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九章 永嘉總堂(7) 文 / 高晉
第九章永嘉總堂(7)
王管家卻笑了笑:「馬公子,你說管家和堂主有什麼不同?上人和下人又有什麼不一樣?受人尊敬和受人羞辱究竟有什麼區別?我就是我!別人眼中的我是什麼樣子,我是不在乎的。」
沒想到王管家居然深得老莊之精髓,對世事參得如此透徹,馬小知一時倒沉思起來,照此看來,下棋和當官,究竟有什麼區別呢?
王管家這時才解釋:「我永嘉一派,掌門到了五十歲左右,一般就會宣佈退隱,那時精力不濟,只能讓位給小輩。下面的舵主堂主也是一樣。只不過我退隱得比別人早了些。唉,周長老來找我,讓我做你的管家,開始時我也不願,後來聽幾位長老說,只怕你是千古難得一見的良才,這才心動。馬公子,但願你別辜負了老夫的期望。」
馬小知一笑,老傢伙倒會借題發揮,現在就督促起自己來了。
很快就開了課。那教習之所在一處花園內。和別的學生不同,馬小知的派頭特別大。每天早上他去花園時,都是坐著馬車。王二在前面駕車,王管家親自陪同,螓兒在旁小心服侍。
到了花園,王二將軟椅擺好,他才下車,慢慢坐上去。螓兒立即端著燕窩湯立在旁邊,馬小知一說渴,她馬上就會倒一碗,親自送到馬小知嘴邊。有時馬小知喊累,她立即又會替他捶背。
可惜花園中的學生除了曹傑,都是少年兒童,不知道排場為何物,因而也不知道羨慕。倒是不少小孩見燕窩湯好喝,紛紛叮著螓兒要。馬小知倒也大方,來者不拒,害得螓兒每天都要多帶。
曹傑自然不會羨慕。他的心已全部被棋譜吸引住了。
倒是四個教頭看不慣,但想到他是長老看重的人,也就不敢囉嗦。馬小知每月有二百兩銀子的工資,反正是白得的,他花起來也就不心疼,每天都喊四個教頭回去吃飯。幾天下來,四個教頭就和他稱兄道弟起來。
知微堂的劉堂主和知幾堂的錢堂主每天也過來授課。劉堂主和錢堂主都是三十幾歲,只是劉堂主為人厚道,錢堂主卻十分促狹。錢堂主一臉麻子,鼻子旁邊還有顆大痣。相貌不行,他只好用威嚴來補足。
可惜花園裡的學生中除了曹傑馬小知,其他的都是小孩。錢堂主在小孩身上逞能,總覺意猶未足,沒多大意思,曹傑又太好學,找不出缺點。唯一能拿來試刀的,只有馬小知了。
兩了鬥了三回,馬小知嘴皮子利索得要命,豈能讓他佔上風?錢堂主沒能在馬小知身上找到威風,心內十分焦急。
馬小知現在抱定一個宗旨:你們不是要我學一年嗎?我非要你們幾個月不到就主動開除我!幾個月要是不行,那半年後,等人來考校時,我假裝什麼也不會,看你們讓不讓我走?!
在花園裡,別人每天都在用心學棋,他卻將棋書一扔,大看特看聖賢之書。孔老夫子若是知道他如此向學,只怕也會感動。
這日錢堂主過來,見他正在看別的書,當時內心就十分激動:這下總逮著機會了。他當即一把將書搜去:「教習之時,豈能看閒書,你也太不像話了!」
馬小知眼睛盯著他:「你居然敢說聖賢之書是閒書?此事要是傳了出去,大家會說永嘉派連聖人也不尊敬,只怕對永嘉派聲名不利!」大宋尊崇孔子,棋師自然也不能例外。
錢堂主一時楞住,想了一下,又道:「你既習聖人之教,就該尊師重道,怎可在教習時不用心思?」
馬小知一笑:「因此我才研習聖賢之書,看看怎樣才能特別地尊師重道。沒想到才研習了一會,就被你打斷了。說到尊師重道,我倒要問你,你將聖賢之書那樣拿著,可算是尊崇先師聖人?」
錢堂主本來是單手將書斜拿著的,這時趕緊拿正了。孩子們見他動作滑稽,不禁哄笑。馬小知大聲道:「雖說你知錯能改,只是改的也不對!須像我一樣雙手捧著,方才是尊敬。」
然後又大聲道:「你阻人心向孔教!該當何罪?」錢堂主嚇了一跳,好端端地自己倒背上了罪名。馬小知呵呵一笑:「還不知錯就改,把書乖乖還給我?」
錢堂主面紅耳赤,大怒道:「我是堂主,你如何能對我如此說話?!」
馬小知哈哈一笑:「我又不是永嘉弟子,你這個堂主對我沒用!我既是外人,你敬我,我才會敬你!」錢堂主回不出話來,只好楞在那裡。螓兒只好上去,將書拿了過來。
錢堂主此時才確知馬小知扎手,雖然心懷憤恨,可接下來再也不敢找馬小知麻煩了。
堪堪過了半月,馬小知每天不是看儒家典籍、讀史,就是寫文章、練字,棋倒是從來沒用心學過。
他默默地觀察王管家的反應。王管家對此似乎不管不問,每日裡除了送他去上學,就是和他談些永嘉派的典故,見他愛看書,還從書肆裡買了一套史集回來,放在他床頭。馬小知不禁納悶。
這一天馬小知正在花園裡看書,忽聽外面一陣喧嘩,接著就有人喊道:「陳西屏陳公子回來啦!」外面腳步聲立即大起,顯然都是去看熱鬧的。
錢堂主似乎也無心上課,對大家道:「走,大家一起去外面迎接陳西屏公子去!」聽他這樣說,螓兒不禁一臉興奮。
馬小知也隨著眾人來到外面,只見大街上已是人山人海,每人都是一臉喜色。錢、劉兩位堂主吩咐四個教頭照顧好學生後,就站到了從上堂裡出來的三位長老的身後。兩人神色都十分恭敬。
馬小知正覺眾人擋住了自己,螓兒就笑道:「馬公子,跟我來。」將他帶到了一處酒樓上。馬小知憑高遠望,只見遠處的街上,兩邊也全都是人。在人群之中,十幾個人騎著白馬緩緩而行。走在最前面的一位身著白袍,正不停地朝兩邊拱手。
螓兒一臉陶醉道:「那就是陳西屏公子。聽說幾位長老已經商議過了,再過一陣,就將『白龍子』的名字賜給他呢。」馬小知想起了青龍子,看來在永嘉派,能夠被人叫什麼什麼龍子,那是莫大的榮譽了。
四下裡都是爆竹聲,山頂上的巨鐘這時也敲響了。在一片歡呼聲中,那陳西屏公子來到幾位長老面前,下了馬後,隨著幾位長老進上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