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八章 葫仙(上) 文 / 秦啟
蠱雕懸身虛空，俯視著臉色蒼白的數人，眼眸中充滿了戲謔。它收起了翅膀，但是雙爪卻死死抓著封稀獠牙。
作為這件法寶的主人，景懷序的臉色變成鐵青，雙手緊緊握拳，像是時刻在提醒自己冷靜。他嘗試過將法寶召會，可封稀獠牙跟他的聯繫甚微微弱，以他現在的修為根本無能為力。他心痛之餘，不由狠狠地一咬牙，在納寶囊內取出一塊銅鏡，這銅鏡的表面並不光滑，甚至稱得上坑坑窪窪，但是，就這凌亂之中卻勾勒出玄奧的紋理，仿若天然。銅鏡中，一切倒影的事物都被映得醜陋、扭曲。
現在，這塊銅鏡正照著蠱雕，絲絲青光在鏡面中流轉，彷彿要將鏡像中的事物分隔再凌遲。
蠱雕心生感應，它放棄了莫征等人，繼而專注地瞪著銅鏡，瞪著鏡面裡，那個醜陋的自己。漸漸地，它暴躁了起來，身上的羽毛不停張合，大有馬上攻擊的意思。
盯著蠢蠢欲動的蠱雕，莫征略微平復翻騰的氣血。就剛才的交鋒之中，他以長劍斬擊在蠱雕的大嘴上，但是，對方除了身體一沉便又是生龍活虎，顯然根本就沒有受到創傷。
他感到煩憂！
他沒想到，對手會是一頭以速度見稱的雕。
逃！只會讓它各個擊破，聯手一戰或許才有生存的希望。這頭蠱雕實在太強大了，若以人的實力劃分，那足以媲美玄通七魄。
莫征半瞇著眼，忽然取出一瓶酒，仰頭，猛灌一口，『砰』地一聲，將酒壺摔破。他翻手將手中的利劍收回納寶囊。繼而體外一陣青光閃爍，驀地，他手中憑空出現一柄模樣怪異的長劍，劍長約三尺，劍柄似木，劍格是一個橫向的小木葫蘆，而劍身則通體暗瓦，哪怕在烈日之下也不見光澤。但是，就在長劍出現的剎那，空氣中充斥著一股憤然不甘的氣息，如同江山易主的霸王，依然誓死捍衛自己的尊嚴。
「仙器！葫仙」景懷序驚呼出聲，就連林秀也為之動容。「莫師伯竟然把葫仙給你了。」
上古有葫，分掌時令。不遵人道，夙興夜寐亂天庭。天帝怒，擲劍刺之，不得超脫。
莫征抿嘴一言不發，神色冷峻。眸中光影重疊，彷彿一切事物都只是虛幻，世上唯有他和蠱雕存在。
蠱雕被『葫仙』所驚擾，它轉過身，雙眼露出了謹慎，蠢蠢欲動的身軀隨之而變得穩定，一如暴風雨的前夕，醞釀著可怖的威能。
見此情此，楚袁跟紀青城對視一眼，皆不由緩緩走前一步！
楚袁閉起雙眼，引發出一陣微風掠過，仿若有無，給人來到了清新寧靜的感覺。與此同時，『凜日』曜發的強光驟然收斂，變得平凡，連帶著，那氣勢洶洶的冥魂也失去了蹤跡。
靜！
氣氛變得詭異！
忽然！
景懷序手中的銅鏡閃耀強光，鏡面上那密密麻麻的青色光絲，皆在這一刻飛出銅鏡，急速向著蠱雕籠罩。
「我先發動一擊，為莫師兄爭取時間。」
蠱雕微微側頭，瞥了一眼密集的青色光絲，隨意地伸出一根翅膀扇了扇。翅膀上的羽毛都伸張不一，但扇出的風力卻錯綜複雜地扭曲盤旋，霎時間，帶動出可怕的聲勢。
然而，事實讓蠱雕驚訝，那青色光絲竟然如同虛幻，儘管扭曲的風波聲勢浩然，也未能阻撓分毫。青色光絲馬上就將它纏繞。而且還發力分扯，欲要將它分割、撕碎。
哇啊…
蠱雕憤怒了，發出一聲悠長的啼鳴，雙翅不停掙扎！
景懷序則滿頭大汗，握著銅鏡的雙手隱隱發抖，他大聲喊道：「我支持不了多久…」
紀青城聞聲而動，一步踏出已飛臨空中，他深知蠱雕的堅硬，乾脆橫劍，切向對方那絨毛稀疏的頸部。
鏗！
彷彿金鐵交鳴的聲音，引發出暴戾凶殘之氣，儘管乾燥炎熱也依然讓人不寒而慄。
蠱雕看著那幻象生成的冥魂，雙眼徒然發光，它張開大嘴，一吸，冥魂消散，就連凜日爆發的強光也暗淡了幾分。
『彭』紀青城面色蒼白地回到地面，一個踉蹌，差點立身不穩，他強自定了定神，抬頭，死死盯著因為咽喉被擊，而不停晃動腦袋蠱雕。
一會，蠱雕恢復過來，它惡狠狠地斜了紀青城一眼，繼而猛地伸張遮天蔽日的翅膀，『砰砰砰…』彷彿斷弦的聲音傳出，那捆縛在它身上的光絲寸寸斷裂。
受法寶牽連，景懷序在此刻吐出一口鮮血，『啪』地一聲跌坐在地，他連忙接過林秀遞來的丹藥，暗自調息。
蠱雕藐視地看了眼虛弱的二人和林秀，又看了看還是持劍不動莫征，微微低頭，想是思考片刻，便對著莫征，張開了嘴。
眼看它的聲波攻擊就要發動，然而此刻卻刮起了微風，青色的風。
一縷青碧纏繞的光絲從此而出，如同流星劃過天際，拖動長長的尾巴，直射入蠱雕嘴內。
哇…轟
蠱雕嘴中剛剛凝聚的聲波碰上了指勁，直接產生了爆炸，在它腹中傳出了沉悶的聲響。
看到這一幕，眾人臉露喜色，他在們心中，沒什麼傷害能比得上內部破壞。而蠱雕的反應也不負眾望，它像是飲醉酒一樣在空中胡亂飛舞，一會，便『啪』地一聲掉下地面，半死不活地抽搐翅膀，怎麼也站不起來。而它爪下的封稀獠牙也掉在一旁。
「解決了！」林秀驚疑不定，她看了眼正將封稀獠牙收回的景懷序，呆了呆，便急步走到楚袁和紀青城身邊，取出丹藥助二人恢復。
但是山頂的另一邊，莫征屹然不動，彷彿石化，他的雙眼還是緊緊盯著蠱雕，氣勢依然不停飆升。
他的反應讓其餘人心感驚駭！
景懷序神色變化，像是恐懼，又像是歡喜，他低聲道：「玄通五魄去掌控仙器實在太過牽強，而且，還是這等怨氣深沉的仙器。」他不自禁地吞了吞口水，繼而對林秀等人急聲道：「快點離開，莫征恐怕已經入魔，萬萬年怨氣的累積不是他能承受，一會必然瘋狂殺戮不可休止。」
說完，他轉身拔腿就跑，慌忙逃竄之態，甚是狼狽。
林秀皺起了眉頭，他看著已經失去蹤影的景懷序，不由想了想。此時，楚袁重重地呼出一口氣，道：「不會的，莫師兄心性堅韌，而且他的氣勢沒有變化，還是那麼霸道。若然入魔必定和『葫仙』一樣憤然不甘。」頓了頓，他站了起來，看著地上一動不動的蠱雕，忽然驚呼一聲，道：「快退！」說完他扯著紀青城和林秀，向後急退，同時破口大罵：「鱉屎的，上古異獸都是什麼怪物，這樣還能恢復！」
彷彿在回應楚袁的話，地面上的蠱雕忽然抖了抖，繼而，雙爪支地，站立了起來。它神態略顯疲憊，但雙眼凶光閃爍，望向楚袁如同不共戴天的仇人，凶殘暴戾之氣四溢。
哇啊！
一道凌厲的聲波就向著楚袁疾射。
危急之下，楚袁匆忙點出兩指。青、碧兩道指力前後連擊在聲波上，引發轟然巨響，刮起了空氣狂風。在狂風中，一道黑影閃現高空，蠱雕雙眼精光四射，頭一低，就要俯衝而下。
嗡…
低沉而又急切的鳴音響起，正是從莫征手中的『葫仙』所發。它急劇抖動如同要飛離莫征手掌，一股慘烈的氣勢激盪而出，一圈圈空氣波向外擴散，使地面也產生了裂痕，那狂猛的姿態，彷彿要崩碎整座山體。
高空俯衝的蠱雕忽然一頓，雙眼露出了驚駭的神情。下一刻，它像是忘記了仇人，也失去了戰鬥下去的勇氣，高亢地啼鳴一聲，便向著山邊飛去。
可是，莫征好像已經控制不了手中的『葫仙』。他緊咬著的牙忽然鬆開，歎息一聲，便將『葫仙』拋向高天。
當『葫仙』離開了莫征的手掌，頓時變得如脫韁野馬，在高空蕩漾出可怕的波動，就連遠處的山體也顯得扭曲朦朧，狂風呼嘯之間草木折斷，一副末日景象。
而飛在高空的蠱雕首當其衝，馬上就被凶悍的波動震開，推向遠山。但出奇的是！它依然捨生忘死地往回飛，儘管氣勢衝霄，劍氣縱橫也渾然不顧。
葫仙好像因為蠱雕的執著而感到不喜，它猛地震動，一股狂猛的空氣波夾雜著無數細小的劍氣洶湧而去。
噗噗…
蠱雕那精鐵般的羽毛也無法阻擋仙器之威，霎時間，它便渾身鮮血淋漓地倒下地面，疼痛的身體不停顫抖，羽毛攏起，無數血洞佈滿其中。它低聲悲鳴，像是想掙扎站立，可是，無論它如何努力，也站不起來，也無法移動分毫！漸漸地，它像是絕望了，抬起頭，伸長脖子向著山崖的那一方向，它的眼神不再凶殘，眸光中儼然流露出一份悲涼，還有一份眷戀…
唉！
彷彿是冥冥之中的歎息，又像是高空的『葫仙』終於吐氣揚眉，開聲要還劍入鞘。頃刻間，漫天恐怖的波動消失無蹤，只剩下一柄模樣怪異的長劍插在地面，微微抖動。
莫征呼出一口氣，剛想前去收取葫仙，卻忽然晃了晃，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在地，他苦笑一聲，穩了穩身體，一步步地走了過去，將葫仙收起，才轉身，看著正艱難伸長脖子的蠱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