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冬城 第三十七章 終雪 文 / 零豬
第三十七章終雪
兩隻圓亮的複眼邊際,漸漸的凝結了一層淡淡的水霧,那水霧凝結成了略呈綠色的水滴,緩緩的順著面頰流下……
在空中墜落的淚水其中一滴靜靜的落在戒指的表面,細小的鑽石被洗去表面的血污,綻放出晶瑩的神采。
那一刻,彷彿刺破時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已經知道了自己是誰!
這一刻,全都被回憶起來
那珍愛的親情和愛情……
對自己獰笑的陳炳賢的胖臉……
自己在被慘無人道的凌辱後,身體的傷痕卻彷彿在瞬間癒合,陳炳賢臉上那個怪異而又貪婪的神情……
被陳炳賢和孟兆源無休無止的實驗各種方法,被利斧剁去手臂,被鋼刀刨開胸膛、被鋼纜扼住喉嚨,這種各樣的折磨像是地獄的往返旅遊一般重複了無數次。
為什麼自己不會死?
是因為那顆小小的珠子嗎?
自己的身體在無數次死亡和再生中逐漸失去了正常的形狀,變得越來越怪異,越來越凶暴,束縛自己的手段也層層上升,面對自己的時候,陳炳賢和孟兆源也隱約的流露出驚恐。
用自己的細胞培養了各種各樣的怪物,自己的意識卻越來越沉淪。
終於,在那一天,一塊紅色的方塊被粗暴的植入了自己的大腦,在開關啟動的那一剎那開始,自己的意識進入了黑暗的沉睡。
多麼長的夢啊……
王玉燕
她終於想起了自己的名字。
她想哭泣
她想憤怒
她想投入親人的懷抱
她想摀住自己的雙眼,不再看到自己的身體……但是,她卻只有無數的觸手……
愛人……親人……她能感覺到他們的生命正在不可挽回的消逝……
王玉燕突然挺起上身,雙眼直直的仰視上方。
「小狼你看!」牡丹突然指著屏幕對郎雄說道。
只見屏幕上顯示的培養室中,正在發生驚人的異變!
三百多個圓柱形培養槽中,每一個都隱約露出姿態各異的人體,近千平米的空間擠得滿滿。
王玉燕還留在培養室的尾部,突然翹了起來,然後就像是開屏的孔雀一般,展開成了無數的細絲!
這些細絲像是蛇一樣蜿蜒爬動,紛紛湧向那些培養槽之內!
在那些細絲進入培養槽後,裡面的人體突然劇烈的抖動起來。
「不好,那些東西要是醒來~」
然而郎雄和牡丹卻只能焦急的看著,卻沒有別的辦法。
「不對,它不是在喚醒他們,它是在……」
只見培養液裡的人體好像被吸管插中一樣,逐漸的萎縮乾枯。
「它不是在喚醒他們,是在吸收他們!」
到了最後,之間培養槽中只剩下包裹著一層皮膚的骨架,而王玉燕的身體,卻像是氣球般的越來越大!
王玉燕的身體逐漸膨脹成一個圓球,她的臉、她的觸手全部被包埋其中!
就在郎雄開始擔心這個圓球馬上就會爆裂開來之時,王玉燕突然發出了一聲尖銳的吼叫,身體的表面爆發出無數凸起!
只見這些凸起像是一團團柔軟的膠泥,分開飛射向房屋四周的通風管道!
通風管道本來被一層鋼絲網罩覆蓋,但是那些細絲就好像瀉地的水銀一般一掠而過!絲毫未受阻擋!
郎雄和牡丹聽著通風管道裡發出的轟隆隆的震響,不由得面面相覷。
突然,監視器各處畫面裡的人員同時慌亂起來!
雖然聽不到任何的聲音,但是只見畫面裡的人亂哄哄的指著房間的一角,然後突然之間像是巨大章魚觸手一般的東西在畫面中一閃,一個穿著白衣服的人就被從中間切成了整整齊齊的兩片!
王玉燕像是千手千眼的妖魔一般,每一根觸手都生長出敏銳的眼睛,觸手的頂端是密密麻麻的鋒利鋸齒。
那些穿著白色衣服的技術人員,該殺,因為他們用拐賣來的活人實驗新型的毒品!
那些穿著黑色制服荷槍實彈的保安,該殺!因為他們無數次的折磨、強姦、殺害那些被拐賣來的女孩。
王玉燕的身體增值再增值、分裂再分裂,終於掃蕩了每一處房間,雖然無數的子彈不斷的將她的觸手破壞,但是憑借剛剛吸收的那些營養物質,王語嫣無數次的令觸手再生。
終於,在郎雄和牡丹可以看到的房間裡,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活人,只除了……孟兆源和亞當所在的房間!
那個房間裡,孟兆源和亞當依然坐在椅子上,突然之間,一片金屬網罩從房屋的一角彈起飛落,一隻觸手伸到了這個房間!
當看到孟兆源的面容時,這只巨大的觸手停了下來,一陣凹凸的波紋在王玉燕的身體表面出現,最後慢慢的在那個觸手上凝結出一個模糊的人臉。
這個人臉和王順略有些相似,不過看上去是明顯的女性樣貌,而且這張人臉還算得上是非常的美麗。
這時候,坐在椅子上的孟兆源就像突然睡醒了一樣,猛地站了起來!
就好像是還沒有弄明白眼前的狀況,孟兆源奇怪的注視了一眼坐在對面的亞當。
穿著白色運動服的亞當的眼睛依然緊緊的閉著,好像依然在沉睡。
孟兆源又把目光轉向巨大觸手上的人臉,他的表情變成了一副疑惑的樣子,但卻出人意料的並沒有什麼恐懼。
他向前走了一步,好像說了一句什麼,但是郎雄和牡丹並沒有辦法聽到他說了些什麼。
只見巨大的觸手再次分化成一叢尖銳的黑色細刺。
然後……
細刺像是爆發的標槍一般,飛射而出!
孟兆源的身體被無數的黑次穿透,他似乎是還沒有弄明白眼前的狀況,乾澀的張了張嘴巴,但密密麻麻的黑刺就連他的臉上也穿透了十幾隻,將他的表情牢牢的固定在那裡,終於帶著那種古怪的表情死去!
這時候,郎雄突然發現王玉燕的龐大身體表面開始變得乾枯起來,就好像是洋蔥被風乾後一層層開裂、脫落成片片皮屑。
王玉燕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承受不住高速的增殖分裂,終於將要崩潰毀滅。只見各處房間裡本來耀武揚威的觸手在完成了使命後,迅速的乾枯萎縮,變成了焦炭一般的模樣。
波動的突起再次出現,不過這一次卻伴隨著乾澀的破裂聲,身體的表皮已經脆的無法承受這種程度的扭曲變形,一片片開裂飛落,
王玉燕的臉重新出現在這個房間裡,不但如此,這一次的樣子更加的清晰,而且就連她的雙肩,雙手,最後連她完整的上半身,都從那個干皺的圓球表面凸顯出來,就好像是她要竭力掙脫這古怪醜陋的身體。
但是,最後她終於還是只顯露出上半身來,圓球的表面已經乾澀的發出了「辟辟啪啪」的斷裂聲。
王玉燕長久的注視著坐在椅子上的王順,郎雄甚至覺得依然閉著雙眼的王順嘴角帶著一抹笑容。
一點點水跡出現在王語嫣的眼角,但是很快就被乾枯的表皮吸收,在戀戀不捨的看了王順最後一眼後,她對著躺在地面的哈斯木探下了身子。
她顫抖著伸出了無名指,緩緩的穿過了依然被哈斯木抓的緊緊的戒指,完成了兩個人永恆的約定。
最後,王語嫣彎下身體,緩緩的吻上了哈斯木……
巨大的身體終於乾枯到了最後的階段,就像木炭被燃燒到最後要化成片片飛灰一般,這個身體也迅速而又全面的崩潰了。
紛紛揚揚的細小飛灰充斥了整個空間,郎雄和牡丹終於流下了抑制不住的淚水。
擁吻著的哈斯木和王玉燕,就像是一對平常的戀人一般,那麼美、那麼永恆……——
巨大的電梯發著隆隆的聲響,終於升到了地面。
地面上原本掩飾的製藥廠已經是人聲鼎沸,消防隊的消防員們扯著長長的水管,正在陸陸續續返回紅色的消防車上。
燃燒的熱氣正在逐漸的散去,冷風包裹著天空的雪花慢慢的又開始落了下來。
不遠處十幾輛警車轉動著警燈,在製藥廠外面攔成了一道警戒線,幾個警察看到這面出現的郎雄等人,大聲的呼喊著跑過來五六個人。
一直等在上面的李新芳上尉來不及和郎雄溝通,就急忙和另一名作戰處的隊員快走幾步,迎向了那幾個警察,郎雄聽見他們之間斷斷續續的對話聲……
「……軍事行動……聯繫長官……許可……證件……」
但是郎雄卻絲毫沒有在意他們之間的談話,只是揚起頭看著天空紛紛灑灑落下的雪花,輕輕的對著背上的王順說道:「順哥……我們上來了……你看……雪……」
背上的王順卻一動不動……
他的雙手軟軟的環繞在郎雄的肩膀上……
一片大大的雪花飄舞著落在了王順的睫毛上,慢慢的融化了……
更多的雪花落了下來,卻只是稍稍融化了一點……卻漸漸的越聚越多……
王順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嘴角的血跡也已經被雪花覆蓋。
郎雄愣愣的看著天空……任憑雪花在自己的臉上融化成冰冷的雪水……
朦朧之間,郎雄似乎又看到了那天在墓地裡對著自己的笑容……那三座相鄰而立的墳墓。
「順哥,我送你回家……」
郎雄的口中喃喃地說道。
風聲漸漸的小了,空中飄揚的雪花也越來越少,陰沉的天空從遠方逐漸的明亮起來,似乎是一直躲在雲後的太陽就要露出他的容顏……
這是今年冬天,最後的一場雪嗎?
地下寂靜的空間裡,突然傳出了一個聲音,那是一個人堅定的腳步聲,
一個人影出現在監控室的房間裡,他環顧四周,不但看到了一地龜人和蛛面人的屍體,也看到了擁吻在一起的王玉燕和哈斯木的遺骸。
鼻子裡發出了一聲冷哼,這個人影肆意的一腳踩在了已經乾枯的王玉燕身上。
王玉燕的身體無聲無息的崩塌,化成一堆雪白的細灰覆蓋在了哈斯木的身上,就好像溫柔的為他蓋上了一層潔白的絲被。
那個人影正打算轉身離開,腳下卻突然踢到了一顆圓圓的珠子……
那是一顆漆黑光澤,荔枝般大小的圓珠,看上去不知道是什麼材質製造,但它的位置卻明明是從王玉燕崩塌的身體裡顯露出來。
這個人影疑惑的彎腰撿起這個珠子,摩擦了兩下,突然卻好像想到什麼一般緊緊的握在了手中!
這個人影興奮的跑動起來,一路上踢得灰白的粉塵四處飛揚,一直衝向了那個房間。
房間裡的地面上,孟兆源插滿黑色長刺的屍體依然躺在地上,鮮血已經流滿了一地。
這個人就好像對一堆垃圾一般視同未見,而是向房間的一角跑去。
在轉動了幾個隱密的開關後,牆角打開了一扇低矮的暗門,暗門裡面吹拂進隱約的冷風,這個人把身上單薄的白色的運動服緊了緊,本來正打算進去,卻又急匆匆的跑回房間中央,一腳踢在了不久之前孟兆源和亞當一起握持的金屬圓柱之上。
不過這個人可並沒有把自己的腳力估計的開碑裂石,他的目標只不過是鑲嵌其上的一塊液晶顯示屏。
液晶屏被踢出了龜裂的破紋,圖像閃動著暗淡下去。
這個人滿意的轉身鑽進牆上的暗門,一陣低沉的隆隆聲中暗門隨之合上,房間裡重新恢復了寂靜
液晶屏的圖像跳動著消失,最後一行字跡也開始模糊……
思維交換模式最終階段………………完成。
一陣扭曲的干擾紋最終淹沒了字跡,液晶面板爆發出劈劈啪啪的電火花後,徹底的黯淡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