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數風流衙內還看今朝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世事難明 文 / 甘子清
第一百三十九章世事難明
第二日,賈寶玉悠悠醒來,睡眼微睜,看到的卻不是襲人,而是嬌俏溫柔一如襲人的麝月。
麝月見寶玉醒了,便輕扭腰肢過來,行動溫柔如水,慢慢為寶玉穿衣,身上一股淡淡的麝香,寶玉聞了,不禁讚道:「果然如蘭如麝,你身上的香倒和你名符其實。」
麝月聽了,手上動作稍稍緩了一會兒,微微紅了臉,也不說話,只拿她那雙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瞟了寶玉幾眼,如嗔似怨。
這模樣煞是饞人,惹得賈寶玉心裡癢癢的,便去摟她的細腰。
「哎呀,好生穿衣服起來洗漱,熱水都為你準備好了。」麝月嬌嗔一句,輕扭嫩腰躲過,溫言細語相勸。
賈寶玉只得住了手,因問道:「你姐姐呢?」自然是在問襲人。
麝月搖了搖頭道:「一早起來就叫醒我,叫我等二爺醒了之後為你更衣,她卻臉兒紅紅的,也不知哪裡去了。」
寶玉一聽如此,便知是因昨日之事,小丫頭害羞了,今天不好意思再見自己,想想覺得襲人當真又可愛又好笑,不由搖頭微微笑了一陣。
賈寶玉穿衣起來,由麝月秋紋伺候著洗了臉,梳了頭。今日也不用再去寧府了,只管送葬日子再去一趟便是,所以早早就往宮裡去了。
今日進宮早些,還未到換班時間,到了侍衛房裡,只來了三三兩兩幾個人,都湊在一起竊竊私語,倒像是在談論什麼大事。
他們一見賈寶玉進來,臉色卻突然都變了,有微笑的,有咧嘴的,有凝重的,有惋惜的,有搖頭的各種表情,五花八門,精彩紛呈。
賈寶玉心下一陣狐疑,知道肯定是發生什麼事了,但他進宮當侍衛才沒幾天,和這些侍衛們都不是太熟,張了張口,想問又不知問誰,乾脆也不去管他們了,坐到一旁,倒了碗香茗細細品起來,反正還沒到當差時間,乾脆閉上眼睛養神,樣子顯得有些高傲。
能進宮當侍衛的,一個個的背景豈能尋常?那不是皇親國戚,就是王公顯貴家的子孫,他們除了當今聖上,哪裡見得其他人在他們面前傲氣的樣子?
其中有一人是國公家孫子,姓胡名珀,也是二等侍衛,平日裡傲的沒了天了,除了聖上,那是誰都沒放在眼裡的主,在外面走路都是橫著走的,從來不拿正眼瞧人,即使在宮裡,他都不是太安分。
如今見了賈寶玉一副對人愛理不理的樣子,胡珀氣就不打一處來,用重重的鼻音哼了一聲,陰陽怪氣道:「你們說說這世道,怎麼就會有這麼不知天高地厚,愚蠢如豬的人呢?」
在他一旁的是他的死黨,也是侯門子弟,姓劉名阿斌,三等侍衛,見賈寶玉一個新進侍衛,竟然不來前輩們跟前打招呼討好,反而一副不愛理人高傲的樣子,也十分看不慣,當下聽了胡珀的話,便會意了,也跟著陰陽怪氣附和道:「是啊,不過那人或許還不知呢,或許人家還自認為聰明,暗地裡沾沾自喜呢。」
「可不是嗎?仗著有幾分小聰明,會做幾首歪詩,便做事不分輕重,也不知瞻前顧後的,就一味逞強,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胡珀見死黨在附和自己,便說的更加起勁了。
劉阿斌立馬就附和道:「我看那便是小聰明也不是的,不過是譁眾取寵,為我們添些茶餘飯後可供閒談的笑話罷了。」
「是啊,自以為聰明,今日戲耍了別人,取笑別人,卻不知哪天自己要被別人怎麼耍回來,取笑回來呢。那時,我倒要看他還能不能擺出這樣一副一臉目中無人,高傲不可一世的樣子呢?」胡珀說這話時,故作搖頭晃腦,扼腕歎息樣子,倒像個世事洞明的智者。
這兩人一唱一和,指桑罵槐了一陣,賈寶玉便知道這是在說自己呢,他們明顯是在罵自己之前戲耍范世傑,得罪范源的行為愚蠢。
如果是在之前,賈寶玉必然氣得暴跳如雷,當場就會發作,但畢竟經過秋圍事件,秦可卿事件,寶玉漸漸明白世事的複雜性,也開始慢慢變得沉穩起來了,當下只是笑笑,也不搭腔。
其實范源和賈家本就是政敵,本就是敵我關係,不管賈寶玉得不得罪范世傑,兩家依然是勢同水火,不可共存的對手,不管得不得罪,范源依然會不擇手段的對付賈家,那麼既然如此,得不得罪又有什麼關係呢?
與其躲躲藏藏在背地裡鬥得你死我活,倒不如直接拿到明面上來,鬧得皇帝都知道才好呢。
這和之前賈寶玉抓到了茗煙的把柄,反而對茗煙更加信任了是一個道理。皇帝是並不希望自己的臣子太過和睦的,臣子們相鬥,他居中調停掌控,這才是帝王之道。而且皇帝也喜歡抓住臣子們的把柄,這樣就可以利用這個把柄,在他們有用的時候讓他們效忠,到用不著他們的時候,隨時拿出把柄來,又可以把他們一腳踢開。
這樣便會讓皇帝有種事情都在掌控之中的感覺,或許能得到皇帝的好感也說不定。
一切事情總是這樣,是是而非,難以分辨對錯好壞,不過是看誰想的更深一層罷了。賈寶玉正是想明白這點,才會那般不計後果的痛耍范世傑,要不然他好歹兩世為人,怎麼會當真如此的不知天高地厚?
戲耍范世傑一事,大部分人還是只能看到第一層的,那就是覺得賈寶玉很聰明,耍的范世傑團團轉很過癮,如薛蟠等比較膚淺的紈褲衙內便都是這樣想的。
能看到第二層的就比較少了,那就是覺得賈寶玉其實是十分不智的,因小恨而樹大敵,做事衝動,沒考慮到後果,如乾王、賈元春、薛寶釵等智慧高人一等的上等人物,大多會這般認為。
其實一開始的時候胡珀和劉阿斌也只是看到了第一層而已,之前還不是常常聚在一起誇賈寶玉聰明,取笑范世傑丟人?只不過在家裡聽了自己的父親或者祖父的分析,才體會到了第二層,所以才能在這裡這般如智者似的大放厥詞,故作洞明世事的樣子。
很多事情就是這般諷刺,當你認為別人的看法膚淺時,反而其實是自己的看法更加膚淺。
世界是辯證的,問題永遠不會只有一種看法和分析,這就成了區分人與人之間不同的最重要的一道鴻溝。
對於胡珀和劉阿斌來說,或許經過歲月的洗禮能明白這一點,或許永遠也明白不了這點,不管如何,最起碼現在他們還是依舊不明白這點的,依然在不停的對賈寶玉冷嘲熱諷,大批特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