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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暾出東方 第265章 兄弟相爭 文 / 風斯在下

    「楚兄,你闖了大禍了。」

    從栩然堂出來,孔琬便拽著楚煌疾步走到園中僻靜處,埋怨道:「元貞若知道你胡亂給她訂了一門親事,肯定不會跟你善罷甘休。」

    「飛霜女扮男裝,這事紙包不住火,早晚都要暴露,到時莊氏父子必然遷怒於你,你身家性命俱在他掌握之中,豈能不早做補救。」楚煌頓了一頓,謔笑道:「若是龐鑫真能和莊倏結成秦晉之好,不但你可以平安無事,飛霜也能早點脫身。」

    「你只圖自己脫身,可曾顧及我姊的名節和終身。」孔琬一拂衣袖,氣忿異常。

    「龐鑫神通廣大,她若心有不願,誰能勉強得了她。」楚煌小聲道:「你只需跟她說如此如此。」

    「如今也只能拖得一日是一日了。」孔琬搖頭道:「我鳳皇一族為了避忌天庭,本是不願在人前展示神通,驚世駭俗,多生事端。現我全家失陷在這鷹愁崖上,江船九部勢力廣大,想要從容脫身,談何容易。說不得只好使些變化,早些脫此厄困。」

    「你若無意給橫江王當臂助,還是早做決斷為好。」楚煌輕聲一歎,「你聽那張淺語說起神異之事,舌燦蓮花,能使頑石點頭,再觀黃天賊的所為,真如孟子所言,『以若所為,求若所欲,如同緣木求魚一般』。孔子雲,『巧言令色,鮮矣仁』。豈是僅對一人之善惡而言之哉?神魔妖道,官商寇霸,無不可以此言證其真偽。『聽其言而觀其行』,『視其所以,觀其所由,察其所安』。參以此法,沒有不露出狐狸尾巴的。」

    「雖然如此,若非會通古今,豈能察其源而辨其流。『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下士時。若是當時便身死,千古真偽復誰知。』今日黃天賊鑿鑿大言,我不敢信也。」

    孔琬點頭道:「我心中早有定計,絕不會見獵心喜,眼下金風國還算安穩,宰執辛充國頗能開誠佈公,若是戰事不起,或許能有些作為。」

    「你快看……。」

    楚煌遠遠看見莊氏兄弟從園中走了出來,邊走邊爭執甚麼,暗道:「這兩兄弟為了迎娶張淺語該不會打起來吧。」

    莊氏兄弟在一片湖水跟前停了下來,莊忽大笑道:「大哥,此次出兵四郡,靠的是水上功夫,你輕功雖好,奈何卻派不上用場。張小姐肯定不會選你。」

    莊倏譏諷道:「你覆海夜叉那麼能耐,怎麼前日卻讓人家逮著了。」

    「你……」莊忽被戳到痛處,勃然大怒,揮手揭下披風,飛身躍到湖中的竹筏上,冷哼道:「大哥,有本事別作口舌之爭,咱們水裡見個高下。」

    「怕你。」莊倏縱身疾掠,在湖面上輕輕一點,踩到一叢荷花上面,環抱雙臂道:「誰若離開湖面,便算誰輸了。」

    「一言為定,輸了的人便自動退出。」

    莊忽挑起長篙,在身後一撐,那竹筏便如離弦之箭飛奔而去。莊倏輕哼一聲,算作回應。竹筏堪堪要撞進花叢,莊忽大喝一聲,揮起長篙橫掃,風聲呼嘯,氣勢凌厲。

    莊倏猛掀披風,宛如生成鳥翼,懸在半空。雙腿連踢,蜻蜓點水般立到長篙之上。莊忽疾抖長篙,點截橫掃,連綿不絕。兩人飛快交換數合,一時卻誰也佔不到便宜。莊忽心中焦躁,腳下用力,竹筏呼的一聲,打橫撞去,莊忽以篙作槍,挽了個花,斜刺裡疾搠。

    莊倏微吃一驚,提了口氣,半空中一個後翻,飛腿力劈而下。莊忽雙手一滑,長篙倒搠,『啪的』將竹筏綁繩刺斷,其勢不絕『噗的』扎到湖底淤泥裡。

    莊忽站立不穩,雙腳撐著竹筏擺了個一字馬坐到湖面上。莊倏見機不可失,半空中腰身一轉,飛快的彎弓搭箭,倏倏兩箭射來。莊忽微微失色,猛的將長篙拔出,揮篙疾擋時,『噗的』一箭射穿竹篙,另一箭卻穿透髮髻,上下搖晃。

    「怎麼樣,二弟,你可心服。」莊倏得意笑道。

    「我服……個屁。」

    莊忽丟了長篙,將發上箭支拔下,『噗的』鑽進水中,只聽砰的一響,兩片竹筏合上,湖面也恢復了平靜。

    「這兩兄弟還真打呀。」孔琬在一旁看的直搖頭。

    「但願不是生死相搏。」

    楚煌一語未落,湖中凝起一片渦漩,荷花叢中枝葉橫飛,傷殘無數。莊忽揮舞兩把牛耳尖刀,將荷蓋削得一朵不剩,莊倏頓時大為被動,在花枝上站立不住,御風飛掠,站到竹筏上面。

    「莊老大要糟呀。」楚煌暗暗搖頭。

    果然莊忽持重許多,不但未有露頭拚鬥,反而一個猛子鑽到竹筏下面,揮起尖刀,依前法施為。莊倏對著湖中射了幾箭,都傷他不到。再僵持片刻,竹筏嘩的一聲,從中炸開。莊忽雙手疾抓,拉住莊倏雙腿,猛然拽下。

    莊忽綽號『覆海夜叉』,一提名號能叫過往商旅退避三舍,莊倏雖也熟悉水性,比起乃弟可就差遠了。龍游淺海還要遭蝦戲,何況對方是水中蛟呢。

    莊丕渾得了報告,大步趕來,一見兩兄弟在水中扭打,不由火冒三丈,「老大,老二,你們還不住手?」

    莊忽見老爹露面,不情不願的鬆了手,莊倏已經喝了不少污水,好在他頗有幾分修為,還不至於暈死過去。

    「你們兩個成何體統,都給我閉門思過去。」莊丕渾拍了拍胸口,咳道:「氣死我了。」

    ……

    楚煌兩個躲在一旁看了一場好戲,及見莊丕渾親自趕來,不敢遺人話柄,便乘隙溜回客房。

    莊丕渾將孔琬全族都劫了上山,雖未明說要拉他入火,赤飛霜和龐鑫這兩門親事若真是結成了,孔琬可就是上了賊船,想脫身也不可能了。莊丕渾老謀深算,一頓家宴就搞定一切,果然薑是老的辣。

    楚煌一推房門,就見紅桃坐在書桌後面的靠椅上輕輕抽泣,綠柳圍在她身邊小聲勸慰,也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

    兩女見她回來,兩雙滴溜溜的明眸齊齊看了過來,紅桃慌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暈紅著臉道:「楚公子。」

    「公子,你回來了?」綠柳喜滋滋地道:「困了吧,我給你打水。」

    「公子,我……」紅桃指了指房門,欲言又止。

    楚煌看她面上淚痕未乾,頗有幾分楚楚動人的韻致,故作不解道:「好好的哭甚麼,誰欺負你了?」

    「沒……」紅桃慌忙搖頭。

    「哦,我知道了。你們小姐三日後出嫁,你是應該陪嫁的吧。喜極而泣?」

    紅桃微微一呆,似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楚煌笑道:「放心吧,那位赤公子的為人很好的,你放心嫁就是。」

    「嗯。」紅桃輕輕點頭,「不打擾公子休息了,紅桃告退。」

    楚煌擺了擺手。

    紅桃走到門口,正撞到赤飛霜拐了過來,想到楚煌方纔的話,頓時面頰緋紅。

    「她見我臉紅甚麼,奇怪。」

    赤飛霜搖了搖頭,苦笑道:「楚煌,我算是明白你說的女扮男裝的麻煩了。莊蹁躚竟然要跟我成親,這可如何是好?」

    「實話說了吧,事到如今,我也是一籌莫展。」楚煌道:「要麼挑明身份,要殺要剮隨她。要麼,給她來個不告而別,遠走高飛。」

    赤飛霜輕輕一歎,「孔莊主對我有救命之恩,現在他有了難處,我又怎能一走了之。」

    「我就知道飛霜你重情重義。」楚煌道:「現在也只有盡量將莊蹁躚穩住,等我們脫了身,日後還可以向她解釋。」

    赤飛霜遲疑道:「其實莊蹁躚本性不壞,如此對她,我總覺得於心不忍。」

    「公子……,赤公子也在。」腳步聲響,卻是綠柳端了盆水走了進來,面裡還冒著熱氣。

    楚煌接過柔軟的毛巾,淨了淨面,赤飛霜便告辭出去。楚煌推說中午飲了酒,有些犯困,便自顧上床休息,眼睛闔上,腦子裡卻在想著鷹愁崖的地形地勢,想來想去,若不用奇功異法,想要將孔琬的百十口家眷,從層層卡哨的嚴密防守下,神不知鬼不覺的護送出去,只怕比登天還難。

    前時『紫芯梧桐』已還給南葳助她調養元力,他手上還真沒有合用的寶貝,龐鑫的本事是不必說了,孔琬雖未展示過神通,聽那皇赤瞳的意思,該當不在龐鑫之下。南葳先前出入三川五嶽尋求破解『寒蜩冰蛻』的方法,及後來赤飛霜得畢方鎧之助,將寒毒漸漸壓制,南葳看此法果有奇效,才將此事擱下,以後便不見回轉,或者受了孔琬之托,先到金風國尋找安身之處了也說不定,不過,現在眾人身遭厄困,難以脫身,也不能她能否趕來相救。胡思亂想了一會兒,困意漸漸襲來,便真個朦朧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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