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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八十九章 費仲 文 / 張德坤

    比乾麵沉如水,當場下了判詞:刁婦盤黃氏借賣水之名,行勒索打劫之事,判流徒千里,家產尋找苦主認領後,沒入公中。趙六擾亂沫邑秩序,光天化日之下行劫,流徒千里,既日充軍。

    這兩人這時已是若鬥敗的公雞,鋸嘴的葫蘆,半個字也說不出來了,旁邊有德高望重的鄉鄰瞀叟紛紛讚歎王叔比干斷事周詳。連朱海思索一番後,心裡也暗自服氣,拱了拱手轉身欲走。

    「你想去哪裡?」比干沉著臉道:「我斷事的規矩,素來都是先判輕,再斷重!輦下何人,報上名來!」

    朱海深吸了一口氣,他未料到自己竟然還被比干給瞄上了,一時間腦海裡轉過了千百個念頭,最後淡淡的說:

    「大人管我叫海好了。」

    「你可知罪?」

    「我無罪?」朱海斜眼望向比干,桀驁硬聲道。

    「你在眾目睽睽之下,王都之中,悍然殺死多人,其中還包括了我大商一名伍長,他們縱是理虧,但總是罪不至死!就算要處罰,也當由刑部完成,否則要這國法何用,要大商律令何用?來人,將這狂徒給我拿下!」

    旁邊那些玄甲武士聽了,立即轟然應諾,氣勢非常,朱海更是感應到天地元氣的急速波動,顯然內中不乏修道之士,他微微皺眉,手中卻已扣住了一枚靈珠,此珠一破,申山君便立有感應。

    只是這時候忽有人沉聲道:

    「拿不得。」

    說話的人神完氣足,人甚至在遠方,聲音卻已經破空而來,清晰入耳,一聽就是個慣於發號施令之人。連朱海也覺得這聲音頗為熟悉,只是一時間也想不起來,緊接著蹄聲如雷轟鳴而至,煙塵滾滾,此時比干身邊忽有人說了一句:

    「唉,這番在城裡肆意奔騰下來,百姓的民居生計,不知道又給毀壞多少了。」

    聽了這番話,比干的眉頭忽然似鎖般的糾結起來,而手背上的青筋,也似是龍抬頭般怒意的躍了一躍。而朱海的耳力甚靈,不禁望了說話那人一眼,此人拉著一張馬臉,顴骨高聳,輕描淡寫一句話,就彷彿是捕蛇者擊在七寸上的那一下要著,引得雙方還未會面就起了嫌隙,心機何等深重,只怕今日此事也難以善了。

    朱海低下頭,在喧嘩聲中,握緊了自己的拳頭。

    抿緊了唇。

    只有在抿緊嘴唇的時候,旁人才可以感受到他的堅忍倔強。他本來在潛意識裡覺得就算落到比幹這賢臣手上,也並非是一件壞事。然而那個聲音的出現卻提醒了他,賢臣縱然可靠,然而賢臣身邊的小人,卻最是難防!

    此時來的那幾十名渾身甲冑的騎兵已經破開包圍衝了進來,將這少年團團保護在中央,朱海一抬頭,便見到了為首的那將領,微微的驚訝道:

    「原來是你?」

    來人乃是那個曾經隨同紂王一道出征犬戎的副將,張桂芳,他生得頗為秀氣,只是此時身軀挺得若劍一般直,看起來與朱海記憶裡的形象大相逕庭。張桂芳下馬對著比干施了半禮,不卑不亢的道:

    「太師既然在出征東海之前將一應事務交脫於我,那麼某自當秉公職守。此子與太師有莫大干係,還請比相將其交由我吧。」

    朱海心中隱約覺得有些不對,他本以為張桂芳會直接說出自己身份,不知他如此遮掩是何緣由?此時聽得比干冷冷道:

    「本相不管他與太師有何瓜葛,但在光天化日之下,肆意虐殺我大商軍民,這等兇惡行徑,不懲本相何以向天下交代,向王上交代?此事既然被我撞見,無論這少年是什麼身份,有什麼背景,本相定要徹查到底。並且將軍雖然貴為北大營統領,竟然在沫邑繁華集市裡縱馬馳騁!損壞了多少民居民物,那是一定要賠償的,若有傷人死人的事務,本相也會事後詳細勘察,上表彈駭!」

    比幹這番話說得斬釘截鐵,毫無轉圜之意,頓時贏得了旁邊的陣陣采聲,但是朱海卻在心中暗自歎息,隱約明白了為何史上記載的比干是被紂王「借七竅玲瓏心一片」而害死。為官之道,會做事不如會做人,換而言之,只要你連做人也不會,只怕自身也難保,為百姓做事又從何談起?似比幹這等孤臣撞上了紂王這等暴君,最後的悲劇結局只怕並非偶然。

    隨著比干大手一揮,「拿下」二字喝出,那些玄甲武士的圈子頓時內縮,張桂芳就是性格再好,眼裡也生出怒意道:

    「比相若是一再苦苦相逼,末將也只有得罪了。」

    比乾麵沉如水的道:

    「此子就算與太師有莫大關係,你也須要知道,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錯了!」一直垂頭不言的朱海忽然出聲,被發半遮的眼裡綻放出銳利的光芒:「比相此言差矣,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王子若殺了幾個軍士,充其量不過是主人殺了幾名家奴,何罪有之?」

    這話卻是駁得比干一怔,明明知道這少年乃是在強詞奪理,一時間也尋不到話來反駁,倒是他手下那馬臉之人冷笑譏刺道:

    「只可惜你既不是大王,也不是王子,一樣得殺人償命!」

    這人心機之毒,由此更可看將出來,本來朱海殺人一事,乃是出於自衛,連比干也未下判詞,自是罪不至死,但這馬臉之人此時乃是代表比干說話,一句殺人償命,無疑就清晰的表示了那方的態度!而張桂芳素來就是聞仲心腹,從深層次來看,比干乃是文臣首領之一,聞太師在軍方也是德高望重,這人竟是一心要挑起大商中文武的巨大爭端!

    張桂芳此人行事素來穩重,因此年僅四十,就做到了聞太師副手這個位置上,並且深得紂王信任,他知道周圍那些黑色甲士實力非凡,乃是被調來保護比干的王宮禁衛,與自己手下相比起來當真是只強不弱。眼見得大戰一觸即發,他只得歎了口氣道:

    「費仲,你此言差矣,這位便是王上的三殿下。」

    這句話立時引起了一陣喧然大波。旁人倒也罷了,比干乃是王叔,皺眉道:

    「王上目下二子殷洪殷郊,均乃是正宮姜後所出,何時又冒出來了個三殿下?張將軍你素來都是老成持重,但今日要維護此子,也不用拿這等天子家事來謊言相欺!」

    張桂芳正色道:

    「三殿下乃是王上在犬戎時候相認的,之後即被太師攜上東崑崙學藝,因為當時此事牽涉頗廣,只有我與太師寥寥數人知曉。不知謊言二字,從何說起?」

    此事說到這個地步,比干也躊躇了起來,他知道這張桂芳絕非信口開河之人,萬一他所言非虛,那麼以殿下之尊殺幾個不敬的甲士自是理所當然,就算將這些人的全家都殺了,只怕也無人敢來指摘一二。

    那費仲兩隻鼠眼一眨,忽然出聲道:

    「我聽聞修道之士講究的是清心寡慾,捨己度人,假如此人真是三殿下,不在崑崙山上修道,回來到沫邑來殺得血肉橫飛?況且旁邊的幾位真人剛剛才說了,這人資質平庸,渾身上下並無半點道力。我看此事嘛,還得再多加探討。」

    張桂芳也無意在此處與他呈口舌之能,向著比干拱手道:

    「末將所說的是真是假,不若你我一道回朝請王上定奪?」

    這句話一說出來,但凡有些心機的人,望向朱海這桀驁少年的眼神立即變了幾分。張桂芳絕不是個笨人,他既然敢主動提出這個要求,說明此事情他足有十成把握,否則依照王上日益暴躁的脾氣,丟掉官職也是最輕的處罰。

    倒是費仲很有些不甘心的上上下下打量了朱海幾眼,假笑道:

    「不知道三殿下從山上返轉,有何要事啊?」

    朱海冷冷的望了他一眼,不說話,但這一眼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

    目中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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