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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生死輝煌 第五節 血肉狂飆 文 / 老豬

    第五節血肉狂飆

    魔神皇的近衛旅,無敵的裝甲獸軍團開到了!

    這是一群可怕的戰士,平均身高超過兩米,肢體粗壯得像是青銅鑄的柱子。他們不騎馬,因為馬匹承受不了他們的體重,他們不披戰甲,因為他們天生就有著最可靠的盔甲。

    他們的武器都是特製的,比一般魔族的兵器份量要重上一倍。力大無窮的他們揮舞著這樣的武器,簡直就是專門用來殺戮的機器。

    在遠東時期,人類與近衛旅的接觸並不多,但每次接觸總是以人類方面的大敗虧輸而告終。唯一的幸運是,魔族的裝甲獸數目不多,而且這支部隊的主要任務是拱衛魔神皇,參與邊境戰爭的機會並不多。但那群全身雪白的怪物,對人類而言已成噩夢的代名詞。

    裝甲獸戰士咧嘴自信的狂笑著,那猙獰的嘴臉讓人心寒。在他們看來,那源源不斷猛烈衝殺過來的半獸人兵儘管身材魁梧,但就跟撲上來送死的飛蛾差不多。

    那是一場前所未有的腥風血雨,勇敢的半獸人兵竭盡全力,對著裝甲獸組成的堅不可摧的方陣,他們發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攻擊。

    勇敢的半獸人兵使出了全部武器,刀、矛、劍紛紛砍戳在裝甲獸身上。但充當先鋒的魔族裝甲獸凶悍得有如鬼魅,半獸人的刀劍斧戳砍在他們身上只留下了一道淺傷,飛箭戳不穿他們身上天生的硬皮,所有的攻擊都被彈了回來。

    被攻擊的裝甲獸滿不在乎的咧咧嘴,一揮手,於是那個勇敢的戰士立即被重達五十斤的鐵錘砸在腦袋上,腦漿、鮮血和頭顱骨地碎片橫飛,整個腦袋都沒了。

    羅傑在後頭大聲的叱罵潰下來的半獸人士兵。將他們重新驅趕上戰場,德昆在前線兇猛的左右衝殺,白川在不斷的往激戰中心調派兵馬,一個又一個團隊的兵馬被派往鏖戰前線,但所有的犧牲全屬白費,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費,拚命死戰也不管用,鮮血白白地流成了河。高坡上屍積如山,遠東軍的陣地搖搖欲墜。

    「大人!」白川策馬奔到紫川秀面前,她翻身下馬,氣喘吁吁,臉色發白。

    「裝甲獸的攻勢太猛烈了!他們堅甲太過恐怖,我們的刀劍只能給他們造成一點小傷,他們的一擊卻能將我們的士兵打成肉醬,前線快頂不住了!懇求大人。允許我們暫退避過裝甲獸的鋒頭!裝甲獸的持久戰力不強,他們地速度追不上我們,現在撤退還來得及,若等中軍被突破了,魔族騎兵衝進來。我們的兩翼就被分割圍了!」

    慘叫和鐵器碰撞的鏗鏘聲源源不斷的傳來,自己麾下的軍隊正在遭到慘無人道地屠殺。紫川秀鐵青著臉。長期在遠東作戰的他,對這支魔神皇近身護衛部隊的威名他也是知道的。裝甲獸地缺點就和他們刀劍不入的優點一般明顯,他們移動速度非常緩慢。

    與這種對手硬拚死打是愚蠢的做法。但如今的遠東軍擔負著拱衛人類大軍左翼的重任,一旦遠東軍後撤,魔族軍隨即就佔領了山脈陣地,人類的整體防線就被突破了,魔族的步兵能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巴丹城,這對決戰是很不利地。

    這是一個艱難的選擇,為了避免現在的犧牲,將來就必須付出更大的代價更多的鮮血來奪回這個陣地。

    「大人!」看著紫川秀沒有回答。白川焦急的叫出聲:「快下命令吧!再遲就來不及了!」

    「白川,」紫川秀轉過頭來,此時,白川才看到,在紫川秀蒼白的嘴唇上已經咬出了血珠:「下令吧,我軍放棄陣地,後撤五里!」

    下午時分,嗚嗚嗚嗚低沉的號角聲迴盪在山林間。遠東軍隊地撤退開始了。儘管紫川秀算當機立斷了。但撤退地命令還是下得有點遲了。

    早在軍令下達之前,驚惶失措的陣地早已搖搖欲墜了。蛇族地軍隊經不起肉搏戰,首先逃跑了,接著逃跑的是矮人族的士兵,在半獸人的陣營中也出現了崩潰的跡象,戰線瀕臨崩潰。

    魔族的騎兵在山林間追擊著潰逃的遠東士兵,接著展開的就是一場可怕的屠戮,被殺死的遠東戰士屍體沿著林間小路鋪成了一條血色的腰帶,積屍如山。

    在左翼遠東軍浴血奮戰的同時,血腥而慘烈的戰鬥在上十公里長的戰線上同時進行著。

    人類的各處陣地都在遭受著魔族的攻擊,右翼,東南軍副統領文河在抵擋著魔族十一軍的進攻,而雲淺雪則親率羽林軍和凌步虛的第五軍的十五萬大軍對陣地中心的巴丹城發動了進攻,儘管這些進攻大多沒能取得多大成效,甚至文河還打了個小小反擊,將裴瑪的部隊從森林中趕了出去,但這些進攻起了掩護的作用,斯特林沒辦法確認這麼多處同時進行的進攻中,哪個才是魔族的主攻方向。

    直到下午三點,傳令兵飛馬急報,近衛旅的裝甲獸士兵已經出現在遠東兵馬陣地正面了,這時人類指揮中心才下定了決心,紅衣旗本歐陽敬率領三個師近兩萬名重裝甲騎兵從巴丹城內調往左翼,但沒等他趕到,遠東軍已經敗下陣來,半獸人潰兵散得滿山遍野,近衛旅已經佔領了他們的陣地,而第三軍的騎兵正在尾隨追擊遠東的潰兵,歐陽敬下令衝殺了一陣,攔截了魔族軍的追殺,使得紫川秀有時間得以重整兵馬。

    但面對居高臨下已佔領陣地的近衛旅士兵,紫川秀和歐陽敬都不敢發動攻勢。

    日頭已西落,魔族兵馬和奔波了一天的人類士卒都已疲憊,人類士氣沮喪,而魔族則滿足於今天取得的戰果,雙方都沒有重新開打的意願,只是緊張戒備以防對方突然襲擊。

    入夜,兩軍都燃起了篝火堆。平原和高山上都出現了成千上萬的火堆,那場面十分壯觀。激戰了一天的士兵們都在抓緊時間休息,枕著武器睡覺。

    而此時,在巴丹城的聯軍指揮部內,軍事會議正在進行。趁著夜晚停戰地機會,東南和遠東聯軍的高級將官們正在檢討當天的會戰。

    將軍們鐵青著臉,有人在竊竊私語低聲交頭接耳,有人在左顧右盼。有人在抽煙,會議室裡煙霧朦朦,白川紅衣旗本不悅的皺起了眉頭。但今天,她總算沒有大發雷霆把那個抽煙的倒霉蛋給一腳踢飛出去。

    雖然沒有人明言,但遠東軍的主陣地被魔族奪取,這是人類形勢變得被動的主要原因。來自遠東的將軍們臉上無光,就連傲氣地白川也收斂了很多。

    斯特林端坐在首位,他眉頭緊鎖。盯視著地圖上突入人類陣地的那個黑色的鍥形尖角,目光專注得彷彿要把地圖燒出一個洞來。半響,他輕聲問:「能奪回來嗎?」

    斯特林沒有點名,但大伙都知道他問的是誰,所有人的目光齊齊轉向了帳篷角落。

    低頭坐那裡的英俊青年統領抬起了頭。白皙的瓜子臉上滿是疲憊,一雙漆黑的眸子深不見底:「這要看我們能付出多大地代價了。若是遠東軍戰死一半的話,奪回來不是沒有可能。」

    「戰死一半?」聽到這個駭人聽聞的比例,屋子裡的將軍們齊齊倒吸口冷氣。

    「也就是說。重新奪回這個陣地我們要準備付出六萬士兵的性命?」

    「這還是保守估計。我們面臨一個全新地兵種,誰也料不到裝甲獸的持久戰能力究竟有多強。我們必須以人海戰術消耗他們體力,直到他們疲憊不堪才有殺傷他們的機會。」

    「軍隊堅持不到那個地步,戰死一半,那是不可能的。只要傷亡達到四分之一,士氣就下降到危險程度了,再勉強作戰就有崩潰危險了。」

    「或者可以出動預備部隊給予遠東部隊增援?」有人插嘴,紫川秀望了他一眼。是個不認識地中年將軍,肩章是紅衣旗本,應該是東南軍的兵團長。

    「這位是傑爾根紅衣旗本,奧斯行省總督,現在我東南軍中負責糧草徵集後勤事務。」

    斯特林向紫川秀簡單介紹了一下,還沒來得及說話,歐陽敬起立道:「大人,請允許我部出戰!重甲騎兵能與裝甲獸一拼高下!」

    但斯特林立即否決了這個提議。因為敵人已經佔領了高處的陣地。自下往上仰攻,人類重騎兵鐵甲的可怕重量此時不再成為優勢。反倒成了劣勢。

    軍事會議吵吵嚷嚷了一晚,沒有得出什麼對付裝甲獸的好法子,最後,斯特林只得宣佈:「大家回去各自備戰,做好準備。」

    有人舉手問:「大人,明天我們的作戰方針是什麼?」

    「問對面的魔神皇去!我們後發制人。」

    席間響起了一陣失望的噓聲,這種說法等於是承認,人類聯軍對魔族地裝甲獸毫無辦法。礙於斯特林的威信,將軍們都不敢出聲,只是臉上的失落之色表露無遺。

    斯特林站了起來,一言不發,以嚴峻的目光環視全場,帳中立即變得鴉雀無聲。

    「今天我們首戰受挫,左翼丟失了陣地,但大軍整體陣腳並沒有亂,左翼還可以退守第二道防線。大會戰才剛剛開始,一兩場戰鬥的勝負,並沒有想像的那麼嚴重。將軍們,你們只看到裝甲獸的凶狠,卻看不到我們在戰略上的優勢。巴丹是主戰場,但決定勝負地關鍵卻不在這裡!只要我們能堅持住,拖住魔族地主力軍,帝都和西北營都不會坐視不管,他們遲早會出兵抄魔族的後路!」

    斯特林聲調不高,但卻很沉穩,有一股令人信服地味道,將軍們這才稍微恢復了信心。

    將軍們三三兩兩的出了帳篷,斯特林放下帳篷的門簾,望向了帳篷的角落,紫川秀依然坐在那裡,神情沉靜,只是眼睛裡帶著掩飾不住的疲倦。

    「阿秀。遠東部隊今天打的很慘,傷亡數字統計出來了嗎?」

    「還沒有,各部隊都還在重新整營,但傷亡該在一萬上下。四個團被打癱瘓了,今天你派歐陽敬救援來得很及時,若不是他,傷亡會更大,謝了。」

    斯特林搖頭。沉重的說:「若要說感謝,該是東南軍感謝遠東地弟兄們。遠東各族民眾不計前嫌,不遠萬里馳援帝都,他們付出了巨大的犧牲。此份情意,人類欠下了他們重重的一筆。」

    紫川秀詫異的抬起頭。今天打了敗戰,很多東南軍將領看自己的眼神已經很不對了。不少人都在怪遠東軍太不經打,第一天就丟失了重要的左翼陣地,連累了整個戰局。

    唯有斯特林能這般寬宏體諒啊!成熟穩健。設身處地的周到考慮,如今的斯特林,已有了沛然地大將之風。

    紫川秀笑笑:「二哥,我忽然想,戰爭結束後。若你不當東南軍統領,你會是總統領的最好接班人。」

    斯特林一愣:「為什麼這麼說?」

    紫川秀笑而不答,轉移了話題:「魔族裝甲獸是魔族王國的皇牌兵種,但卻不是戰場上常見部隊。這樣強悍的精銳部隊。所向披靡,魔族若是頻繁使用,定能在戰爭中大佔優勢。但我記得遠東這幾十年來,與裝甲獸部隊交戰的次數只有四次,比起低階魔族部隊的出動次數來說,實在太少了。魔神皇沒有理由把這把最鋒利的寶劍藏身邊不捨得用的。」

    「你地意見是?」

    「我一直懷疑,刀槍不入的裝甲獸魔族肯定有弱點,只是我們目前還不知道。魔族不敢經常派遣他們上戰場。就是害怕接觸得多了,這個弱點會被我們發現。」

    斯特林眼前一亮:「你說得對。若裝甲獸真的是無敵的話,為什麼魔族非得在決戰關頭才敢用上呢?阿秀,你與魔族交戰多年,可知道這些怪物有什麼弱點嗎?」

    「我也沒和裝甲獸交過手。前幾次魔神皇對遠東的進攻都沒有派上裝甲獸部隊。我問過隨我軍中地魔族投降將領魯帝,他以前是魔族的軍團長,但他也不知道裝甲獸的情況。這支部隊的情況屬於王國地最高機密,只有各部落的皇族才知道。」

    看著斯特林急切的樣子。他歎道:「二哥。想想,魔族保守了幾百年的秘密。肯定是非常隱蔽的。若是被我們一仗就找出來了,那也太容易了。可惜的是,韃塔族皇族羅斯不在我軍中。他跟隨布蘭將軍東進復仇了。他應該是知情的。可要聯絡上東路軍,起碼得要一個月,我們等不及了。」

    「阿秀,我有個想法:魔族的裝甲獸雖然犀利,但他們畢竟數量太少,無法遍佈整個戰場。既然魔神皇先下手派裝甲獸軍團進攻我們地左翼,那我們就不妨避開裝甲獸的鋒芒,對魔神皇的主營來個以牙還牙。」

    「當務之急不是反攻,而是先穩住陣腳。裝甲獸肯定有弱點,我們慢慢摸索,不要與他們正面交鋒。當務之急是把軍心給定下來,不宜輕舉妄動。另外,我們得想辦法通知帝都那邊配合,在我們拖住魔神皇主力的同時,若帝林能出兵攻打達克的話,魔神皇就首尾不能兼顧了……」

    對手太恐怖了,不但有整個魔神王國的精兵強將,更有魔神皇親自押陣。雖然平素魔神皇並不常親自指揮戰役,但斯特林和紫川秀都不敢絲毫輕視。最可怕的對手不是富有經驗的老將,反倒是那些初出茅廬地新手。

    老將有經驗,成熟穩重,不怎麼會犯錯,但他也容易被經驗局限,行動有規律可循,不難揣測。

    反倒是那些初生牛犢地新人令人恐懼,他們的想法和戰術猶如天馬行空,根本無從揣測。魔神皇直覺敏銳,決斷果敢。當發現人類戰線地軟肋在左翼,他毫不猶豫投入近衛旅,擊退遠東軍,一舉奠定優勢。這種大膽又毫無顧忌的戰術天才,那是最讓人頭痛的對手。

    此戰兩軍出動人馬多達百萬,規模為開戰以來的首次。一戰以定國運,斯特林、紫川秀兩人都是戰戰兢兢,不敢有絲毫疏忽。

    一直商議到深夜。反覆探討可能出現的形勢並商討了對策,兩人才覺得心下稍定。

    在離開斯特林的帳篷前,紫川秀停住了腳步,說:「二哥,有件事忘記跟你說了:在維納裡附近,德昆碰到了一支魔族隊伍,抓了兩個俘虜。據口供說,他們是護送卡丹前往達克與雲淺雪見面的。」

    頓了一下。紫川秀說:「她,很可能就在對面。」

    彷彿沒聽到紫川秀地話,斯特林俯身看著桌面上擺開的軍用大地圖,身形凝固得像是一座雕塑。

    良久,紫川秀長歎一聲,轉身正要出門,身後傳來了一個低沉而嘶啞的聲音:「那支隊伍,我也碰到了。但錯過了。」

    出了斯特林的主營,習習的晚風吹來,初冬的夜晚已經有了砭骨的寒意,紫川秀將肩上的大耄拉緊了,抬頭望望。夜空澄靜,星星都離很高很高,空曠寂寥地帳篷在面前一字排開去,營帳間無數的火把照亮了晚間的天空。

    「我碰到了。但錯過了。」回味著斯特林的話,紫川秀只覺得一陣酸澀。

    短短幾個字,無限的蒼涼與悲哀盡在其中。回想起那時的年少輕狂,多少的快樂往事,無憂無慮的青春歲月,曾經地山盟海誓,如今都已隨風而去。熱切深愛的戀人,如今已是刀兵相見的死敵。

    經過高岡。紫川秀不由往西望去。地平線上遙遙的萬點篝火,哪一片才是卡丹的所在?

    「大人。」古雷牽著紫川秀地戰馬過來:「大人,明天還有大戰,您該早點休息。」

    紫川秀淡淡一笑:「我們回去吧。」

    兩人快馬疾馳,穿梭於東南軍龐大的營帳之中,足足跑了半個小時,才望見了遠東大營的燈火。一隊執勤的半獸人哨兵遠遠地衝他們喊了一聲:「誰?站住了!」

    紫川秀不出聲的停了馬步,安靜的任由巡邏兵用火把照亮自己的臉。

    待看清領頭的古雷和跟在後面的紫川秀。半獸人們齊齊立正敬禮:「殿下!」

    「辛苦了。各位是哪個部隊的?」儘管疲憊。紫川秀還是強打精神問候值勤的巡邏兵們。

    領頭地半獸人昂首挺胸的回答:「殿下,我們是第二軍十一團的。擔任今天的大營值勤。殿下,請允許我們向您稟告:德昆、德敬、佈雷等諸位將軍都聚在主營那,他們都在等您回來,像是有很要緊的事情要跟您說,吩咐我們見到您就向您報告。」

    紫川秀心下一緊。幾位遠東將領都是今天出戰裝甲獸的先鋒部隊指揮,傷亡慘重。

    莫非見到魔族裝甲獸的強橫,將軍們有了畏戰之意?

    「第二軍軍團長白川在不在主帳?」

    「殿下,這個我不清楚。他們沒提到白川大人。」

    白川不知情,幾個中級將領為什麼要在這深更半夜越級求見自己?想起了當年的沙加兵變,紫川秀心頭蒙上了一層陰影。他不動聲色:「知道了,謝謝你。」

    巡邏隊長受寵若驚地立正行了一個禮:「殿下,為您效勞是我們地榮幸!」

    看著巡邏隊舉著火把消失在那重重疊疊的營帳叢林中,紫川秀輕聲說:「古雷。」

    「大人,請吩咐。」聽紫川秀那低沉地聲音,古雷立即知道有什麼特別的事發生了。

    「你立即去找白川,讓她帶一隊秀字營到主營來。讓她多加留神——你明白什麼意思?」

    「大人,我明白。」

    「很好。夜很深了,部隊調動不要響動太大,不要驚動了大軍歇息。」

    「明白,大人。」

    「你去吧,我先去主營看他們說什麼。」

    「大人,下官覺得,我們最好還是先去與白川大人會合,然後再去主營比較好。」

    紫川秀輕笑:「古雷,你擔心到哪去了?我只是提防萬一罷了。我還不至於怯弱到這種地步,連見自己部下都要帶護衛。你照我的吩咐通知白川就行了,她知道該怎麼處理。」

    聽紫川秀的語氣堅決,古雷只得說:「大人。那我就過去了?您多加小心。」

    「去吧。」

    與古雷分手後,紫川秀繼續向主營方向策馬前進。一路上,他很注意的留神各處軍營的情況,看到士兵們都依然安然在營帳中歇息,巡邏隊秩序井然的巡視四方,看到大營依然秩序井然,沒有動亂的徵兆,紫川秀放心不少。

    到了主營。他更是放下心來。因為主營地警戒部隊依然是自己的衛隊和秀字營。晚間值勤軍官向他報告,德昆、德敬、佈雷等人求見。

    「只有他們幾個嗎?」

    「是的,大人,都是今天參戰的將領。」

    「請他們進來吧。」

    半響,腦袋整個裹著紗布的德昆和另外幾個半獸人將軍大步進來。在今天的戰鬥中,德昆被魔族的弓箭手射瞎了一隻眼睛。

    紫川秀起身迎接他們:「德昆,都傷成這樣了,怎麼還不去休息?還有諸位。你們今天都辛苦了,該早點歇息啊!找我有事?」

    德昆帶頭,半獸人將領們齊齊跪倒在地,匍匐在地連連磕頭。

    紫川秀一下愣住了:「你們這是在幹什麼?到底是什麼事?」

    可是半獸人將領們不肯答話,只是一個勁的磕頭流淚。最後。紫川秀都快發火了,德昆才吞吞吐吐地說了,原來晚上在聯軍主營開會,一些東南軍的將領冷言冷語:「遠東強軍。名頭倒大,卻連一天都堅持不下來。」

    「有這樣的盟軍,我們可倒了大霉!敢情秀川大人千里迢迢帶過來的就是這樣的貨色。」

    畏於紫川秀的地位,這些話他們不敢在紫川秀面前說,但跟隨紫川秀過去開會的遠東將領可是受了不少白眼。散會後,紫川秀留下跟斯特林單獨商議,與會的遠東將領先回來了,把事情添油加醋地一說。

    知道因為自己的敗戰。光明王在眾路友軍面前受到了屈辱,參戰的半獸人將領無不羞愧激憤,他們集體前來向紫川秀請纓,要求明天再戰。

    知道原因,紫川秀鬆口氣:「原來是這個事。諸位,勝敗乃兵家常事,只要盡力就行了,一場戰鬥的輸贏倒也不必太放心上。」

    德昆抬起頭來。那只完好的右眼中滿是淚水:「殿下。俺們太不中用,兒郎們沒出息。給大人您丟臉了!大人,明天請再給俺們一個機會,俺們定能給殿下您挽回臉面!」一邊說著,他著紗布地左眼不住的滲出血來,望之觸目驚心。

    將軍們齊聲說:「殿下,再給我們一個機會吧!這次,我們定不會再給大人您丟臉了!」

    「殿下,今天戰鬥中有一批孬種,他們從陣地上逃跑了!現在,我已把他們通通抓起來了。只要殿下您同意,我立即軍法處置他們!」

    紫川秀霍然站起來,怒道:「胡鬧!人現在在哪裡?」

    「就在主營外,我已安排軍法隊,馬上就要行刑了……」

    「帶我去!」紫川秀打斷德昆,口氣是不容置疑的。

    將領們簇擁著紫川秀出去。營外的空地上,火把通明,空地上,幾百名半獸人士兵被反捆了雙手,或蹲或坐。在他們周圍有武裝士兵在擔任看守,刀劍出鞘,神情冷峻。現場鴉雀無聲,氣氛緊張,只聽到火把劈劈啪啪地燃燒聲。

    「大人,這就是今天臨陣逃脫的士兵。我們準備等下執行軍法……」

    紫川秀揮手打斷了德昆,他走近去,一個個打量著那些被反捆了的士兵們。很多士兵都是身上帶傷,血跡斑斑。

    紫川秀緩緩一個個看過去,在他銳利的目光注視下,疲憊不堪的士兵呆滯的臉上露出了羞愧的表情,低下頭去不敢與紫川秀對視。

    在一個小個子半獸人兵面前,他停住了腳步,心頭一顫:這個士兵實在太年輕了!那稚氣的臉孔,那黑汪汪地眼睛裡童真的眼神,還有臉上那惶恐又不知所措的表情——他還是個孩子啊!

    「你是哪個村的人?多大了?」紫川秀問,聲音很低。語氣溫和。

    小半獸人抬起了頭,黑漆漆的眼珠慌張地望著紫川秀,淚水直流,卻說不出話來。紫川秀身後的德昆嚴厲的呵斥他:「光明王在問你話!還不回答?」

    「不要嚇著他了,他還是個孩子,我看頂多十五歲。」紫川秀彎腰俯身摸摸那士兵毛茸茸地頭頂,溫和地說:「你參加了今天的戰鬥?殺了幾個魔族兵啊?」

    小半獸人點頭,小聲說:「殿下。俺一個魔族兵也沒殺到……」

    「為什麼呢?」

    「裝甲獸上來以後,俺爹叫我趕緊走,俺什麼也不知道,聽爹地話連忙就跑了……光明王,俺知道錯了,當兵不該貪生怕死,丟人……」

    「你爹?」

    「俺跟俺爹一起當兵的,一直是爹帶著俺打仗。俺什麼也不懂。都是聽爹地話。」

    「你爹呢?」

    「他朝綠皮崽子那邊衝過去,一邊回頭叫俺快走,後來他被裝甲獸打死了。」

    「你親眼看到了?」

    「俺親眼看到了,俺爹和幾個叔叔拿著砍刀圍著一個裝甲獸砍了好幾下,可就是砍不死他。那個裝甲獸拿刺槍一個又一個捅翻了我們的人。最後將俺爹捅了個對穿。這時俺爹還沒死,掉頭拚命衝我揮手,吐著血,叫我快跑……俺那時候也慌了。看裝甲獸那麼凶,也不敢上去為俺爹報仇,跟著大伙就這樣逃了……殿下……殿下……俺知道錯了……」

    說著說著,小半獸人聲音中已經帶了哭腔:「求您了,俺再也不敢逃走了,俺下次一定戰鬥到底……求您不要將這個事告訴俺家裡族人,不然俺一族人都要丟臉了……」

    空地上鴉雀無聲,只聽到一個幼稚的嗓音說話。紫川秀心頭沉重。像是壓著鐵塊一般沉重。

    他看看四周,沒有人說話,無論是那些被捆著的逃兵還是看守的軍法隊都扭過了頭去,神情沉重。想起了今天那場慘烈又絕望的戰鬥,想起今天倒下的戰友,百戰餘生的戰士們眼中波光閃動。

    紫川秀掉頭望了德昆一眼,那眼神頗為不滿。德昆連忙解釋:「殿下,俺也不知道這事。真地不知道……」

    不知為什麼。他解釋的聲音越來越小,在紫川秀嚴厲的目光下。他漸漸低下了頭,不敢與紫川秀對視。

    將軍們只在乎功勳和榮耀,誰關心那些無名士兵的生死呢?

    紫川秀歎口氣:「不說了。把大伙全部放了吧。」

    德昆要說什麼,但紫川秀打斷了他:「我知道你想說什麼,軍法嚴明固然是必要,但也要知道變通。看這些人,差不多個個帶傷,我就不信他們就沒經抵抗?要對付裝甲獸這樣恐怖的敵人,靠殺一儆百來恐嚇士卒是行不通地。若說今天誰有責任的話,該負最大責任的人是我!我沒有估計到裝甲獸軍團的突然出擊,沒料到魔神皇會如此突然地投入預備部隊。對於裝甲獸這種全新的兵種估計不足,作為指揮官,我讓部隊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倉促的投入了和裝甲獸的血腥廝殺之中,在戰局不利的時候,我更沒能果斷下達撤退令,造成了更大的不必要傷亡——」

    壓抑住激動的心情,看到德昆那震驚地表情,紫川秀突然意識到,自己失態了。

    將領的堅定是部下勝利信心的根源,在下屬面前暴露自己的沮喪和後悔那是臨陣指揮的大忌。即使眼前伏屍百萬,優秀的將軍能連眉頭都不挑一下。自己也不是戰場的初哥了,今天怎麼會犯下這麼低級的失誤呢?

    是愧疚,是愧疚使得自己不由自主地尋找一個可以宣洩地口子。

    他放緩了語氣:「總之,你先把他們放了吧。」

    「是,殿下。」德昆聽令行事,他衝著士兵們喊道:「光明王殿下有令,不追究你們了。警衛隊,過來把他們放了吧。」

    衛兵們快步過來,幫被捆綁著的士兵解開了繩子。

    他們被捆了很久,得知被赦免了,有些人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有人搖晃著腦袋,張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這是真地。那些瀕臨絕望的呆滯臉上出現了狂喜的表情。

    「還不感謝光明王殿下寬宏大量的恩典?」德昆嚴厲的喝道。

    「啊啊!」死裡逃生的士兵們發出了狂喜的叫聲,他們參差不齊的叫道:「謝謝殿下,謝謝殿下……」喊聲中飽含著發自肺腑的強烈感激之情。

    「殿下,謝謝您!我定會努力戰鬥,絕不再當逃兵!」那個少年半獸人奔到紫川秀面前,莊嚴的說道,神情肅穆。

    紫川秀閉上了眼睛,以免淚水溢出眼眶。他的耳邊迴響起了斯特林的話:「遠東各族民眾不計前嫌,不遠萬里馳援帝都,他們付出了巨大的犧牲。此份情意,我們人類欠下了他們重重的一筆。」

    是啊!遠東最優秀的兒郎們跋山涉水,跨越了千山萬水來到人類的土地上,與魔族最凶殘的兵種搏鬥廝殺,被打得粉身碎骨、腦漿迸裂,被魔族裝甲獸沉重的腳步踩成了肉泥。他們到底是為了什麼?

    不是為了人類,不是為了追求「大陸霸權」之類虛無縹緲的東西,魔神皇卡特陛下與紫川參星殿下的野望跟他們更是毫無關係。那些淳樸的半獸人漢子,只有一個原因:相信光明王。

    他們堅信,光明王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為遠東著想。光明王深謀遠慮,思慮深遠,雖然自己不能理解他的用意,但只要堅決執行殿下的命令就夠了。

    那些戰死的士兵們,即使在他們生命最後一刻都堅信,自己的犧牲,定然會為遠東換來一個美好的未來,自己的鮮血不會白白流淌,自己是在保衛自己的妻兒父母。

    血染沙場的戰士險些要死在自己人手上,剛剛死了父親的兒子向自己宣誓再戰,被赦免士兵出自真心的感激涕零、痛哭流涕——那些淳樸的半獸人士兵們啊,他們竟沒有一個人意識到,他們竭盡全力在打一場根本跟自己無關的戰爭!

    對這份盲目而狂熱的信任,紫川秀感到了深切的悲哀和沉重。

    一個民族千年的期盼和希望,千萬人對自由和幸福生活的嚮往,自己背負了太多太多的東西,一想到自己有可能辜負他們,那種沉重的負罪感壓得紫川秀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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