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七章 故友 文 / 秦啟
這是一股奇怪的氣勢，它不同於修者的劍意，沒有凜冽蕭殺，也沒有算命老人的中正平和，它彷彿是溫熱的沼澤，粘粘糊糊的，讓人感到溫暖之餘又讓人感到恍惚，一如窩在孩童時代的搖籃裡，打不起精神，只剩下慵懶。
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它預示著自身下降，同時也削弱了判斷力。這氣勢直指本心，擾亂了精神。
「呵呵呵，是不是怕了？怎麼還傻傻站在原地？」少女輕笑，聲音得很柔和，直暖人心田。
楚袁看了懸空的少女一眼，雙手猛地一拍臉，閉上了眼睛。
「哦哦，你不止是一頭色狼，還是自虐狂啊，我為你身邊的女孩感到憂心！」少女道：「你不會也經常虐待她們吧！你真夠壞的。」
楚袁咬牙將一切紛亂的情緒壓制，很快，他又回復到那種萬籟俱寂的感覺，輕彈的手指隨之而停頓了下來。瞬間氣勢盪開，一如暴風雨的前夕，給所有帶來壓抑。
兩人的『勢』在虛空對持，讓週遭的自然環境產生變化，變得死寂、凝固。彷彿都在觀看、退避。此時的少女不再調侃，只靜靜懸在空中，微微低下頭，看著楚袁。
氣氛變得凝重！
鏘！
高亢的響聲過後，一柄賣相平平，毫無靈壓的飛劍停頓在空中。與此同時，楚袁斜斜向上邁出一步，自然流暢，身體跟著升騰而起，直至踩在飛劍上。他臉無表情，催動腳下劍光，飛向少女。
隨著他的移動，空中的氣勢對持變得更加壓迫。倘若劍拔弩張的死士，在作最後的較量。
卡卡…嚓！
空氣無法承受這份壓力而產生了鳴響，使得兩人氣場以外的地方刮起了狂風，也捲起了塵土，一片遮天蔽日的景象。
嗡！
少女身前懸浮著一朵像是由骨頭雕琢而成的骨花，雪白，充滿骨感，每片花瓣上都雕刻著特別的花紋，而且泛起了朦朧光暈。此刻它正緩緩轉動，吐出光絲，結成一張大網。
在楚袁臨近的時候，大網輕顫，如同蜘蛛的地盤，在等待獵物。
噗！
當大網要收縮的時候，楚袁恰時點出了一指，這一指的原點彷彿是暴風的核心，它不停扭曲，仿若旋窩，既飛快地拉扯光網，也干擾了兩人之間的氣勢。然而，當光網隨著旋窩湧向指尖的時候，一股截然相反的力度湧現，如同正反的旋風，將一切粉碎。而且，這旋窩還在向前推進，直逼面前的少女。
骨花在這一刻光芒大熾，璀璨奪目之下變得仿若水晶，它凝聚出絕美的光幕隔絕一切。同時少女的氣勢再次暴漲，那種擾人心神的感覺又再次刺激楚袁的神經。
彭！
楚袁像是被彈射的石塊，向後急墜。直至後背擦著地面滑行了數丈，他才翻身站起。
他已然從風柔的狀態中退出，因為對方那擾人的氣勢，也因為骨花強大的威力。
楚袁覺得指尖疼痛，低頭一看，只見一滴精血在皮下滲出。
「幸好只是試探，沒有使用命器。不然後果堪憂！」
他暗自慶幸，便抬頭望向少女！
黑袍遮擋全身的少女無法讓人發現神態，但是，她卻緩緩降下了地面，氣息略顯凌亂，一會，她才開口道：「不愧是真傳弟子，二魄的實力猶勝三魄修者。」
面對少女的稱讚，楚袁不以為意，淡淡道：「你也不差，我輸了。」他深知自己的傷勢比對方嚴重，而且兩人無仇無怨，實在沒必要拚個你死我亡。想到這裡，他繼續道：「你走吧，我不想兩敗俱傷。只要你不來這裡鬧事就行！」
少女沉默了，她靜靜站在原地。夜風吹來，揚起了她的黑袍，她依然毫無反應，像是在想著什麼。
楚袁搖了搖頭，向後退了幾步就祭出飛劍，轉身離開。
「等等！」少女走前一步，喊停了楚袁，她忽然又調皮道：「那麼快就走了？色鬼，不想看我的相貌了嗎？」
楚袁回頭，無奈道：「我一直都沒想過要看啊，你還是走吧。」
「我從沒想過，在東震搗亂，你還是小心那個門派的人吧！」少女答非所問，待楚袁目光注視，她伸出了雪白的手掌，緩緩撥開遮擋頭部的黑袍。
一頭長長的散發飛揚，柔順飄逸地靠向兩側，同時露出一張讓人窒息的臉龐，晶瑩如玉的膚色配合五官精緻的臉龐，美得不似人間所有。這一切都讓人感到如在夢中！
楚袁下意識地吞了吞口水，不禁為之失神。
在他的記憶裡，出現過不少美女，柳玥和柳悅華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也許美麗到一定的程度，外表已經難以辨別，唯有氣質才能成就關鍵！
少女的氣質不似於柳玥的高貴，也不同於柳悅華的清純。卻在恍惚之間，體現一種……媚態！
「真是色狼沒錯，你看很久了耶！記著，別天天發夢都想著我哦！」說完，少女又再次遮擋了臉容，身上白濛濛的光暈閃爍，剎那便出現在十數丈外。幾個閃身，就失去了蹤影。
楚袁呼出了一口氣，猛地搖了搖頭，暗罵一聲：「鱉屎的，我根本不想做夢…」
流光橫過天際，他出現在震都之中。
震都依然燈火通明，夜市中人來人往。楚袁漫無目的地到處遊蕩，尋找一切線索。
剛剛短暫的交手，他能從氣息上判斷，那神秘少女不是送人頭到皇城的神秘人。那麼，很有可能，在震都之中還隱藏著其他神秘的高手。對於這些有能力顛覆皇城的人。楚袁不敢大意，只因武芸兒將會在這裡定居漫長的時日。
走著走著，他漸漸閉起了雙眼，探知一切特別的氣息！
夜色更濃，行人漸少。街道逐漸變得冷清！
楚袁又來到了酒館，他站在酒館門前，嘴角勾起一絲笑意。
酒館二層內，已經沒有多少客人，在靠窗的位置，坐著一名青年，此人身材瘦弱，穿著淡黃長袍，腰掛玉珮。一身都是名貴的貨色。他看到楚袁走入，不禁抬起了頭，一雙飽含滄桑成熟的眼眸，像是在述說他曾經的往事。此刻，他點了點頭，道。
「原來是你，你來了！」
楚袁看著面前的青年良久，他覺得很眼熟，可又記不起那裡見過，他不由問：「你是！」
「呵呵！」青年笑了笑，伸手拿起酒瓶，在桌子對面的空杯子裡倒滿一杯酒，道：「坐！」
楚袁坐下，他覺得，青年好像早就猜到他要來的一樣，坐位、杯子碗筷都已經準備好。而且桌子上的小菜還沒有動過的痕跡。
他不禁疑惑道：「是你送人頭到皇城的吧，是在這裡等我嗎？」
青年拿起酒杯，向楚袁舉了舉，道：「多年未見，你還是這個樣子。現在不用為幾個銅板煩惱了吧！嗯，當年你還是煉體三變。時間過得真快啊！」
楚袁聞言，舉起酒杯的手忽然一僵，他睜大眼睛看了青年良久，腦中那散碎的記憶正在慢慢拼合。他想起了，面前的青年叫『利原』，當年他剛離開小漁村的時候，正是利原告訴他『煉體九變』。從此他脫離了平凡的生活，轉而走入仙門。
「哈哈哈，我記得了，你換了這身衣裳，我差點記不起來。」楚袁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笑道：「這幾年還好嗎？當年你流浪到那裡了？我後來在青雲鎮找不到你。」說著說著，楚袁打量利原一番，又道：「玄通二魄啊，你的修為提升得很快啊！」
可能是故友重逢，楚袁心底的喜悅暫時壓制了哀愁，他顯得很活躍，張開嘴就說個不停。
利原一笑，低頭倒了杯酒，感歎道：「當年跟你告別之後我就離開了青雲鎮，本想向著塞外邊疆流浪，爭長見識。但是卻在路上遇到了馬賊，差點沒命，最後被師傅救了。呵呵，天意啊！」
楚袁點頭，笑道：「我當年就說了嘛，人總有富貴的時候。我沒說錯吧，哈哈！」楚袁仰頭喝下一杯酒，又給利原倒上，接著道：「你怎麼把龍田總督的人頭送到皇城了？」
利原猛地把杯中的酒一口喝掉，道：「我本是龍田省的人，哈哈，卻被龍田總督抄家滅門了，我留著這條命，就是為了取他的人頭…我做到了！」他拿起剛剛倒滿的酒，又是一口喝掉。
楚袁一呆，他聽出利原話中的恨意，不由苦笑一聲，道：「是的，你做到了！」頓了頓，他又是一笑，道：「看你的行頭，也是混得風生水起，以後有好日子過了！」
利原把玩著手中的酒杯，道：「那是當然！為了今天，我付出了不少。從錦衣玉食到淪落街頭，那個曾經靠吃破爛為生的乞丐，已經一去不返。」說完，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衣服。低聲道：「我該更懂得珍惜才是！」
楚袁忽然覺得詞窮，面對利原的話，他不知道怎麼回答。也許，無論自己怎麼回答，也不會說出一個味道吧。畢竟，兩人的追求不同。他歎了一口氣，輕聲道：「你變了，或許是另一個故事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