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二章 說客 文 / 秦啟
筆鋒詭巧靈動,在符紙上勾勒出鮮明的痕跡,看那粗細不一的線條或剛直,或輕柔變幻,無一不自然如意。然而,隨著線條越來越多,筆尖所能移動的空間變得越來越有限。到了最後,更是移動緩慢,就連肉眼也難以辨別。
楚袁已經滿頭大汗,這符菉刻畫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無論身體還是心理,也給他帶來沉重的壓力,手拿的筆桿也變得似有萬斤巨力而難以挪動。
陽光透過高高的窗台映入一片金黃,令石桌上的黃符紙也變得更加鮮明,更加獨立。此刻,黃符紙上的硃砂漸漸暗紅。這是將要干固的跡象。
對於製作符菉來說,一氣呵成是必須的,但這個一氣呵成並不只是一筆成符,同時也是指在硃砂未干之前完成。
楚袁臉色已經發白,他不敢去看滿地的灰燼,他怕失去了繼續製作的信心。現在,他心裡只有不住的咆哮「堅持!再多畫一筆就成功了!」
房間內徒然響起了沉重的呼吸聲,楚袁將舌尖抵著上顎,原本犀利的眼神變得凌亂。這段時日,他的功力並沒有多大的增長,但精神韌性卻得到了長足的進步。這是他能堅持下去的唯一依靠。
呼!
彷彿微風掠過水面的聲音響起,瞬間,一切又恢復了寂靜。
楚袁整個人攤在地上,他感到暈厥,而且四肢無力,就連呼吸也變得低沉,低沉得若有若無。
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因機能過度透支,導致身體正趨向假死狀態。
在迷糊之間,楚袁猛然警覺,匆忙間,他調動僅餘的力氣,艱難地張開嘴,對著自己的舌頭咬下。
喔!
疼痛刺激了他的神經,漸漸地,他的呼吸開始活躍。而那一口直壓在胸膛的俗氣也宣洩了出來。
呼呼…
宿舍內響起了抽風般的喘氣聲,而且越來越響亮。
良久,楚袁艱難地爬起身,伸長脖子,望向石桌上的符菉。就在這一刻,楚袁那疲憊的臉龐瞬間充滿了開懷的笑意,雙眼儘是激動的神色。
石桌上的符菉平淡無奇,但筆畫勾連已成自然,雖然算不上美觀,可是有著一股自然淡泊的意境。
這是一張利刃符!
「終於成功了!」
哇哈!
趴在石桌上面的牛屎龜也恰時發出一聲歡呼。自從楚袁把石桌子搬到宿舍的那一刻開始,它就把石桌當成是自己的家,整天就看著楚袁畫符,靜靜地默不作聲,只有那綠豆般大小的眼睛充滿靈動。
「哈哈,夠眼光!」
楚袁的聲音顯得虛弱無力。但在這個激動的時刻,心情大好的他不忘讚揚一下牛屎龜眼光,以表達自己的虛榮心。
看著這張利刃符,他充滿了信心。可惜疲憊的身體不能支持他去嘗試,他只能輕笑一聲,坐在蒲團上打坐了起來。
…
時間匆匆而過,一次的偶然成功為楚袁提供了莫大的動力,雖然往後的製作也是失敗的多,成功的少。可他還是完成了兩張利刃符和三張療傷止血符。成績不值得驕傲,但他的心裡儘是滿足感。
此時,他搬來新做的木凳子,靜靜地坐了下來,支著下巴發呆。
他上次所購買的符紙已經消耗殆盡,手頭上已經沒什麼東西好折騰了,現在他正為黃金而煩惱。
這五張符菉能賣多少錢呢?能不能填補上買材料的費用…
越想,他心裡越是沒底。內門弟子不屑購買這麼低級的符菉,而外門弟子基本沒什麼凶險,難得接一個任務也是簡單得很,這樣的符菉可能真的沒多少市場價值。
想到這裡,他呼出一口氣,「怎麼也去看看能賣多少吧!」喃喃一聲,他伸手收起五張符菉,大步出門。
宿舍門外。已有一道白色的身影等候。他看到楚袁出門,馬上滿臉笑意的迎了上去,行走時,他一拐一拐的,而且右手還固定在胸前。
看著這白衣青年,楚袁意興闌珊:「谷均軒,你的傷好了吧,怎麼那麼有空在這裡溜躂?」
谷均軒臉上閃過一絲尷尬,隨即又是被滿臉的笑意所遮蓋,他來到楚袁近前,行了一個禮,才道:「楚師兄,那天是一個誤會,我也不知道被景懷序給利用了。你千萬別放在心上啊!」
「呵呵,是嗎,刑法殿對我們的鬥毆事件已經開始調查了,我們好像不方便見面!」說完楚袁一笑,側身走開。
「等等!」谷均軒急忙喊了一聲,繼而走前兩步對楚袁道:「刑法殿的師兄已經來找過我了,我跟他們說,這是一個誤會,就是比試的時候失手了!這件事已經過去了!」
楚袁頓了頓,疑惑的望著谷均軒,道:「這也是景懷序的意思嗎?」
聞言,谷均軒尷尬一笑:「景師兄是知道的,他也沒說什麼。呵呵,沒必要為了這件事,傷我們我的同門之誼。畢竟我們也是同時進門,我還是你的隨從呢!」
「隨從只是一個借口,你沒必要當真。修途不易,你還是回去養傷吧!」楚袁默然道。
谷均軒見楚袁口氣鬆動,立馬喜形於色,他笑道:「那裡,我這些都是小傷,過幾天就沒大礙的。對了,楚師兄急匆匆的準備去哪?」
楚袁搖頭,再次邁出一步,道:「出去賣點東西!好了,你回去吧!」
谷均軒精神一震,對楚袁的逐客不以為意,反而呵呵笑道:「楚師兄想賣些什麼呢?呵呵,我很感興趣啊!」
楚袁一怔。隨即想起谷均軒的出身。他想,或許商賈的敏銳洞察力會對符菉行情更加熟悉。想到這裡,他便從懷裡拿出一張利刃符和一張療傷止血符,遞到谷均軒面前,道。
「你看看這價值如何!利刃符能使得兵器在短時間內變得鋒利,療傷止血符就沒什麼好說了,一般外傷不是問題。」
谷均軒接過符紙,臉上滿是詫異之色,他看了符菉良久,又沉吟了半刻,才對楚袁道:「這…這是你做的嗎?」
「嗯!」楚袁點頭。
得到了肯定,谷均軒不自覺地吞了吞口水,又打量了楚袁一會,漸漸地,他臉色又再次掛滿了笑容。
「楚師兄果然才華驚人啊,符菉之術一般是內門弟子才能完成,想不到,你真讓我大開眼界。縱觀元虛史上,在外門就能涉及玄門百藝的也是屈指可數。」
對於谷均軒的溢美之詞楚袁感到無趣,他一翻白眼道:「價值,我要的是價值。你估計這東西能賣多少錢!」
谷均軒謹慎了起來,他想了想,對楚袁道:「楚師兄認為值多少呢?這兩張符,我要了!」
聞言,楚袁一怔,繼而想了一會,才不肯定的道:「一百黃金一張怎樣,這玩意不好做!」
谷均軒爽朗一笑,乾脆地支付了兩百兩黃金,隨後他又問:「還有其它要出售的嗎?價格好商量哈!」
楚袁摸了摸懷裡,又想了想,道:「沒了,以後有了再說。」
「好,我等著楚師兄成為符菉師。哈哈,難得今天興致正濃,我們去喝酒吧!」谷均軒笑道。
楚袁搖頭,道:「我不想去了,還是好好修煉,早日成為內門吧!」
谷均軒點頭,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打擾楚師兄了,以後若有什麼要出售的,來找我,價錢好說。」
「嗯!」楚袁點頭,正想轉身返回宿舍,可谷均軒卻如同木樁一樣站在地上一動不動,而且面有遲疑之色。見狀,楚袁不由停下了腳步,問:「還有什麼事?」
谷均軒顯得更遲疑了,他想了想,道:「聽說莫師兄出關了,還斬殺了魔門二十六人,威名一時無量啊。嗯,我看楚師兄你…成為真傳弟子也不遠了呵。只是…」
他『只是』了老大一會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
聽著聽著,楚袁板起了臉。他早就想到谷均軒別有用心,回看他以前都在刻意迴避自己等人,好像要劃清界線一樣,那是因為有景懷序當靠山!可今天卻突然變得那麼好說話?肯定是為了莫征而來!
想到這裡,他心裡有著不住的厭煩,隨即直截了當的道:「莫師兄閉關了,你有什麼事,可以到都天峰找他!」
「呵呵,不是的!」谷均軒尷尬一笑,道:「是這樣的,景師兄想跟你把酒言歡,讓我來…呵呵,我看楚師兄拜入景長老門下成為真傳弟子也很不錯。聽說都天峰只修劍意,這和楚師兄的修煉體系不符,若然到煉器坊還是有一番大作為…」
楚袁癟著嘴,臉色更差,他怎麼也沒想到谷均軒竟然是為當說客而來。
「都天峰也好,煉器坊也好,這和我現在沒半塊銅錢的關係。一切都等成為內門之後再說吧!」說完,他轉身就大步走入宿舍,不再多做停留。
宿舍裡,楚袁猛地搖了搖頭,暗罵自己太笨了。「早知道谷均軒是當說客而來,剛剛的符菉就該收他一千兩黃金一張。」
他揉了揉臉,又苦笑起來。依景懷序的性格,恐怕以後還有不少麻煩會接踵而來…
楚袁看了滿眼疑惑的牛屎龜一眼,笑罵道:「你這貨,想破腦子也不會明白。還是好好修煉,爭取早日成精吧。」
哇哈!
牛屎龜晃了晃頭,一縮,便又縮回龜殼裡睡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