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黨爭風雲 二百零八、捧殺 文 / 朝空城

    朝會上,劉墾尷尬沉默地將身子陷在了龍椅內,李彥與寧王一左一右的站立,幾乎擋住了他所有的視線,他不希望看著別人的背影生活,然而所有人都覺得他太小了,嬌弱的肩膀還不能承載整個的大明的重擔,因此需要兩位輔政大臣的牽引。

    今天的朝會比往常晚了足足兩個時辰,因為寧王要等李彥的到來,要等這位抗洪英雄,雖然遠在京城安樂窩中的大臣們,並沒有幾個領情的,但寧王一再堅持下,也只有選擇了默認。

    「哼哼!」一個猶如豬一般肥胖的禮部侍郎朱未民哼唧了兩聲,瞇眼咧嘴道:「剛做出一點成績,就鬧翻了天,竟然幾百年的祖宗規矩都不顧及,太不像話了。」

    朱未民才剛剛被提拔上來,並沒有多少盟友,甚至由於他那火爆的脾氣,能說上話的都沒幾個,但又有什麼關係呢?他與寧王不是一般的熟悉。也因為這個關係,所有的人都覺得他的話至少有七分可信度。

    「嗯…不像話…」除了吏部的一些人,以及搖擺的中立派,都開始鼓噪起來,將還在趕往京城的李彥評價得一文不值。

    待李彥的車馬趕到城門口是,突然被一個小太監攔下。

    「宰相大人…」太監攔得匆忙,不是家丁的技術一流,只怕已經橫屍當場了。不過他似乎沒有想到這些,而是急急地走到馬車門口,叫住李彥。

    「這位公公,有何要事?」李彥剛剛睡醒,一臉的風塵,疲態盡顯。

    「這…寧王讓咱家來通知大人一聲,去參加今日的朝會!」太監顯然不知道如何擇詞,這樣的情況,以前沒有任何的經驗。

    「哦!」李彥看著已接近午時,不禁疑惑道:「朝會還沒有散?」

    這樣一問一答,是小太監最熟悉的方式,所以回答得十分從容,道:「今日朝會還沒有開始,寧王正在等宰相大人…」

    李彥腦子嗡然作響,沒想到人剛到京城,寧王便來了一招如此狠毒的回擊。

    「捧殺!」李彥明白,這捧殺的效果不比棒殺差,原來他在并州的功勞,現在反而變成了他的負擔,寧王此舉,可謂是一舉兩得。

    不過李彥還是回家洗漱了,然後換上官服,才趨步來到了大殿,他不能夠讓人再找出另一個錯處,雖然第一個錯處是寧王強加給他的。

    寧王看見李彥一直低調地垂手拱立,沉默寡言,似乎想讓人忘記他一般,但如此好的佈局,寧王怎麼可能會放過他。

    「宰相大人,在并州做得不錯,救民於水火,救國之倒懸!」寧王笑道。

    然而下面的官員卻都一臉異樣地看著李彥,李彥臉上的謙虛與惶恐的表情,被他們看成了作秀。

    「下官不敢居功,都是王爺教導有方!」李彥一句話,便將所有的功勞拱手讓給了寧王,但心內並沒有一絲遺憾,在他看來,如今腳根未穩的情況下,太大的功勞反而是禍亂的根源。

    「哪裡!哪裡!」寧王就像一個守財奴一般,別人送他錢時,嘴上總是客氣推辭,手卻已經將錢往袖子內塞了。

    眼見寧王很虛心地接受了他的勝利成果,李彥卻長吁了一口氣,至少可以消除一些居功自傲的謠言。

    寧王何嘗不知道這樣做等於是放了李彥一把,可是面對如此巨大的功勞,實在經受不住誘惑,最後還是在李彥的半推半就下,從了!

    劉墾睜著一雙好奇的眼睛,看著李彥與寧王,原本以為要經歷一番激烈爭辯的朝會,竟然在兩個輔政大臣的暗自交易下,平穩地過度了。不禁思慮起來,朝會中接下來的進行便與自己無關了。

    ………

    「皇上!」說話的是那個攔馬車的太監,人稱小德子,是最近才淨身進宮來得,據說他從小與劉墾要好,寧王才給了小德子這個機會。

    但在劉墾看來,這是寧王在給自己下馬威,每次他看到小德子蒼白稚嫩的笑容,都有一種由衷的愧疚與悔恨。

    劉墾驚醒過來,卻沒有看向小德子,因為他只能看向一個地方,就是透過李彥與寧王的縫隙,看向大殿中央,那些朝拜他的官員。

    沒有人能夠給劉墾一點提示,寧王孤傲地站著,他自然希望劉墾是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若不然,就是晚點成熟也好,正在等待看笑話一般看著劉墾。而李彥垂拱而立,似乎在等待劉墾的訓示,而下面的一些官員則低著頭,如往常一般,並沒有人站出隊列之外。

    劉墾並不能因此判斷,到底剛剛發生了什麼事,但他還是開口了,並且說得很大聲,道:「先聖曾言: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朕與諸位愛卿共勉之!」

    這句話大而實,然而無巧不巧的是,剛才眾人議論的便是柳誠的問題,所有人都怔住了,倒不是劉墾的反應能力,而是劉墾這句話說得太有味道了。這本是放諸四海而皆准的,唯獨放在此處讓人覺得彆扭。

    柳誠的行為可以說已經構成了「不忠」,但是該不該「恕」呢?這些兩千年前的曾子並沒有給出明確的解釋,而此時的劉墾也沒有給出答案。倒讓寧王有些措手不及,他再沒想到劉墾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顯得有些左右為難。

    柳誠是個棋子,死則死矣,不足惜!然而現在劉墾發話了,對於所有人來說,這便是一道不可違抗的聖旨,寧王無論處理輕了還是重了,肯定都會引出閒言碎語,關於他與兒子劉墾的。

    這可不是他希望看到的,畢竟最終傷害的是劉墾,還是他寧王,最終損失的都是自己人。

    「是!」寧王這個時候又開始了他的斗轉星移神功,道:「依本王之見,宰相大人對於并州的情況最為熟悉,此事交給宰相大人處理,是再適合不過的了。」

    「各位愛卿的意思呢?」劉墾又破天荒地問了句,從寧王的回話中他已經隱隱猜測出了問題,此舉不過是想試探一下眾官員的態度,就如要洗澡了,先用手探一下池子內的水溫一般。

    「臣附議!」沒有半點的懷疑與猶豫,所有的人都跪了下去,包括吏部的沈文,只是他什麼也沒說,跟著磕了幾個頭便站了起來。

    劉墾平靜地點頭同意,倒不是因為他已經選擇跟寧王站在一條陣線上,而是他更想知道李彥將如何解決這其中的問題,只有實際的經驗,才是他學習的寶貴財富。劉墾此時不害怕時局混亂,反而更害怕平靜,害怕沒有成長。

    寧王雖然佔據了上風,但劉墾的突然開言,讓他不禁忐忑起來。此事有第一次,便會有第二次,多幾次的話,自己只怕都不能安穩地站在這個台階上了,而是要與那些現在俯視的官員站在一起了。這讓他十分的不甘,即便能夠站在最前面。

    ………

    朝會在寧王的宣佈中散了,各人懷著不同的心事,各自回到了住處。

    劉墾還和往常一樣,看著呂鶴北交給他的功課,然後一個時辰的騎射,用過晚膳,又開始聽呂鶴北的講課,最長不過兩個時辰,劉墾便在小德子的催促下,回房間睡覺了。卻不知,從今天開始,寧王已經派了一個人,正在日夜十二個時辰,一刻不停地對他的行為進行查看、監督、匯報。

    李彥回到了何府,這才來得及與幾位嬌妻敘得上話,訴說著一個多月來的衷腸。雖然一路上有相宗沿途照顧,在并州之時,有追宗貼身保護,且從開始到結束,都有不知道多少人在給她們匯報李彥的行蹤與并州的形勢,對於李彥的情形,她們已經是瞭如指掌。

    然而如今再次聽起李彥講起時,然不免有些擔心,林茹依更是雙手緊緊地抓住李彥的胳膊,擔心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趙燕沉默不語,卻臉上的表情,比以前豐富多了,放下身上的膽子之後,有著趙萍的帶動,人也活潑不少。只是長年累月的習慣,已經成了他個性的一個方面,要更改還是需要時日的。

    幾人正說著,家丁過來傳飯,雖然不忍打擾他們的團聚,但讓何常在等太久,更是不禮貌的行為。

    食不言寢不語,何常在只是飯後喝茶的時間,問了李彥一些并州的情況,但都沒有涉及到官場,基本是一些民風民俗,是何常在以前從未關心過的問題。聽了李彥的講解後,何常在甚至有種出門遊玩的衝動。

    羞澀的等待,同樣讓人焦急,甚至是一種煎熬。何常在識趣地閉上了嘴巴,然後自顧自地回房間了。其實人老了,想睡眠的時間很少,更多是希望有人陪伴。此時閒賦在家的何常在,終於體會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與寂寞。

    小別勝新婚,一夜的鶯歌燕舞自不必細說。

    「彥,寧王捧殺你不成,又將難題扔給了你,想到對策了嗎?」趙燕伏在李彥的懷裡,其實自始至終她都在為這件事擔心,只是一直沒有好的法子,不知道怎麼說。

    李彥撫摸著趙燕如緞子般柔滑的背部,笑道:「放心吧!你忘了,升堂審案可是我的強項。」

    趙燕一雙眼睛溫柔地看向李彥,眼見他自信十足,疑惑問道:「怎麼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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