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黨爭風雲 二百二十、風雨 文 / 朝空城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醜媳婦遲早要見公婆,且李彥自問不是個懼內之人,便主動找上了兩位嬌妻,也算給她們一個驚喜。

    誰知李彥剛進門,兩腳一軟差點跪在地上。正對著門口,擺著一張八仙桌,上面密密的擺滿了大大小小的方印,趙萍正坐在一側,手裡拿著兩個仔細研究著什麼。

    「家丁不是說只順手牽羊了一個嗎?怎麼會有這麼多?」李彥感覺一個頭有兩個大,事情鬧大了,下意識將剛邁進門的一條腿給撤了回來,準備開溜。

    「啊,相公!」這是趙萍第一次叫得這麼親熱,李彥知道一定沒好事!

    李彥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其實比哭還難看,卻著實無語,只是訕訕地轉身看著趙萍。

    「彥,你來幫我看看,這上面怎麼找不到嚴大頭的名字?」趙萍似乎並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依舊一副求知若渴的表情,兩隻眼睛純潔地看著李彥,期待著答案。

    「傻丫頭,這是署印,又不是私章,怎麼可能會刻上個人的名字呢?」李彥哭笑不得,有不忍打消她好學的積極性,是以脫口而出。

    趙萍恍然點頭,突然又「哎呦」一聲,懊惱道:「相公,這可如何是好,豈不是要耽誤他們許多事情?啊…小女子錯了,甘願受罰!」

    李彥一頭黑線,原來這丫頭在套自己話呢,她才不笨呢,從京城到永州,從永州到揚州,從揚州到關州,從關州回京城,她的言語看似童真,行為看似無知,但哪件事不是處理得敲到好處?

    趙萍此次所為一定有她的道理,可能是被趙燕訓了一頓,才不得已向李彥道歉,趙燕的此時不在場便是最好的佐證。趙燕本就寡言少語,加上久居追宗之主,自然養成了鐵面無私的習慣,因此她若在場,求情不成,反倒推波助瀾,對趙萍不利。

    李彥搖了搖頭,扶起趙萍,笑道:「罰自然要罰,那你可知道錯在何處?」

    趙萍聽見有罰要受,便將嘴巴翹上了天,不過聽李彥問,還是不情願地點了點頭,道:「不該偷東西!」

    李彥語重心長,道:「不錯!但這不是關鍵!惡人之所以為惡,善人之所以為善,並不是他們所想的不同,而是他們做事的方式不同。就如兩個商人,何為奸商?以壓倒對方而站起者,奸商也!而能夠在別人落魄時拉上一把,則為善商!難道後者就不想成功,不想獨享紅錢?當然不是,而是他看得更遠。」

    趙萍見李彥將話題越扯越遠,玄妙難懂,不禁撲閃著大眼睛看著他,早把受罰之事忘得一乾二淨,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表示不懂:「什麼意思?」

    李彥這話其實是說給躲在房間內的趙燕聽的,他相信沒有趙燕的默許,趙萍還不敢如此放肆。

    果然,趙燕推開房門走了出來,依舊冷著臉,對趙萍道:「就好比打架一樣,你一拳我一腳能夠消氣也就罷了,但是若是一方開始使絆子想陰招,動刀子,另一方會善罷甘休,手無寸鐵應戰?也一定會找同一個級別的武器來,這就是惡性循環。」

    「哦…」趙萍乖巧地點了點頭,看了看趙燕,有轉過頭來盯著李彥,並沒有插嘴的意思。這便是她的高明之處,遇到危險,便斗轉星移,讓人忽視她的存在。

    「現在我們所在惠州,還是嚴溪的地盤,且這與并州不同,幾乎沒有內鬥,上下一心,並不是隨意就能打開缺口的。若是被他抓到錯處,下無根基,上無靠山,反倒被動了!」李彥鄭重其事道。

    趙燕聽言,臉色凝重起來,道:「是!賤妾這就把所有的印章物歸原主!」

    李彥擺手笑道:「不必,這事還是我來辦吧!」

    ………

    臨走時,李彥並未提起趙萍受罰之事,但她依舊顯得落落寡歡。

    「彥…是不是…太過小心了?」趙萍看著門口,諾諾道。

    趙燕歎了口氣,道:「妹妹,你這就看錯相公了!他不是膽小怕事,而是在為你我擔心!官場中的爭鬥並不如我們表面看到的這麼簡單與光明正大,其中的黑暗、齷齪與血腥也並不是三言兩語所能概括的,比之江湖有過之而無不及,這也是為什麼很多文人才華橫溢,但到了官場,卻或失意,或掛印而去。因此相公不想讓我們涉及得太深,以至於失了自己的本心。」

    「可是,夫妻同心,不是應該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嗎?」趙萍毅然道。

    趙燕笑道:「難道你對我們相公沒有信心嗎?」

    趙萍不禁愣住了,倒不是因為趙燕的問話,她自然是無比地相信李彥,而是因為她第一次看見了姐姐笑容竟也能如此精彩動人。

    「姐姐,你笑起來真好看!」趙萍說這句話的時候,人都是癡癡呆呆的,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說出這句話來,完全是潛意識的。

    趙燕見趙萍癡迷、崇拜、羨慕的眼神,忙低下頭,臉現潮紅,抿嘴淺笑,女人誰不愛美,如面冷趙燕者,也不例外。

    趙萍妒忌地跳了起來,道:「若是相公在此,一定恨不得咬上兩口。」

    趙燕忍不住「啐」了一口,就要來封趙萍的嘴。趙萍又豈是輕易肯服輸的,兩人你來我往,便撕鬧開了。對於她們姐妹來說,這還是從未有過的經歷,無拘無束地釋放著青春,笑聲真正發自心底。

    ………

    城門口!

    嚴溪所率領的惠州官員,小順子以及他身後的運糧官,還有圍在外圍的百姓,分成了三個小組,就這麼僵持著,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可誰也說不服誰。

    百姓們原來乘興而來,眼看糧食就在眼前,卻遲遲不見派發,又見兩個陣營的官員眉毛不是眉毛,嘴巴不是嘴巴,並不對付,不由得擔心事情會往壞的方面發展。等了許久,有些百姓已持悲觀態度,心生退意。

    「搞什麼鬼,還不派糧,難道想獨吞不成?」一個人低聲抱怨著。當然誰都知道,有這麼多雙眼睛盯著,不要命了才想要獨吞這糧食。

    「就是,難道還想貪墨?」不過事情僵局在此,也不是個辦法,給這幫當官的施點壓力,也是必要的。越是大眾堆裡,無風起浪之人越是多,因為聲音淹沒在了人海之中,每個人都沒了自我,也就不怕要承擔責任。

    「快點派糧…」一個聲音高過一個聲音,一句話比一句來得直接。

    「我們要糧食…」

    ………

    眼看著群情激憤,這時候司理參軍袁進又不失時機地,在嚴溪耳邊道:「刺史大人,我等何不利用百姓之情,來打動公公呢?」他的意思是,將百姓的壓力轉移到小順子身上。

    嚴溪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冷哼一聲,心道:「我現在想堵住順公公的嘴還來不及,難道還要主動引起爭辯,讓順公公將沒有刺史大印為憑證之事說出來,這不是讓天下人看笑話嗎?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嚴溪無語地轉過臉,卻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這時候倉庫出納,蹣跚地走到嚴溪身前,佝僂的身子即便站直了也跟哈著腰似的。只見他抬頭仰望著嚴溪,盡量舒展著臉上的溝壑,恭敬道:「刺史大人,不知下官這個…」說著從袖內拿出一個小小的方印,上面刻著一直靈巧的倉鼠。

    嚴溪見了,眼睛一亮,憑著直覺,他已猜到倉庫出納手中所拿何物。也許是因為倉庫出納之印章經常要用,是以隨時帶在身上。不過嚴溪也顧不得許多了,過了眼前這關再說。

    「正是…快去將糧草與銀兩交接了…」說著,嚴溪不等倉庫出納回應,便迫不及待地拉著他來到了小順子身前。

    倉庫出納本就矮小,且人已老邁,背駝腰彎,走路不靈便,怎趕得上嚴溪的大步流星,與其說是被他拉著,不如說是被嚴溪拎了過去。落在小順子面前時,猶驚魂未定,嚴溪說什麼,也就做什麼,簡直跟木偶一般。

    小順子見有倉庫出納之印章,交接也算合情合理,且有嚴溪的簽字畫押,因此也不再堅持,便點頭同意了。

    倉庫出納看著自己小小的印章印在碩大的玉璽印跡之下時,心差點跳出嗓子眼來了,一種莫名的幸福感與榮譽感充斥了腦海,差點讓他暈過去。就在嚴溪讓他簽上自己的名字時,他的手一抖,寫了一輩子的名字竟在此時寫歪了。

    嚴溪總算鬆了口氣,至於下面怎麼派糧,怎麼分銀,便交給了長史、司法參軍以及倉庫出納三人酌情處理,又增派了許多廂兵幫忙。自己急急地回府去了。

    司理參軍袁進看著丁孝強搶了風頭,心裡頗不是滋味,又想到先前兩次獻策,均遭嚴溪白眼,心內惴惴不安,生怕因此而失去了嚴溪的看重,忙緊緊地跟在嚴溪背後。其他沒有任務的官員,也不敢離去,悄悄地擠出人群,也望著刺史府方向走去。

    此時,誰也不知道說什麼,心裡彷彿壓著一塊石頭,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難道風雨要來了?」如此想著,漸漸地,所有人都已聚集到了刺史府大堂,兩扇廣亮大門輕輕地悶聲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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