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精靈與人 第一百一十一章 文 / 冷無涯
第一百一十一章
八位長老或許是不滿薩爾瑪女王的決定，並未隨後進入長老會所，暴雨如注中，偌大長老會所只有薩爾瑪陪著冷情，兩人不約而同望向窗外迷離的雨景，室內一時陷入了沉寂。
薩爾瑪女王支著腦袋目光迷離，冷情貌似沉思的同時，卻在以神念觀察週遭環境，希望探知精靈族的生態、他們目前的想法、以及對一系列變故的反應。
森林畢竟有森林的局限，雖為精靈們提供了慷慨庇護，精靈族亦號稱是最接近自然的種族，卻無法掩蓋由此帶來的弊端。
神念探知中，精靈們的住所可謂五花八門，很多房屋建在樹腰上似渾然天成，和環境形成協調的統一，有些小屋則完全由籐蔓構築懸空吊在粗壯樹枝上，通過軟梯進出上下，這些空中小屋基本是單身精靈的住所，地面上的房屋則大都依樹而建，空間要稍大些，這種房屋多是精靈家庭的選擇。
這些散落各處的玲瓏小屋，使整個精靈聚居地充滿了童話色彩，自然協調、充滿童趣、簡陋窄小是它們共同的特點。不過，以人類的角度來看，很難想像竟有人能容忍這麼窄小的居室，很多人匯聚一堂的景象根本不可能在這種小屋中看見，因為……它們實在太小了！長老會所已是整個迦葉族最大的建築。
正欲進一步觀察各個小屋中的情形，冷情方才發覺：自己不懂精靈語言！
神念觀察中，很多小屋傳出議論聲甚至爭吵聲，冷情卻一句都聽不懂，無奈苦笑下，只能當成看啞劇了。
「什麼，你真想去？你沒問題吧你？！那可是四十六公里深的地底！」某間小屋中，佩琦驚訝的問。
「為什麼不去？！族裡的生活年復一年，平靜的跟死水一般，我早就受不了了！聽說自從納斯拉皇帝執政，外邊對我們精靈來說安全多了！就算這次他沒來，我也想出去闖蕩一下呢。還有啊，我覺得以『他』的神通廣大，就算四十六公里深的地底，工作環境也不會惡劣到哪裡去！你沒聽見嗎，他還有其他部下在那工作呢！更何況，這不僅是難得的冒險經歷，還可以飛~！你不知道我夢想這一天有多久了！」洛伊絲說到最後，眼睛裡全是星星，彷彿在幻想飛行的那刻。
佩琦無奈望著她，道：「你……唉，你想得太天真了！忘了我表姐是怎麼失蹤的嗎？人族的狡詐你又不是不知道，萬一被人騙了，到時候看誰救你！」
洛伊絲此時已閉起了眼睛，似在幻想飛行的美妙感覺，夢遊般回答：「你沒聽洛雷塔說嗎，人族裡有好有壞，大多數人還是不錯的。我看那個納斯拉皇帝就很順眼，如果真被騙了，就當是我有眼無珠好了。」
佩琦看她那副樣子，過來扳住她的肩使勁搖晃，又氣又急道：「現在是白天，你發什麼夢呢？！求求你了，放棄這想法吧，我不想再失去一個好朋友！」
洛伊絲睜開眼，深深凝望她的好友：「你真覺得，這麼平靜活著是件幸福的事嗎？沒有激情，沒有夢想，沒有變化……什麼都沒有！到老了回首這一生，卻發現沒任何值得回憶的。」
搖搖頭，洛伊絲繼續說：「我不要這樣的一生，絕不要！佩琦，和我一起去吧！我相信『他』，也請你相信我，我們會在外邊活的很開心、很充實！我們會作為先行者，為迦葉族探明未來的方向。最壞的情況，無非是我們這點人遭遇不測，可你想過沒，最好的情況呢？！」
佩琦沒想到她把這事扯到全族未來的高度，又不能說她沒道理，一時間呆住了，只是愣愣看著洛伊絲不語。
另一間小屋。
「洛雷塔，你現在擔任的職務反正不重要，不如帶著我們一起報名！」普林看向洛雷塔的目光充滿希冀。
「是啊是啊，你在人族社會呆了那麼久，好歹比我們熟悉的多，這次要是有你帶頭，我就去報名。」洛雷塔另一位好友辛西婭說道。
安格斯詫異抬頭看了看二人，道：「不會吧，你們還真想去？」
普林笑嘻嘻拍拍他的肩膀：「怎麼，難道你不想駕駛那飛行器？」
安格斯剛低下頭，正以小刀認真雕琢一塊初具人形的木頭，被普林這一拍差點沒割著手，抬頭怒看普林嗔道：「你這傢伙從來都這麼莽撞，沒見我在幹什麼？！」
普林訕訕坐回座位，嘿嘿一笑道：「不好意思，我一時沒注意！對了，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安格斯早知他那脾氣，說了也是左耳進右耳出，和他計較能氣死人，沒好氣的放下雕像說：「誰不想飛！不過你也得想想付出的代價！不說那麼深的地底環境如何恐怖，你們就這麼相信那個皇帝嗎？」
辛西婭插嘴道：「我不知道那個皇帝怎樣，但我相信洛雷塔的眼光！」一邊看向好久沒出聲的洛雷塔。
一時間三人目光都望向洛雷塔。
洛雷塔正站在窗邊觀賞雨景，感覺到三人目光，頭也不回說道：「該說的我已經說了，相不相信是你們的事。這次的事，就算你們不說我也會向『他』辭去職務，陪你們一起完成這任務。」
頓了頓，洛雷塔又說：「安格斯，人族有句老話，做人，要向前看！事情已過去很久了，一切都在變化，你不能用一成不變的目光看這世界。就算只為了全族的未來，我們也該冒這個險！」
安格斯無所謂的笑笑，說：「我倒不是多在乎安危，只是不想被人蒙蔽，既然你這麼說，我就只當相信你好了！不過，這麼說不代表我就信任他，咱們慢慢看吧，時間會證明一切！」……
無數的小屋，無數的議論，整個迦葉族的精靈們躲雨的同時，都在議論今天的事，甚至有些小屋傳出爭吵聲。
長老會所內，薩爾瑪女王的聲音忽然打破了寂靜：「您此時散發出的精神力很奇怪呢，似極微弱，又似極強大，之前還未有這樣的感覺，難道您？」
冷情看向似笑非笑的薩爾瑪，好似小偷被主人當場抓住般，頗有些臉紅心跳的感覺，心下苦笑：「怎麼忘了身邊還有位聖魔導師！看來身具的強大力量讓自己有些忘乎所以了~！」
到這種層次，對周圍的精神波動已超乎尋常的敏感，神念亦屬於精神力，又如何能瞞住身邊聖魔導師修為的薩爾瑪女王。
輸裡子也不能輸面子，冷情面色不動，微笑望著薩爾瑪說：「不好意思，這也讓您發現了？！我沒有惡意，只是希望對你們多些瞭解，看有沒有更好的模式令精靈族和人族長期和平共處。」
看著冷情毫無遮掩的直視目光，薩爾瑪忽然俏臉一紅，扭頭看向窗外道：「那就多謝您的好意了。」
沉默了一會兒，薩爾瑪看著雨景，又說道：「您的種種傳聞都充滿神秘，今天第一次見到您時我便想，終於可以稍解疑惑了，沒想到現在的您在我眼中卻越發變得神秘。」
似感覺到冷情仍看著自己，薩爾瑪忽又扭頭直視冷情，嫣然一笑道：「不過，最起碼我已瞭解到您對精靈族的善意，這就足夠了！希望您給我們帶來的，是充滿希望的未來，而不是厄運。」
冷情仍直視著她，略帶嚴肅的說：「未來的事，誰都沒法說清楚，我只能說，盡力就好！我雖為你們帶來了新的選擇，路仍在你們自己腳下啊……」
精神力凝聚中，外面十米範圍的雨點不再落於地面，而是懸浮在空中向中間匯聚，漸漸形成一個透亮水球，隨即水球穿窗而入懸在二人中間。
視線透過水球看向薩爾瑪，冷情的聲音繼續響起：「您知道嗎？就算這從天而降的雨水，其中亦包含著無數看不見的細小生命，我們比之整塊大地，如同這些細小生命比之水球，其實同樣渺小無比，同樣在這個殘酷世界中掙扎求存。」
水球移向窗外，「嘩」的一聲濺落地面，冷情又道：「而我們和這些細小生命唯一的不同，就是始終在同命運做抗爭，力圖將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
「精靈族願做那水球中隨波逐流的細小生命，還是與人族一起同命運抗爭，一切全在於你們的選擇。以前人族對精靈族雖有種種不是，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又何嘗不是精靈族的保護傘？你想想，如果這片大地完全為獸人所佔據，他們會怎樣對待你們？恐怕精靈族早已消失在這片大地上了！」冷情意味深長的看著薩爾瑪，說出另一番見解。
薩爾瑪何曾想過從這角度看問題，呆呆看著冷情再無法作聲，原先心中那點猶豫和自尊，在這無情事實下已被徹底擊到粉身碎骨。
原來，精靈族尚能苟延殘喘，歸根結底竟還是托了人族的福？！
薩爾瑪此時摸不清自己是想大哭，還是想大笑！感覺無比滑稽的同時，另一種深沉哀傷源源湧上心頭，一時間無比的心酸難耐。
冷情見她木然的臉色、神色複雜的雙眸，這才感覺話說過火了，然而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哪還能收得回來，看向薩爾瑪的目光中已帶著歉然之色。
薩爾瑪終垂頭不再看冷情，雙手摀住臉，晶瑩指縫中漸漸沁出淚水，香肩微微聳動似在無聲哭泣。
想想初見時無比尊榮的女王，卻被自己整的一會兒像孩子般開心，一會兒卻又默默流淚，冷情頗覺自己有惡棍天賦，實在是……唉，提不成！好像自己沒刻意做什麼啊！
良久，見薩爾瑪香肩不再聳動，似已心緒稍平，冷情覺得該給她點安慰或者說補償，正色說道：「我來時的路上，想到一個或許可解決精靈族生育率的方法，不知您有沒有興趣？」
薩爾瑪聞言，頓時忘了一切抬頭看向冷情，驚喜問道：「您說的是真的？」
「真，比真金還真！」這句久遠記憶中「無厘頭」的話語不知怎麼從嘴中冒出，冷情微微好笑同時，卻有種淡淡傷感在心頭升起。
甩甩頭擺脫這傷感情緒，冷情看向薩爾瑪，微笑說道：「話說在前面，您可別怪我唐突。」
薩爾瑪哪還顧得上這句話中的潛台詞，急切的說：「您快說，我聽著就是了。」
於是冷情把精子、卵子結合形成新生命，以及人工授精的原理說了一遍，薩爾瑪則是越聽越臉紅，注意傾聽的同時芳心暗嗔：「這種話也能當著女子的面說出口，還真是……服了你！」
末了，冷情總結道：「這樣的話，精靈族應可擺脫最大的生育問題，逐漸變得繁榮起來。」
看看沉思中仍俏臉微紅的薩爾瑪女王，冷情頗有惡作劇的快感，對薩爾瑪的年齡卻愈發好奇。
薩爾瑪按捺羞意，鄭重看向冷情道：「若您說的方法確實可行，我覺得可以推廣。不過，您準備如何教會我們這種方法呢？」
冷情隨意道：「精靈族內應該有專職醫生吧？您派幾個人跟我走，由我來想辦法，不出半年，這幾個人就能完全掌握這種醫術。」
薩爾瑪點點頭，感激道：「那就麻煩您了！」
揮揮手，冷情毫不在意的說：「那沒什麼，小事一椿了。」
薩爾瑪望著冷情，感激、歎服、疑問……美眸中交雜了無數情緒，神情一時間複雜無比，半晌幽幽歎息一聲，說道：「我現在真的很慚愧，當初竟不敢完全信任您。話說回來，就算我信任您，我的族人對人類戒懼已久，一時半會兒也很難改變他們所有人的想法，這些都需要時間啊！不過您放心，我已接受那個提議，稍後會盡量做通族人們的工作。」
冷情欣慰點頭，笑道：「早該如此了。我給您留個叫手機的通訊裝置，回頭有問題可以直接同我聯繫。」言罷手中出現個精巧的太陽能手機，為薩爾瑪詳細解釋它的使用方法。
按冷情所說，薩爾瑪纖指輕點間撥通了冷情的「全能王」，隨即看見另一個小了數倍活靈活現的自己出現在他手腕上。
詫然看著冷情，薩爾瑪再不想揣度下去，接觸越多，發現的神秘越多，簡直是……考驗自己的好奇心嘛！！！
窗外，烏雲正逐漸散去，暴雨已至尾聲，遠遠的，有些精靈冒著小雨向長老會所急急走來，無疑是來報名的。
極目所在，陽光已透過漸散的烏雲灑向大地，一道彩虹橫跨整個天空，兩人不約而同看向這絢麗彩虹，相視而笑，彼此想法瞭然於心。
這，不就是精靈族的吉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