嘗不知道劉堪在做戲,乾脆也豁出去了,忙跪下牽住太子劉堪的衣袖,哭訴道:「武死戰,文死諫,天下方安。為天下百姓,奴才不得不說。當年李世民為奪皇位,不惜殺兄禁父,朱棣為掌天下,更是興兵亂國,殺侄脅眾,如此之事,歷朝歷代舉不勝舉,賢能之君不可避,何也?無狠毒之心,難成偉業也!太子只有過了此關,方能成就一番偉業,成萬民之主也。」
劉堪臉現淒然,搖頭歎息,似猶有不捨。
陳聽雨見戲已經進入高潮,便趁熱打鐵,磕頭拜道:「正所謂,成者為王,敗者為寇。太子倘若不能順利登基為帝,即便無人議論,又有什麼意義,又能救得了睿親王?太子倘若能夠順利登基,外人的議論又有何懼?且天下父母之心皆可憐,想必睿親王也不想因此而前功盡棄,到時候反要責怪太子不孝了。奴才言語莽撞,還請太子恕罪!」
劉堪長長舒了一口氣,這才解開心結,彎下腰將陳聽雨扶起,感歎道:「先生乃忠諫之臣,直言不諱而已,何罪之有?」
並對著下人們道:「傳令下去,今日之事,任何人絕不准洩露半個字,若是本太子聽到有什麼風言風語,爾等將一併受罰。」
「是!」下人們皆跪下異口同聲道。
「謝太子殿下體恤,奴才感激不盡!」陳聽雨忙拱手,欣喜中依舊帶有惶恐。
劉堪大手一揮,其他人都退了下去,獨留他與陳聽雨兩人。
「如今朝廷局勢雖已明朗,然各方勢力互不相讓,怕是遲早要鬧出亂子來,難免生靈塗炭,本太子下面該如何做,還請先生教我!」太子長揖到底,神情懇切,話語也確實出自真心,恐怕劉謹都沒有被太子如此真心拜過。
「奴才不敢,太子但有吩咐,奴才即便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陳聽雨不敢怠慢,忙跪下來磕了幾個響頭。
心內卻想:什麼生靈塗炭,是怕是的皇帝之位「塗炭」吧?這個時候還有做戲,真是服了這個自以為是的劉堪了。不過從劉堪的舉動,可以看出他已接納了陳聽雨。
「大明危難,正是用人之際,先生切莫過謙。這裡只有你我二人,有話但講無妨,出你之口,入本太子之耳,絕不會有第三人知道!」太子滿意地點點頭,先坐上了上座。
「是!」陳聽雨起身拱手道,再客氣下去,就顯得恃才拿翹了,眼見太子調整好了最舒服的坐姿,這才開言,道:「奴才以為,京城越是混亂,越對太子有利。一來,可以讓多方勢力相互牽制,不敢輕舉妄動,甚至可以趁他們不妨之時,製造些矛盾,而借刀殺人。二來,太子可以暗中積累勢力,逐漸壯大自己。」
其實陳聽雨並不以為太子這個時候適合拉幫結派,至少不能在京城。但他知道,上至天子下至黎民,凡是京城之人,都有著藐視一切的傲氣,總以為「王氣在此」,其他地方的人,從不看在眼裡。
劉堪也不例外,這種思想已經根深蒂固,陳聽雨自認為無法說服太子,至少在短時間內不可能辦到。且現在正是爭取太子信任的時候,自然是要撿一些好聽的話來說。志同者,道才合,若是劉堪看不順眼,他陳聽雨就是再有才華,也是枉然。
「先生之言,正合我意!」劉堪見陳聽雨的意見與自己不謀而合,更是堅定了自己的信心與決心。
「謝太子殿下!」陳聽雨並沒有再說的意思,來日方長,將細水長流,若是一天就將肚中所有的貨,如竹筒倒豆般,說個一乾二淨,往後還怎麼過?
況且,人都有一種劣根性,越是得不到的,越覺得神秘,越難以得到的,越發珍惜。陳聽雨從陳慎嘴裡知道這個道理後,便一直牢牢記住,這也是他能在陳賢、朱富貴與厲飲白這些勢力中,存活下來的理由。
眼見天色將晚,劉堪自從搬進東宮之後,言語行動皆受縛於人,簡直度日如年,還從沒覺得時間可以過得如此之快,不禁歎道:「逝者如斯乎!先生若不嫌棄,今日便在東宮住下了?」
陳聽雨忙跪了下來,道:「奴才不敢,太子恩典,是奴才的福分。只是,如今時機尚不成熟,厲飲白與辛文已歸於太子麾下,若知此時奴才結交太子殿下,必然會引起他們的懷疑。因此,奴才不敢從命,太子恕罪!」
「無妨!先生也是一片忠心,本太子怎麼會怪罪!還是先生考慮周全,不然本太子又將釀成大錯。」如今的劉堪看陳聽雨,猶如岳母看女婿,越看越覺得順眼。
看來天命所歸,確實不假!先是一個辛文,然後是范公公,如今又有一個陳聽雨,這麼多有財有識之人,趨之若鶩地聚向自己,還不正是「王氣所在」?卻不知,人們更看重的是他這個太子的頭銜,而不是他那個臭皮囊、空腦殼。
「謝太子恩典!」陳聽雨再不敢多呆,得到太子放行的話,便急慌慌地出了宮門,上了轎子,回到了家中,才安下心來。
思慮這剛剛發生的一幕,猶如夢中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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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李彥正在趙燕的引領下,匆匆地往何府趕著。
「是楚國人,我們的人看過王妃的傷口,雖然兇手用的兵刃是普通的腰刀,但掩蓋不了他的功夫與手法,我敢肯定!」
「為什麼?」
「我母親就是這麼死的,所以我永遠記得!」
「對不起!」
「沒事,我早已好了…」
李彥回憶著一路上的對話,至於何常在為何急著要他回府,卻不得而知,以趙燕此時的心情,李彥也不好過問。
「駕!」李彥催促著身下的坐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