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數風流衙內還看今朝 第一百六十章 一切盡在不言中 文 / 甘子清
第一百六十章一切盡在不言中
「二二爺」
打發了那幫不速之客,賈寶玉進了惠香的屋子,惠香跟在後面期期艾艾,可憐兮兮的,方才罵禎齊鳴那幫人的潑辣樣子竟如曇花一現般,在她身上再也看不到一點兒痕跡。
看著這個小丫頭好像做了什麼天大錯事似的樣子,賈寶玉不由一笑,問道:「怎麼了,吞吞吐吐的?」
惠香低著頭,小手兒交錯,扭扭捏捏,嬌憨可愛:「二爺,惠香知錯了,我不不該那樣說,萬一萬一要是洩露二爺的身份,婢子便是萬死也難贖其罪。」
大華朝不允許官宦人家經商,官宦人家又都排場鋪張,生活奢靡,光靠俸祿和封地的進項根本難以維持,所以很多大家貴族都會背地裡經商,但這畢竟見不得光,只能選幾個下人出來主持,至於主子老爺們是根本不會插手經商事宜的。要是大家貴族的子弟經商被人知道了,傳進朝廷,他以後的仕途也就完了,正因為如此,大家貴族家出來經商的人一般反而要比普通人家更為低調,更不想惹事。不過這樣人家的產業一般是不會有人敢惹的,若是真有人不開眼惹上了,表面上沒事,可背後大家族通過其他由頭整治了他,他都不知道怎麼回事。
惠香就是因為明白這些,平時做事才那般低調,幾乎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想就是這樣還惹出了是非來,惠香氣不過那姓禎的對二爺惡言相向,自然要挺身護主,她當時也沒顧忌到那麼多,可一旦冷靜下來,就覺得有些後怕了。如今二爺聲勢如日中天,可以說是賈府下一代的領軍人物了,以後定是要進入仕途的,要是二爺叫自己做買賣的事情宣揚了出去,影響了二爺的前途,惠香想想就覺得害怕,癟著小嘴兒,都快哭了。
賈寶玉見她那淒淒艾艾,可憐的小模樣,便笑著摸了摸她的小腦袋,安慰道:「這就哭了啊?哈哈,倒難為你事事為我著想。不礙事的,不過是一個小小商賈人家的子弟,掀不起什麼風浪。」
「真的?」惠香最崇拜二爺了,在她的小小心思裡,二爺是無所不能的,既然二爺這麼說,她嘴上問著,心裡卻早已輕鬆了起來,竟然立馬就破涕為笑。
賈寶玉如今一言一行都會影響到許多人的喜怒哀樂,他也漸漸感覺到壓力重大啊。看看惠香這含淚帶笑的可愛小模樣,賈寶玉不覺伸出了手去,捏了捏她粉嫩的小臉蛋,笑道:「小精靈鬼。」
惠香心裡就像喝了蜜一般,不過小臉兒卻羞得通紅,嬌笑著跑開了去。
惠香擔心自己說二爺姓名金貴,怕被那姓禎的聽出些什麼道道來,從而給二爺惹上大麻煩,她可算是白擔心一回了,禎齊鳴根本沒把這話放在心上,誰和人爭吵的時候不會說些大話出來嚇人呢?更何況姓名金貴這話本來就是禎齊鳴先說出來諷刺對方的,對方就著他的話頭反駁一句,當然不能當了真。
禎齊鳴平時只有欺負人的份,不想今兒個竟被人家一幫子低賤的奴僕給打了,這叫他如何不惱羞成怒?才回到家中,早就跑到了自己老子禎豹御面前告狀去了。禎齊鳴自然是這般想的:「我沒辦法收拾你,可我有個好老子,卻是有辦法收拾你的。」
用一句賈寶玉後世生活的那個世界的一句話說就是:「我爸是李剛!」
禎齊鳴在他老子禎豹御面前哭哭啼啼將事情說了一遍,便如個大姑娘似的撒嬌般道:「父親你可得為我做主啊,這回孩兒可是把臉都丟盡了,父親要是不為我做主,我可再沒臉見人了。」
禎豹御就這麼一個兒子,是當成心頭肉來疼的,哪裡由的人這般欺負?不過他畢竟混跡江湖多年,心思縝密,思慮之下,竟想明白了一些事來,搖了搖頭,長歎一口氣道:「恐怕這人不大好惹啊!」
禎齊鳴以前不管惹了什麼禍,只要他父親出馬,那是立馬就能擺平的,這次竟見父親面露難色,他心裡就有些打鼓了,難道自己惹了什麼不該惹的人物?
禎豹御畢竟是老江湖,歎了一聲,見兒子滿臉不解的望著自己,便分析起來:「鳴兒你想想,那香水買賣是一般人能做得了的嗎?後面肯定是有大靠山的,那個叫僕人打你的二爺,恐怕就和這大靠山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我們要對付他,恐怕不太容易啊。」
禎齊鳴本來在心裡發了誓一定要報仇,但見父親說的這般鄭重,他又有些害怕了,畏畏縮縮道:「那那就算了」
禎豹御看著自己這個色厲內荏的兒子,搖頭歎了口氣,臉色一冷,眼露陰狠的神色道:「咱們禎家就算再不怎麼樣,可我禎豹御的兒子也不是說叫人欺負就叫人欺負的,鳴兒你放心,咱正大光明對付不了他,就和他來陰的。」
時近午時,賈寶玉在外面逛了半天了,又在惠香這裡呆了一陣子,看了看她的生活與工作的環境,關心了幾句,和她嬉笑玩鬧了一回,也該回府用午飯了。
賈寶玉在街上買了許多玩意兒,正好是從後門進賈府的,便先去後門邊上的梨香院,看看寶姐姐。
先進薛姨媽屋中請了安,又無奈地被薛姨媽摟在懷裡心肝兒寶貝的親熱了一回,這才往寶姐姐屋裡來。進去一看,卻見薛蟠那呆子也在。
薛蟠本來和寶釵在說著什麼,一見賈寶玉進來,竟露出些慌張的神色,也不見往日那個親熱勁兒了,倒像有些害怕的樣子,聲音都有些畏畏縮縮的道:「哥哥哥,你來了,是來看妹妹的吧?快快請進來,我這就出去。」說著就一溜煙兒跑了。
賈寶玉臉上露出陰冷的神色,本要拉住他,不想手剛伸了伸,自己的衣角卻被一隻雪白豐澤的小手兒拉了拉。賈寶玉只得慢慢縮回了手,轉過頭來,看向了寶釵。
寶釵低著頭,一隻手捏著手帕垂在白裙旁,緊緊靠著自己的腰,另一隻手輕輕拉著寶玉的衣角,竟把平日裡的矜持都不知丟到哪裡去了,女兒撒嬌之態盡顯,看得賈寶玉好不心疼,好不心動!
「這這次是我哥哥錯了,寶兄弟看在我面上,就就饒過他這回吧。」寶釵依舊低著頭,聲如蚊吶,幾不可聞。
寶釵自幼喪父,卻又有個這樣的哥哥,每回惹了事端反而要讓自己妹妹來幫他擦屁股,有時候想想,薛寶釵倒真有些可憐。但無論如何,這也是寶姐姐的哥哥啊,血濃於水,自己怎能不顧寶姐姐的感受呢?
況且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林妹妹生得天仙兒一般,凡男人見了,哪個不會心動?更別說薛蟠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呆霸王了。薛蟠雖然可惡,可也只敢在背地裡想想,暫時倒沒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若不教訓一下他,他還不知道事情輕重了,要讓他知道,老子的女人可不是他這個蠢物可以癡心妄想的。
賈寶玉打定了主意,便在寶釵拉著自己衣角的手上拍了拍,算是答應她不會做得太過分了。寶釵心裡一鬆,隨即臉上一紅,忙把手縮了回來,轉過身平撫了一下自己加速跳動的小心肝兒,而後又轉過了頭來,恢復了她那一貫風輕雲淡的表情,笑著福了福身子道:「多謝寶兄弟了。」
寶玉搖了搖頭道:「但也不會就這麼輕易放過了他,還是會小懲大誡,給他一點教訓的。」
寶釵最近好像越來越瞭解了寶玉的脾氣,知道他不會這麼輕易揭過此事,早有了心裡準備,心想給自己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哥哥一些教訓也好,省得讓他以後再惹是生非,也不再說這個話題,只是輕輕點了點頭,又把話題扯開,笑道:「寶兄弟今天怎麼有空來看我?」說著,寶釵又看到寶玉手上的小玩意兒,不由喜道:「這玩意兒真可愛,能給我瞧瞧嗎?」
寶玉忙把手上的小禮物遞給寶姐姐,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訥訥笑道:「這本來就是要給寶姐姐的,姐姐看看喜不喜歡。」
寶釵比寶玉大一兩歲,也就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心裡當然也是喜歡小禮物的,歡喜接了過去,拿在手上把玩了一回,再偷偷瞄了寶玉幾眼,心想:寶玉方纔還像個大人物一樣讓人害怕,這會兒卻又像個孩子一樣木訥,真是越來越看不透他了呢!不過,這樣子的他確實越來越可愛了。
「哎呀!」寶釵被自己這個想法給羞得滿面通紅,竟跺著腳「哎呀」嬌呼起來,倒像是賈寶玉哪裡惹了他似的,忙去推寶玉道:「都午時了,老太太肯定正派人尋你用飯呢,你快去吧。」
寶玉不明所以,只得搖了搖頭出來。在進院子之前,先繞道去了綺散齋,叫來了賈芸,吩咐道:「對付薛蟠的計劃取消吧,只給他一些教訓就算了,別傷了他。」
賈芸恭敬的應了一聲「是」。
寶玉又問道:「叫你盯著的人,可都日夜派人盯緊了?」
賈寶玉如今可是深知間諜探子的重要性了,日夜派人盯著他想要盯著的人,通過這個手段,在和對頭相鬥的過程之中,他可是處處都佔了先機。比如先前范源要對付薛家,就是因為他事先緊緊派人盯住了皇宮和范府,這才事先知道了范源的計劃,將計就計,不但解決了薛家的危機,還差點兒就把范源給揪了出來,只可惜范源也不是省油的燈,棋差了一招。後來也是早派了地下黨盯住了范世傑,這才事先知道了范世傑偷去了林妹妹的詩,要不然被他打自己一個措手不及,可真的就丟人丟大了。要知道,自己回憶那首小時候背過的《己亥雜詩》,可是花了很大功夫,要是事到臨頭,又被范世傑擺了一道,可真不見得想的起來。
賈芸做事一向謹慎,一日也不敢鬆懈,早就排好了班,那些緊要人物幾乎片刻也不曾脫離他的監視之中。
賈寶玉對他很滿意,笑著道:「芸兒最近也幸苦了,以後城西那幾家店舖都納入你名下吧。」
賈芸忙要跪下謝恩,賈寶玉攔住他道:「這是你應得的。」
城西那幾家店舖可是做珠寶和飯店的,生意一向紅火,那進項可不是一點半點銀子啊,二爺這一賞賜,就讓自己終日衣食無憂了,賈芸還有什麼話好說的,只能以後死命相報罷了。
賈寶玉又吩咐了賈芸幾句,叫他去查查京城禎家,便進院子去了,先去賈母屋裡吃了飯,回自己屋裡洗漱更衣,收拾得妥妥當當,便又往林妹妹屋裡來了。
紫鵑一見二爺進來,忙笑著迎了上來,拉住抱玉的衣角,喜滋滋道:「二爺如今可是文武雙全了,不但是皇宮侍衛,還成了作詩的狀元了,我可走到哪都能聽到人談二爺的風采呢。怎麼二爺如今名氣大了,反倒擺起架子,再不肯輕易來咱們姑娘這兒了?」
以前賈寶玉是每日都要來林妹妹這裡好幾趟的,這些日子來的少了些,紫鵑才有此話。賈寶玉一見紫鵑都有些怪自己了,林妹妹可不知怎麼怪自己呢,忙要進去好好哄哄她。
不想廊上掛著的鸚鵡,見了寶玉,竟「嘎」的一聲,撲了下來,倒嚇了一跳,賈寶玉因笑罵道:「你也怪我這幾日來的少了嗎?」
那鸚鵡又飛上了架去,倒像是聽懂了寶玉的話似的,長歎一聲,竟大似黛玉素日吁嗟音韻,接著念道:「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賈寶玉一愣,心裡又喜又愧。這鸚鵡竟能學林妹妹的模樣念了這首詩,那麼這些日子林妹妹得把這首詩念了多少遍啊?她心裡卻原來無時無刻都是在想著自己的。賈寶玉心裡暖暖的,不過這首詩畢竟不是自己的,他又有些汗顏,以後看來自己要好好學下作詩了,就算做得不好,只要能向林妹妹表明心跡,那麼林妹妹定也會歡喜的吧。
旁邊的紫鵑聽了可就笑得不行了,捂著嘴兒,叉著腰,喘息著說道:「這都是素日姑娘念的,難為他怎麼記得。」
紫鵑說這話,就是要告訴寶玉:林姑娘每日都念著你呢,你可不能辜負了咱們家姑娘。
寶玉自然明白她的心思,笑著點了點頭,一切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