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一百四十七章 擁抱著哭 文 / 張德坤
此接連持續了三日,雲霄實在是忍耐不住,趁晚間人氣沖沖的尋上門去,她行動本就輕盈,雖然盛怒之下,穿行空中卻是不帶一絲風聲,一眼就看見朱海正燃了數盞***,將屋子裡照得纖毫畢現,而他自身則十分專注的在桌上看著什麼東西。雲霄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有不馴桀驁,放蕩不羈的男子,竟表現出如此認真的神情,心中好奇之念頓生,向內裡定睛看去。
這不看還好,一看之下,心中頓時砰砰直跳!
原來那張書桌上,赫然竟放了一尊尺餘高的玉像,玉質成瑩白色,極其細膩,在微微黃暈的燈色裡,周圍朦朧出一陣五彩瑩光,最令人驚歎的是,這玉像的五官神情,竟與雲霄本人極其相似,唯一區別的是,那玉像的嘴角上,多了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看起來與雲霄本人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凜然相比,還要美得十分人間。
朱海賞玩一陣,歎息半聲,忽然湊上前去,在玉像的嘴角上輕輕一吻,空中的雲霄立即面紅過耳,彷彿那熾熱的一吻,就正好落在自己唇邊,她頓時又羞又急,「呼」的一聲衝將進去奪了就走,冷不防玉像旁邊還有一張絹帛,雲霄向上看去,上面卻是書著一首墨汁淋漓的小賦,顯然是剛剛寫就: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彷彿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出波。?纖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延頸秀項,皓質呈露。芳澤無加,鉛華弗御。雲髻峨峨,修眉聯娟。丹唇外朗,皓齒內鮮。明眸善睞,靨輔承權。瑰姿艷逸,儀靜體閒。柔情綽態,媚於語言。奇服曠世,骨像應圖。披羅衣之璀兮,瑤碧之華琚。戴金翠之首飾,綴明珠以耀軀。踐遠遊之文履,曳霧綃之輕裾。」
最後還落款曰:睹天上之麗色,思古今之悵然,獨立追憶。不勝負荷,特賦於此。流傳後世,以鑒古今,西戎殷海謹題。
雲霄細細的看了,心中卻是跳得更加劇烈,乃是平生從未有地的體驗,原本地滿腔怒氣。卻已不知道消失到哪裡去了,這傢伙每天來看自己,原來就是要雕這麼一座像,並且還寫了一首賦,讓自己的美麗之名流傳千古。這對任何女人來說,都是不可拒絕的誘惑,縱然雲霄心若冰清,但既入了紅塵,便也難以逃離這「名」字編製出來的巨大魅惑!
未過多久,朱海便氣急敗壞的急急趕了來。大叫道:
「還給我!」
雲霄不理他。卻忽然覺得這可惡男子生起氣來的樣子十分可愛。但面上卻是冷漠地道:
「不給。」
朱海急得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道:
「還我啊!我辛苦雕了十天的!你看我的手!」
說著就把手伸了出來,雲霄只見他那雙手上儘是傷痕。想來是被雕刀所傷,心中一軟,正想說話,猛然間見到那雙手忽然變得有些模糊,還未來得及作出任何防備,眼前遽然閃現出萬道光華,頓時白茫茫的一片!
剎那間她覺得手上一緊,已被朱海牢牢拉住,雲霄的各種真法秘訣,卻都是要配合雙手的動作才能完成,這本來不算弱點的弱點,不知道什麼時候竟被朱海窺破了出來!
好在大佔上風的朱海卻沒有其他的任何動作,直到雲霄視力恢復,也只是笑著看著她,既不說話也不挪動,雲霄被他地眼神看得心中一陣突如其來的發慌,忙偏過頭去不與他對視。卻覺得手心中兩人肌膚相觸之處地汗水越來越多,越來越濕。朱海嗅著她鬢角旁那股若有似無的幽香,香氣雖然裊裊細微,卻是叫人的心跳狂烈。
好一會兒,朱海才笑嘻嘻的道:
「這像雖然是我心血所寄,但你既然喜歡,就送給你吧,但是那篇賦卻是我時有靈感所作,卻再寫不出第二份,等我抄謄一份再給你可好?」
雲霄咬著唇,暈紅著臉將他的手甩了開來,心中百味交陳,亂哄哄的也不知道想了些什麼。只覺得又是羞惱,又是迷惘,又是歡喜,又是異樣。卻見朱海眼神閃爍又貼近了來,驚叫一聲忘了反抗,直接逃了開去。
朱海望著她地背影,眼神漸漸清澈,他轉頭望月,眉宇裡流露出一抹憂色,喃喃自語的輕聲道:
「我做到了這一步上,她就算對我還有所反感,但也應當不會壞我大事了吧?」
……………
五月十五,
大凶之日,
歲犯天傷,日沖庚煞。乃是一年中陰邪之氣最重的時節。
朱海便選定了這一日,來進行召喚九子鬼母的儀式!
看看子時將至,朱海將一應物事預備妥當以後,又閉上眼,從頭到尾將計劃再過濾了一次,確定已經將破綻降低到了最小後,站了起身來,向著雲霄歇息的靜室走去。
行到門口後,朱海依照規矩,請侍女代為通傳,其實他這也是試探,若是雲霄肯在如此深夜還能見自己,說明她在潛意識裡已撤消防範,將他當作了可以相信的人。
使女進去了半晌才出來道:
「本來呢,是不要你進去的,看你急急忙忙的模樣,小姐說今天就破一回例。」
朱海不說話,直接大步踏入房中。
屋子裡一片安靜,卻給兩人以不約而同的曖昧感覺,那就彷彿是新婚之夜,一對陌生的新婚夫妻對坐地那種無聲的甜蜜與默契。雲霄今日卻是將烏黑地發散散的挽了個髻,換了件寬鬆的白衣,斜靠在案上,手旁有琴,她淡然的道:
「什麼事?」
朱海卻不說話,雲霄微微皺眉,頓時發覺這男子身上,竟是籠罩了莫大的煞氣,濃郁得有若實質,他的神情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兩人的眼神偶一交錯,更能覺察出內中潛藏著凶獸一般的暴戾。
「你……」雲霄有些遲疑的道:「怎麼了?」
朱海閉上了眼,好一會兒才凝重道:
「還記得我們之間的協議嗎?」
雲霄一怔道:「什麼?」她旋即想起了兩人剛來此之後的那次談話,試探道:
「你要我出手?」
朱海站在燭光外的範圍中。彷彿沉浸在了黑暗裡,頭部上下點動了一次,算是給出了肯定的答覆。
雲霄很不喜歡他身上那種黑暗氣息的感覺,皺眉道:
「究竟什麼事?」
朱海淡淡的道:
「我們說好了的,此事你不能多問,不能多說,只能保持沉默,並且事後,也不能對人提起。」
雲霄沉下臉來道:
「我說過的話,自然算數,但你多次對我無禮,實在傷我良多,今日我若發覺損害我東崑崙門下利益,傷天害理,導致劫數提前來臨。定會甩手就走的!」
朱海謂息了一聲,默默的轉身向外走去,雲霄看著他的背影,只覺得甚至有些佝僂了,那種沉積灰暗的感覺,連帶籠罩得她本來波瀾不驚的心境也蒙上了一層陰影,忍不住脫口道:
「喂,你沒事吧?」
朱海在門口站住了腳,他的身影裡都帶了一種滯重的沉,好一會兒才輕聲的道:
「你知道嗎?我的娘親,是被我親手殺死的。」
雲霄忽然怔住,卻聽朱海喃喃的說:
「我從小就是被強暴生下來的,當時……」
聽著朱海淡淡的講述著自己的遭遇,雲霄的本來如古井不波的心中,也充滿了驚歎悲傷,她的心境隨著面前這倔強桀驁少年的經歷而不住起伏著,很是想說些什麼來安慰他,一時間卻是無話可說。
「後來,我上了崑崙山。只有長耳師父和申山君待我很好,可是,長耳師父為了我的緣故,主動身入太極圖,終於陷入了永眠……」朱海的聲音忽然激烈起來,他忽然轉過身來,厲聲道:
「是我害了他的!」
雲霄頓時驚呆了,朱海的臉上赫然有兩道淚水滑落,她從未見過男人的這種碎斷肝腸的表情,這令得她的鼻子都有些發酸起來,手足無措的道:
「你…….這……這和你其實也沒有太多關係。」
她一面忙亂的安慰著,一面尋出了自己的紗巾遞了過去,而朱海卻忽然緊緊的抱住了她!痛哭了起來:
「是我害了師父,是我害了師父!」
雲霄的腦海裡,轟的一聲炸裂了開來,這種經歷於她而言,是完全陌生的,一個本來倔強桀驁的男人抱著她哭得一塌糊塗,就彷彿若一個天真的孩子。她實在不忍也無力將他推開,那麼真實緊密而強烈的擁抱,導致異性的陌生體息若黑暗一般席捲而來,瀰散在了她身體的周圍,甚至隨著呼吸進到了自己的身體裡,這種陌生的體會又實在讓她覺得惶然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