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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六百八十三章:刺殺(上) 文 / 槍手1號

    第六百八十三章:刺殺(上)

    一點燭火在暗室中跳動,似乎隨時都有可能熄滅,兩個人影倒映在牆上,一個端坐紋絲不動,另一個卻是渾身都在顫抖。急促的呼吸聲顯示著那人極度的憤怒。

    「謝科,當初你說職方司有大行動,而你不知道詳情,是不是,你是不是這樣告訴我的?」胡東雙手據著桌子,瞪視著對方。

    謝科面無表情,點點頭,「是,我是這樣告訴你的。」

    「那麼,你現在告訴我,你當初當底知道不知道詳情?」胡東臉色有些猙獰,吼道:「謝科,看著我的眼睛,看著我,與你生死與共多年的兄弟的眼睛,回答我!」

    謝科抬起頭,仰視著胡東佈滿血絲的眼睛,心尖驀地顫抖了一下,有一股隱隱的疼痛似乎從那裡迸發出來。收回目光,謝科平視著前方,抿著嘴一言不發。

    砰的一聲,胡東兩手重重地捶在桌上,燭火猛地一點,跌落在桌上熄滅,室中頓時陷入一片黑暗。「回答我!」胡東聲嘶力竭。

    「我知道!」黑暗中,謝科平靜地答道。

    「***媽!」胡東兩手前探,他身高手長,隔著桌子一下子便揪住了謝科的衣襟,猛地發力,將謝科提了起來,一個乾脆地過肩摔,咚的一聲,將謝科摔在地板上,一個翻身便騎在他的身上,沒頭沒腦地提起拳頭便亂砸下去。

    拳拳著肉的聲音夾雜著謝科的悶哼聲,一連擂了四五拳,察覺到身下的謝科根本沒有還手的意思,胡東提起的拳頭慢慢地放了下來,「為什麼不還手?」

    「如果你覺得這樣能出氣的話,那麼便讓你打好了!」謝科的語氣仍是那麼平靜。

    胡東沉默半晌,從對方身上爬了起來,坐到桌邊,扶起燭火,點燃。他知道,謝科從外表上看起來,好似一個弱不禁風的秀才相公,但論起打架殺人,絲毫不遜色於自己,只不過他的外貌容易欺騙人罷了,當年在定州,不知道有多少人因此而上了他的大當。

    謝科從地上爬了起來,整整衣衫,仍然坐到他的對面。坐下來時,臉上表情微微有些痛苦,顯然剛剛胡東幾拳著實讓他吃了些苦頭。

    胡東哼了一聲,「既然充英雄,為什麼又擋住臉不讓我打?看著你這張小白臉兒便生氣!」

    謝科苦笑道:「我天天要去衙門辦公的,臉被你打腫了,打紫了,明天怎麼見人,說家裡後院葡萄架倒了嗎?只可惜我還沒有老婆啊!」

    哈!胡東失笑,他就是這種人,氣兒來得快,散得卻也快。

    「為什麼要這麼做?」胡東看著謝科,「你明明知道,我們明明可以阻止,甚至可以在定州設計等待袁方自投羅網!這是多大的功勞你知道麼?」

    謝科哼了一聲,「袁方甚什麼人,豈是這麼容易能捉到的,當年小姐費了多大的心勁,還是讓袁方從從容容地逃離了定州,就憑現在定州監察院的那幾個人,能拿住袁方那才有鬼?而且一旦讓袁方聞到了味兒,抓不到他,我可就玩完了!」

    「總是可以試一試的!」胡東歎了一口氣,「謝科,我現在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啦!」

    謝科沉默。

    「尚海波馬上要進洛陽了!」胡東歎了口氣,「定州那邊也傳來了消息,李院長在復州追查尚海波下落時失蹤,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一百多弟兄葬身老爺嶺。聽說有可能是職方司下的手。」

    「這怎麼可能?」謝科驚道:「這裡面一定有玄虛。」

    「監察院也知道有問題,據說有可能是南方鍾子期下的手。」胡東指指南方。

    「小姐隱退,鍾子期可就抖了起來了!」謝科哼了一聲。

    「也不能這麼說,尚海波失蹤是多大的事兒啊,攤在誰頭上,誰都會亂了方寸,否則以李院長數十年的經驗,豈會如此輕易著道,謝科,這事兒,你有不可推托的責任。要是李院長真出了生,我看你怎麼交待?」

    謝科低下頭,臉有些發白,「誰會想到這事兒能將李院長陷進去。」

    胡東冷笑一聲,啪的一聲將一張紙拍在謝科面前,「定州傳過來命令,不惜一切代價,殂殺尚海波。」

    謝科一驚,「誰下的命令,大帥還是監察院?」

    「有區別麼?」胡東冷冷地道。

    「怎麼沒區別!」謝科霍地站了起來:「尚海波進京,袁方是何等樣人,豈會不知其中利害,他一定會布下圈套,引我們的人出來,讓他一網打盡,胡東,你不要犯糊塗,這件事,做不得,至少現在做不得。我們可以徐徐圖之。」

    「徐你媽個頭!」胡東敲著桌子,「你我都是軍人,軍令如山倒,你知不知道?上頭既然下了命令,我們便應當不折不扣地去完成,而不是去想有什麼困難,即便有困難,我們也要想辦法去克服他,而不是迴避。」

    「而且,一旦尚海波投敵,你知道會給定州造成多大的損失嗎?謝科,你是讀書人,懂得比我多,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你這是自尋死路!」謝科激動地站了起來,「胡東,我們在洛陽布下這個網絡,費了多大的心血,小姐當年就吩咐過我們,不要動,任何時候也不要動,除非定州大軍打到了洛陽城下。在此之前,洛陽網絡就必須處在睡眠之中。」

    「可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監察院下了命令,我們就必須動手,否則就是違令!」胡東道:「這都是托你的福啊,兄弟,要是我死了,你每年可別忘了給我燒幾刀紙,敬幾杯我最愛喝的定州烈酒。」

    謝科咬著牙,「我不會允許你這樣做的。」

    胡東冷笑,「謝科,別忘了,在洛陽,我才是頭兒!」

    謝科瞪視著對方,「胡東,你想讓洛陽的兄弟都陪著你去死嗎?你明明知道這是一條死路,絕對行不通的。」

    「我知道!所以明天我動用的只是我手裡的另一條單線,與其它人一點聯繫也沒有!」胡東從腰裡摸出一本小冊子,「這是我們在洛陽的網絡,有些你知道,有些你不知道,如果我死了,以後你就是頭兒了。」

    啪的一聲,謝科將冊子擲還了回去,「胡東,你在洛陽現在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如果你落網了,你知道,職方司可以順著你摸出多少線索嗎?這本冊子我不用看,就知道,如果你出了事,他們中的大多數都跑不了。」

    「你他媽的就這樣盼著我出事?」胡東怒罵道。

    「我不認為你鬥得過袁方!」謝科悶聲道。

    「袁方也不是什麼三頭六臂,論算計,我是不如他,但現在他在明,我在暗,出其不意,說不定還能叮他一管子血出來。」胡東嘿嘿笑道。

    「袁方必定有所防範,胡東,算兄弟我求你了,你如果要動手也可以,但你千萬不要親自出手,你是洛陽的大頭,如果出事,牽連太大你知道麼?」

    胡東看著謝科,「你擔心我被活捉後會供出你來麼?」

    「你他媽嘴裡吐不出象牙!」謝科大怒,一揚手,啪的一聲,乾脆利落地給了胡東一個耳光,胡東的臉上頓時出現了五個指印。「動手時算老子一份,大不了我們一齊死!」

    胡東摸摸臉,嘿嘿笑道:「果然當官當久了,這手勁大不如以前,我的謝大人,你還是算了吧,好不容易將你送到現在這個位置,還指望你將來起大作用呢!可不希望你這樣就掛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會妥當安排的。」

    醉樓,坐落於洛陽西城最為繁華的大道之上,傳聞他的幕後老闆是一位皇親,後台大,當然他的規模也大,在洛陽城中也是扳著指頭數得過來的高檔酒樓,正所謂是談笑皆權貴,往來無白丁,在這裡吃喝一頓的費用,足足頂得上升斗小民數月生活之資,但愈是貴,他的生意便愈是好。一般來說,你不提前預訂的話,那是絕對找不到坐位的,特別是樓上的雅座,醉樓菜共有四層,越往上,便愈難上。

    今天一樣,醉樓依然是滿滿當當,不過負責四樓的小二心裡卻敲著小鼓,因為四樓一般來說,都是一些常客,在洛陽都是叫得上字號的,但今天四樓上十幾個客人,卻是一個也認不得,偷偷地部了問掌櫃,掌櫃只是讓他不要多管閒事,只管和平常一樣,做好自己的本份就好了。

    「小春子啊,別管閒事,只管上菜上酒,這些爺都是有來頭的,我們老闆也惹不起!」掌櫃的小聲告誡道。

    「聶將軍,都安排好了,從城門到迎賓館,都梳理過了。」一人自樓下跑來,在一個靠窗的人耳邊低聲道。

    「告訴弟兄們,要提高警惕,定州絕不會就此罷休,而最易下手的就是從西城門到迎賓館這一路上了,醉樓是這裡視野最開闊的地方,站在這裡,整條道路一覽無餘,我們就在這裡,隨時應變有可能出現的情況。」那位姓聶的將軍道,「讓尚海波平平安安地進入到迎賓館,是袁大人親口下的命令,我們也只負責這一段,一進了館,就與我們無關了,但要是在我們這裡出了事,大家就自己抹了脖子吧!省得大人一個個砍起來麻煩。」

    「將軍放心!」四樓之上所有人都齊聲答道,這讓剛剛端著幾壺酒走上樓來的小春子打了一個哆嗦,手腳發抖地將酒一壺一壺地擺在桌上。

    那姓聶的將軍卻非常友好地朝著他笑了笑,從懷裡掏出一個銀角子,甩給小春子,「某家知道平日這裡的客人都大方得很,今兒我也大方一回!這個賞你了!哈哈哈!」

    「謝謝,謝謝!」小春子一迭聲地道著謝,一個轉身,飛也似的下樓。

    「我有這麼可怕麼?」聶姓將軍笑了起來,提起酒壺,「來,弟兄們,還有好一會兒子等呢,大家少喝一點,吃點菜,填填肚子!」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眼見著日頭已到了正中,已是午時了。

    「來了,將軍!」

    隨著一個人低聲地呼喊,所有人的視線都轉向窗戶,看著街道的盡頭,那裡出現了數兩馬車,在馬車兩邊,兩隊守城的士兵自動地護衛到了兩側。

    「是袁大人他們,大傢伙小心了!」聶姓將軍一下子站了起來,走到窗口,臉色也緊張起來。

    馬車在蹄聲得得之中慢悠悠地向前走著,一切都顯得那麼平靜,街邊的店舖依舊是那麼地熱鬧,叫賣的依舊在用力地吆喝,街道上人來人往,但都自覺地讓到了兩側,讓馬車在道路的正中行駛,最多只是好奇地看上一眼,一如平常。

    眾人的目光都隨著馬車的移動而移動著。

    身後傳來腳步聲,小春子端著一個托盤,輕手輕腳地走了上來,將菜一盤盤擺在桌上,「各位爺,菜上齊了!」小春子放下托盤,道。

    「知道了,下去吧!」一人不耐煩地道。

    就在此時,樓頂上卻傳來咯的一聲輕響,聲音雖然不大,但在樓上諸人聽來,卻猶如晴天霹靂,臉色都唰地變得雪白。

    「樓上有人!」聶姓將軍大聲喝道。

    「爺,上面是閣樓,堆得都是一些破桌亂椅的,灰塵都有幾寸厚,從來沒有人上去的,那門都上著鎖呢,怎麼會有人?」小春子訝然道。

    聶姓將軍顧不得答理小春子,手從懷裡探出來,已是多了一把短刀,樓上的十幾人也同時掏出短刀,跟在聶姓將軍之後,向著閣樓奔去。

    剛剛踏上那短短的四五級階梯,閣樓之上,已是傳來嗚的一聲響。

    「八牛弩!」聶姓將軍尖叫一聲,聲音都變了調。飛奔上樓梯,抬腳便喘那鎖著的閣樓門。

    一直站在樓上的小春子那張人畜無害的臉上,突地露出一絲微笑,扔掉手中的托盤,一撩衣襟,兩手一拔,手中已是多了兩柄連弩,嗖嗖之聲不絕,一支支短弩從背後射向那些站在樓梯上的傢伙。

    誰也想不到這個看起來不大的醉樓跑堂的居然是奸細,嗖嗖的連弩聲中,慘叫聲不住地響起,後面幾人首當其衝,翻滾著從樓梯上掉了下來,如此近的距離,被定州特製的連弩破甲箭射中,那裡還有命在。

    聶姓將軍大吼一聲,不管身後的情況,「殺了他!」他卻是一團身衝進了閣樓,後面殘存的幾人一個轉身,挺刀衝向小春子。

    射光手中連弩的小春子呀的一聲怪叫,將手裡的連弩劈臉扔向撲來的幾人,手再在腰裡一探,摸出一柄黑沉沉的烏匕,矮身便衝了上來。

    聶姓將軍衝進閣樓的一瞬間,看到的一幕記他全身發冷,閣樓窗前,一個人盤坐在地上,在他的身上,一架八牛弩端端正正地擺在那裡,是定州特製的四箭八牛弩,一支箭呼嘯叫著飛了出去,那人的手扣在扳機之上,似乎沒有看見聶姓將軍衝進來,神情極為專注地看著街道之上。嘴裡還在唸唸有詞地數著,「一,二,三!」數到三的時候,手指重重地扣下,三支粗如兒臂的弩箭發出嗚嗚的鳴叫,一支接著一支地向街上射出去。

    而就在那人數到三的時候,聶姓將軍手裡的短刀已在他的大吼聲中脫手擲出,飛向盤坐在地上的刺客,那人扣下扳機,短刀也飛到,哧的一聲,短刀自那刺客的後背透體而入,那人身子猛地繃直,然後輕輕地伏下,正好倒在八牛弩之上,鮮血瞬間便流了一地。

    聶姓將軍飛步上前,一腳踢開那刺客,看向街上時,心都涼了。

    第一支弩箭射出時,八牛弩特有的嘯叫聲讓馬車前趕馬的車伕霍地抬起頭來,手在車轅上一摸,居然摸出了一柄大刀,猛地站起來立在車轅前,兩眼盯著弩箭,刀猛地迎上,火花四濺之中,那人身體猛地後仰,但那弩箭卻也被他擊偏了方向,飛向一側,幾個走避不及的路人頓時被串成了糖葫蘆。

    但緊跟著的連續的嘯叫聲讓那車伕也變了顏色,眼角瞥見三道烏光,猛地翻身從車上跳下,奪的一聲,第一支弩箭端端正正地射中馬車,巨大的力量頓時讓馬車停了下來,整個車廂一陣格格亂響。

    奪的第二聲響,第二支弩箭再次命中,馬車車廂發出一聲難聽的吱呀之聲,出現了密如蛛網的裂紋。

    奪的第三聲響起,第三支箭緊接著射到,嘩拉一聲,整個馬車頓時四分五裂,弩箭餘勢未衰,仍是向前飛去,射向馬車中的那人。

    先前翻身下車的馬伕卻在間不容髮之中探出手來,一把將馬車上的那人摁倒,險而又險,那弩箭擦著那人的衣衫飛過。

    「好大的手筆,居然連四發八牛弩都搬了來!」那馬車伕抬起頭來,看著前方不遠處的醉樓,臉上露出一絲冷笑,居然是袁方親自所扮。

    醉樓之上,聶姓將軍失魂落魄地奔下樓來,卻見那個小春子也倒在了血泊之中,而自己的部下又死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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