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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集 第六章 白雲樓閣(一) 文 / 方謝曉·道三慕四

    第六章白雲樓閣(一)

    楚戀衣輕輕揮了揮手,不斷掙扎的天階馬上平靜了許多。如此危急的關頭,她還是言笑晏晏,連一缺都不能不佩服她的從容氣度。

    江昊執斧隨時準備傾力一搏,楚戀衣跟沒事似的,說道:「你現在是虛雲閣的客人了,要客人出手對敵,豈不顯得我虛雲閣太失了禮數。」

    一缺縱聲笑道:「你心繫天階,自顧不暇,還有心情來裝點門面。我已經三十年沒和你交過手了,不過我倒不急於用我的噬風對付你的催靈。讓你自己痛苦豈不更好。」

    他說是如此,江昊眼前卻風波驟起,出現一個跨馬執矛的騎士虛影。一缺的噬風化風為利器傷人,他的功力淳厚,修為深湛,還在江昊之上,江昊一直還沒想到破解的法子。現在忽然來襲,讓江昊也措手不及。

    江昊剛想先退後閃避,徐圖反擊。楚戀衣哼了聲說:「別動,他不能怎麼樣。」也是輕輕再揮手,騎士虛影接近江昊身前,不但沒有絲毫陰寒,反倒讓人有春風拂面的感覺,江昊驚奇地發現,自己身前出現了一片繁花,騎士虛影在花瓣裡被淹沒,花瓣雖被風刀催得凋落無數。但風到了江昊面前時,只能拂動他的頭髮。

    一缺心有不甘,終究冷笑著沒敢再試。楚戀衣對他說道:「大地之根的種子極為稀有,只有隱澤神木林才出產,從不外傳,你能弄到一顆也算讓我意外。可惜它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就是只能在養分充足的時候生長,沒有了陽光普照,它頃刻便會枯萎。」

    一缺昂首說道:「除非你能遮天蔽日,就算連這點都做到了,你還得遮蔽你的震海明珠,可是沒有了震海明珠,虛雲閣馬上會從天上掉下來,你的一切都將化為烏有。」

    楚戀衣笑得風姿嫵媚又殺氣凜然,蘭花指遙指青天說:「不全遮住,只遮這一小片好了。你知道我們有行雲之能。」

    天階最頂上驟然冒出朵烏雲來,彷彿憑空出現的,立刻四下光華黯淡。還不等一缺反應過來,天階在猛烈搖晃中向下沉去,一缺心驚膽戰道:「你真的封閉了震海明珠的光華,你不要命啦!」

    楚戀衣說道:「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你知道我的作風!」

    天階降得極快,江昊能看到上面隱隱連接著一個龐大如山的物體,方圓大概總得有數里大小。它的黯淡,擋住了所有光線,蒼穹宇宙全沉淪到黑暗當中。

    一缺臉色慘白,楚戀衣含笑不動,掛在天階上的大地之根處在迅速枯萎之中,虛雲閣的墜落和大地之根的枯萎完全在比拚速度,看誰能撐到最後一刻。

    巨大的陰影降臨到所有人頭上,楚月兒嚇得躲到楚戀衣懷裡,江昊聽到汝瑤低低喊了聲「大哥」,拚命衝過去,腦海裡想著就算是死也要砸到一處,虛雲閣的底部已經讓他們窒息。

    楚戀衣如山不動,江昊覺得還可以奮力一拼,把全身真氣聚集在劈天神斧上,斧纂往上一撐,他頃刻間感受到平生未有的壓力,全身骨骼彷彿都要碎裂,但虛雲閣被他這一撐之下,居然減緩了下落的速度。

    一缺惱怒萬分,剛想出手,江昊承受不住巨力,虛雲閣又在下落,馬上就會落到山峰上。一缺亡魂大冒,不敢和這些人再賭性命,一瞬間逃逸出去,遁入空山不見。

    大地之根連接天階的部分,終於也是這一瞬間完全枯萎。

    楚戀衣揚手向天,頓時驕陽光芒萬丈,龐大的虛雲閣止住了下落,徐徐上升。江昊注意到她的鼻翼上也有了細碎的汗珠。

    江昊從來沒有見過這樣臨危不亂的女子,肅然起敬。楚戀衣輕撫楚月兒的秀髮說道:「沒事了,有娘在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她望了望江昊,頷首讚許說:「年輕人很不錯,你幫了大忙,我會記得。我們現在從天階上去。」

    天階恢復了平穩,本來很多石階剛才劇震中碎裂損壞,但只要經楚戀衣踏足過的地方,石階全都神奇地恢復成原狀。江昊歎為觀止,一路背著司徒傾城先最高處去。他沒坐過飛機,還是第一次站到至高處俯瞰大地蒼生,覺得一切都渺小無比。

    走到最後置身白雲之中,虛雲閣的雲不像物理書上都是冰屑,觸手柔軟,信手拈來看時,宛如大團的棉花。

    楚月兒泯嘴笑道:「幻角天的雲與別處不同,幻角天就是建在雲上的。上面的美景才讓你意想不到呢。」

    天階盡頭是一個閃動光華的圓環,穿過去眼前陡然一亮,讓人覺得與剛才的山風呼嘯的絕頂彷彿隔世。他站在一座高台之上,可以總覽周圍景色的全局。

    他所置身的是一片巨大無比的雲朵之上,方圓數里的範圍,邊緣俱是白色雲邊,中間除了花草樹木建築外,也時常有白雲點綴。這座神奇的虛雲之城,五角上各有一個他所在的的這種高台,高台用雪白的石塊築成,在陽光照射下熠熠生輝。整個虛雲閣是五角形的,如果從大地上遙望天空,能看到的肯定是一顆五角星。

    從高台上望下,到處綠樹青蔥,流水淙淙,在白雲掩映中,如同到了神仙世界,清風入懷,無限舒暢。不用和幻角天的黑暗寒冷,幽冥谷的鬼域淒涼相比,就是南荒大地的千里江山,也難及虛雲閣景色之萬一。

    楚戀衣長袖招展,雲台上無數鮮花灑落,組成一條階梯,江昊了一路跟著她行下去,疑惑她如何讓百花聽話。地面白雲間有泉水噴射,水花直衝到他們身邊,濺到臉上清涼入骨。

    楚月兒說道:「虛雲閣就是人間仙境。你喜歡的話,以後常住這兒好不好?」

    江昊看著汝瑤雙眼茫然,身邊的景致再美好她也看不到,心情沉重,說不出話。楚戀衣注意到女兒的話,楚月兒連忙低頭。

    虛雲閣的地面都是那種白色的奇異雲彩構成,所有植物都從雲中生出,流水也是在雲間出沒,奇妙無比。在青翠環繞之中,中間是一座雪白色的宮殿,不但美輪美奐,造型也比幻角天和幽冥谷的宮殿好看十倍。可見人的外觀和審美眼光還是有聯繫的。

    路上有很多來來往往的侍女忙著照料花草,美女如雲,讓人眼花。江昊終於理解為什麼一缺和顧狂人這麼痛恨楚戀衣了:陽光是人家的,漂亮宮殿是人家的,人家整天對著的是千嬌百媚的美女,他們整天對著的是奇形怪狀的手下,難怪心理不平衡。

    有個小姑娘提著花壺澆灌幾株被特殊照料的花朵,其中一朵徐徐綻放,她看得出神,無意間鬆手,花壺正落入旁邊水池中不見。楚月兒掩口說道:「阿影,你今天第幾次掉東西了,你的繡花鞋呢?」

    叫阿影的小姑娘滿臉通紅,楚月兒把在山頂揀到的繡花鞋還給她。江昊望著清澈的水池,發現裡面沒有倒影,可以穿透雲層望見南荒大地,水波卻又清澈縹緲,奇妙無比。想想剛來南荒時落到田里的花瓶,怕也是阿影失落的。

    楚戀衣微微嗔怪說:「阿影怎麼還是這麼毛躁。我囑咐過你,夢州剛剛昨夜大火,今天要布雨,你作了沒有呢?」

    阿影失聲說道:「哎呀又忘了。」轉身想跑,剛到手的鞋子又飛到水池裡去了。」

    楚戀衣也忍不住笑道:「你這個毛丫頭,我們剛剛還在山頂,現在沒那麼快到夢州,穩重一點,慢慢準備,別出了紕漏。」

    江昊看著水池裡的景物不斷變化,原來虛雲閣像噴氣式飛機一樣,在天空中高速移動呢。很快就到了夢州城上方,虛雲閣有的是雲,降雨是舉手之勞。

    江昊感歎道:「難怪小宮主說沒人能找到虛雲閣的入門,我才明白此言非虛。虛雲閣想降臨大地的時候,大地上的人才能和虛雲閣接觸。虛雲閣不想降臨的時候,幻角天和幽冥谷永遠沒法和虛雲閣抗衡。」

    楚戀衣說道:「年輕人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這個世界上比法術更厲害的是人心,有人的地方就有破綻。」

    江昊聽她話中大有深意,不覺呆住。楚月兒搶著說:「娘,他們是我的客人,他們有好多困難,你一定要幫他們。」

    楚戀衣說道:「不忙,一件一件來,我們先把司徒公子給拼起來,江公子,麻煩你把司徒公子倒出來。」

    江昊鬆開袋口放下,司徒傾城的上半身先爬出來,下半身因為看不見路,拚命在袋子裡踢打。剛才一折騰,他兩部分的衣服都破損得差不多了,女孩子們全都扭頭不看。

    楚戀衣說道:「司徒公子,我能把你醫回原樣,不過你要先聽話才是。不然沒人能幫你。」

    司徒傾城馬上老老實實不動了。楚戀衣讓江昊把司徒傾城拼上接好,隨手揮灑,水池裡清泉噴湧,一股流水沖刷司徒傾城腰際,流水到處,傾城傾城大聲喊疼,跳起來說:「疼死了,疼死了,這哪是治病,分明是殺人。」

    江昊笑道:「你被斬成兩段,現在能蹦起來,還說沒治好。」

    司徒傾城怔怔站著,才知道楚戀衣果然法力如神。衝著楚戀衣拚命磕頭,感激得鼻涕一把眼淚一把。楚戀衣吩咐侍女領他更衣,司徒傾城又對江昊道謝,他雖然驕橫膽小好色貪婪愚蠢都有了,本性倒還不壞,剛才江昊危機關頭都不肯隨便傷人,他也懂得感激。以後跟不跟江昊爭奪楚月兒不說,至少對江昊的敵意都沒有了。

    救一個人,比殺一個人更難,這道理江昊終於體會到。他真心讚歎道:「這就是名滿天下的南荒催靈術麼?」

    楚戀衣說道:「催靈驅靈,一字之差。驅靈講求殺生求成功,使人墮為鬼怪。催靈講求珍惜萬物生靈,也許不能用來征戰殺伐,不過我一個女人,卻是更喜歡。」

    江昊關心汝瑤和朋友們的安危,問道:「催靈術真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楚戀衣微笑道:「這個世界沒有什麼是萬能的。」

    楚月兒早就等不及,打斷他們的話說:「娘,你盡在這裡講大道理,我還想帶他們去參觀虛雲閣的美景呢。」

    楚戀衣擰擰她的鼻子說:「叫你出去尋玉兔,麻煩先帶來一堆,玉兔有下落沒有?」

    楚月兒低頭說:「已經抓到,卻又失去了。」

    楚戀衣聽楚月兒敘述玉兔得而復失的事情,表情陰霾,江昊還是第一次見她這麼嚴肅,連和一缺鬥智鬥力的生死關頭都沒這麼在意過。楚月兒也呆了,小聲說道:「女兒再去抓就是了。」

    楚戀衣搖搖頭,又查看阿蠻的傷勢,阿蠻忽然撲到她懷裡大哭起來,把無限委屈都發洩到她身上,楚戀衣輕撫阿蠻說:「可憐的孩子,害你受委屈了,我知道疼得厲害,我馬上就能讓你復原如初,還像以前一樣漂亮。」

    她五指齊揚,五道光芒從她的指間射出,指向虛雲閣宮殿最高處,最高處有道強烈的白光回應她,一束柔和的光華射到她手上。楚戀衣的這隻手掌變得圓潤如透明,在阿蠻臉上輕輕撫摸,阿蠻的臉也沐浴在一片光亮中。等光亮淡下來的時候,出現大家眼前的又是從前那個雪玉可愛的小姑娘。

    江昊知道,能夠讓夢州城從黑夜瞬息變為白晝的就是這道光,讓一缺和顧狂人處心積慮爭奪的也是這道光,讓虛雲閣停留在長空之上,只要一離開它萬物都會凋零的,還是這道光。

    能把血封印的詛咒解除,挽回汝瑤性命的,也是這道光。

    能發出這樣神奇光芒的寶物,關係到虛雲閣和南荒命運的寶物,楚戀衣有可能把它犧牲在一個素昧平生的女孩身上麼。即使楚戀衣再同情汝瑤,在另一面擺著虛雲閣整個門派根基安危的天平時,江昊已經十分清楚。

    答案是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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