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夾縫中的發展 第七百三十六章 惡夢 文 / 睡衣公子
第七百三十六章惡夢
拖著疲憊不堪的幼小身體，完成了白天嚴苛訓練的格魯一言不發的來到了訓練營邊緣的某處，然後爬到了一塊大石頭上，躺了下來。
他把自己擺成了一個大字型，然後一邊努力的平息著自己的呼吸，一邊瞇縫著眼，透過埃裡密林那層層疊疊的樹冠縫隙，尋找著那有如光斑一般存在的藍天的痕跡。
黃昏的陽光從這些縫隙中透了下來，照在了大石頭上，也照在了格魯的臉上。
石頭很平整，躺著很舒服，藍天很誘人，看著很舒心，這些，讓格魯忘切了身上的傷痛和疲憊。
格魯好希望自己能這麼一直躺下去，但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因為現在的這點時間，只是格魯在一天當中唯一的一點自由時間，而且由於一直以來的優異表現，原本監視他的精靈們也早已放棄了對他的觀察，但是相對的，要等到這段時間結束之後，他身上那些在訓練中所受的傷，才能得到魔法治療。
再過一會，當代表著集合的哨聲響起之後，他就必須趕回去吃晚餐，晚餐之後，還有晚上的訓練在等著他。
「為什麼我的人生會變成這樣？」
雖然才剛剛六歲，格魯卻已在心中無數次的這樣問過自己，這是一個連許多成年人都未曾思考過的問題。
不知道是由於人類和精靈混血的關係，又或是因為其他的什麼原因，半人半精靈的小孩小小年紀，心智卻是異常的成熟，雖然還未達到成年人的程度，但卻也不是同齡人所應該擁有的。
一些不知名的鳥兒在樹冠間飛來飛去，快樂的鳴叫著，格魯羨慕的看著這些鳥兒。
「要是我也有一對翅膀，那就好了，我就可以離開這裡，在我所喜歡的天空裡，自由的飛翔！」
他在心中這樣想著，不過很快，他就意識到即便有了翅膀，自己也是無法逃走的，銀色飛馬騎士，魔法師，那些精靈有著無數的方法可以將他捉回來。
一個小孩，又怎麼可能逃得出他們的手掌心。
將自己那同樣佈滿了傷痕的雙手攤到自己的眼前，格魯眼中的怒意和恨意，滿的幾乎要瀉出來。
「想要少受點苦，除了迎合他們之外，好像也沒了其他的辦法呢！」
半人半精靈的小孩很是難過的想到。
歎了口氣，格魯開始試著努力的調整著自己臉上的表情，很快的，他的臉就掛上了燦爛的笑容，這讓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真正的無憂無慮的正常小孩。
接著，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平靜的，古井無波的神態。
隨即是另外一種溫順且乖巧的表情。
各式各樣的表情在格魯的臉上不停的轉換著。
然後森林消失了，格魯驚訝的發現自己出現在了一個給他一種陰森感覺的書房裡，他像是一個訓練有素的士兵般站的筆直，他的教官站在他的邊上，正向一個頭戴王冠的精靈報告著什麼。
格魯知道那個精靈的身份，也知道他是自己的父親，但他下意識的畏懼這個精靈，因為正是這個精靈，把他丟到了那個恐怖無比的訓練營裡。
格魯明白自己的這個父親對自己的觀感，這一點從這個精靈王的眼神中就可以看的出來，沒有慈愛，沒有關切，有的，只是不時閃現的絲絲厭惡。
教官退了出去，書房中只剩下了兩父子。
半精靈壯起膽子，有點期待的看著自己的父親，但是他的父親只是說了一句話之後，便把他趕出了書房。
「記住，你是我的兒子！你身上有著精靈的血脈！不要背叛我！作好你應該作的事！不要讓我失望！否則，你的母親會得到應有的下場！你也一樣！」
當書房的那扇大門在他眼前重重的關上之後，畫面又變了。
「格魯，你回來了！」一個憔悴的人類女子欣喜的迎向了半精靈小孩，然後一把緊緊的抱住了他，「你過的好嗎？他們對你做了什麼？」
「我沒事，母親！」格魯燦爛的笑著，同樣緊緊的抱住了自己的母親，「父親把我送到了一個地方，在那裡，我學到了很多的東西，吃的好睡的香，看，我又長高了！」
「是嗎？」人類女子欣慰的笑著，眼中的悲傷卻是濃的化不開，「那就好！」
「我要離開一段時間，母親，很長的一段時間！」格魯看著人類女子臉上那並不符合她真實年齡的皺紋，感受著人類女子那又消瘦了許多的身形，心中一陣難過，臉上卻依舊在笑著，「這段時間我們無法見面了，不過母親，當我回來的時候，我就可以把你接走了！到時候，我們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畫面突然破碎了，母親的身影從半精靈小孩的眼前消失，環境也再一次的變成了森林，不過那並不濃密的樹冠，以及不同的植被，讓格魯明白，自己此時所處的，並不是埃裡的密林，也不是圖拉利昂森林。
一個騎著高頭大馬，穿著華麗鋼甲的人類騎士，帶著一小隊騎兵，威風凜凜的出現在了格魯的面前。
鋼甲和武器在陽光下反射著耀眼的光芒，晃花了格魯的雙眼。
「啊！一個小孩！為什麼你會在這裡？這片森林裡可是有著很多猛獸的！太危險了！」領頭的人類騎士這樣有點吃驚的說著，跳下了馬，來到了格魯的跟前，「你的父母呢？我的天，你的耳朵……」
人類騎士目瞪口呆的看著格魯的那精靈族特有的尖耳朵，好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半精靈！一個半精靈小孩！」他身後的騎兵也是一片騷動。
格魯沒有說話，只是警惕的瞪著這些人類，按照事先制定的計劃，他手上還握著一柄銹跡斑斑的小刀，腳邊放著一隻剛剛被割開了喉嚨的小兔子，身上穿著獸皮製成的粗糙衣服。
人類騎士注意到了這些細節。
「這是你自己弄的午餐嗎？」人類騎士再一次的吃驚了，「小傢伙，你不會一個人在這片森林裡生活吧？」
格魯依舊沒有說話，只是舉起了自己的小刀，擺出了一個彆扭的防禦姿勢，在計劃裡，他此時扮演的，是一個在野外獨自艱難生活的，被拋棄了的半精靈小孩，他對一切都抱有敵意。
他向人類騎士刺出了自己的小刀，然後理所當然的被輕易制服了，小刀掉在了地上。
「有意思的小傢伙！野性十足啊！」人類騎士被他的行動弄的是哈哈大笑，「不過你找錯對，倒霉的小傢伙，我來教你該怎麼戰鬥！」
就這樣，格魯被這個名為肯達爾的人類騎士收養了。
雖然一切都只是個計劃而已，不過格魯對這個人類騎士充滿了好感，因為這個人類騎士並不是出於利用他的目的才對他好的。
從人類騎士那裡，格魯得到很多東西，嶄新的衣服，熱騰騰的食物，還有對方那爽朗的大笑。
哪怕一些士兵同樣對格魯的半精靈身份表示出了厭惡，但人類騎士卻是不以為意，知道了格魯的名字之後，他這樣說道：「好吧，格魯，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養子了！」
但事實很快就證明，人類騎士雖然是一個好軍人，卻並不是一個好養父，肯達爾是個徹頭徹尾的軍人，他在軍隊中呆的時間遠比他在家裡呆的時間要長的多，事實上，他極少回家，當那位在家族安排下娶回來的妻子和體弱多病的女兒相繼因病去世之後，更是如此，所以，他根本就不懂的該如何教育和關心一個小孩，更不知道該如何與小孩相處，這讓他決定把這個表現出相當攻擊性的半精靈小孩，從小就訓練成一個出色的戰士。
格魯被肯達爾帶到了軍營中居住，然後，似曾相識的生活開始了。
肯達爾很忙，因為他剛剛得到了陞遷，他遇到格魯時，就正是在上任的途中，他此時負責埃拉西亞帝國邊境的重要防務，敵人就是精靈王國，還有迪雅的亡靈法師，這些讓肯達爾不敢掉於輕心，那時候，神聖聯盟才剛剛結成，埃拉西亞帝國和精靈王國雖然成了盟國，但關係仍然緊張，亡靈法師們又一直蠢蠢欲動，小動作不斷。
這些讓肯達爾沒有多少時間照看格魯，為了省事，肯達爾乾脆像是對待普通士兵一樣要求格魯，他讓格魯和士兵們同吃同睡，一起訓練，並專門制定了訓練計劃，如果格魯不能完成，還要受罰。
肯達爾並沒有意識到，自己這麼做對於一個小孩來說，有著什麼樣的影響。
早就在精靈王國中受夠了這種生活的格魯很是排斥這樣的安排，這讓原本以為自己可以從此脫離那種生活的半精靈小孩開始對肯達爾生出不滿，而且士兵們那不時的指指點點，低聲的嘲笑和鄙夷的眼神，都讓半精靈難於忍受，那個時候，肯達爾在軍中可還沒有那麼高的威望，即便有，格魯的情況也不會有太多的改變，埃拉西亞帝國對於外族向來排斥，收養半精靈這種事，並無法得到太多人的認可。
這些和計劃中的並不一樣。
而且身為半精靈也不是我的錯。
小格魯對這種情況很是生氣。
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格魯也一天一天的長大，他心中的恨意也一天一天的積累。
他發現這些人類並不比那些精靈好多少，這些人類和精靈們一樣，對他充滿了惡意。
肯達爾對這一切一無所知，他只關心格魯的身體，關心格魯的訓練，當得知這個半精靈小孩在訓練中表現驚人後，他制定了更加嚴格的訓練計劃。
「你將會成為一個偉大的戰士，格魯！」
他用這樣的話來鼓勵半精靈小孩，完全的無視了對方是否接受這的安排，在他看來，自己收養了對方，對方就應該無條件的服從他，而且對方也表現的就像是一個天生的士兵。
「不要讓我失望！」
他說出了和帕爾森一模一樣的話。
這句話，還有那類似的，沒有太多自由的軍營生活，讓他的形象，在格魯的心中和那個精靈王重疊在了一起。
原本僅存的一絲好感，在那一刻蕩然無存，從那之後，每次面對著肯達爾，格魯都會有種自己在面對著帕爾森的感覺。
就這樣，格魯在軍營中生活著，並慢慢長大，為了母親，他盡責的進行著自己的間諜工作，為精靈王國送去了一份又一份極有價值的情報。
長大之後，他的生活環境隨著肯達爾的不停陞遷得到了一些改變，甚至來到了帝都，但是大部份的時間，他仍是在軍營中渡過的，這個時候，格魯對這個世界已經充滿了憤怒。
陰影一般揮之不去的童年記憶，有違常理的成長環境，受到無盡非議的半精靈血統，身為間諜的那種害怕被發現的恐懼感，讓格魯的心理產生了極度的扭曲，他變的偏激，他變的只能看到這個世界灰暗的一面。
肯達爾的地位，讓格魯雖然得到了人們表面的尊敬，但卻無法改變人們對他半精靈血統的鄙夷，肯達爾注意到了這一點後，自作聰明的減少了格魯出現在人前的次數，他把格魯丟在軍營中，他認為這樣能讓格魯少受一點傷害。
而且在發現了格魯的出色之後，肯達爾對他的要求也越發的嚴格了。
只是這些做法，卻讓格魯對他越發的厭惡，甚至憎恨。
不止一次的，格魯想要離開，但是只要一想到母親，他便只能忍耐。
帕爾森說過，只要他完成任務，他就可以帶著他的母親離開，在森林中自由的生活。
只是格魯這唯一的念想，卻也終於破滅了。
輾轉回到了精靈王國之後，格魯並沒能再次的見到自己的母親，在他臥底埃拉西亞帝國的這些年裡，他的母親早已被勞累和思念弄垮了身體，因病去世。
帕爾森甚至沒有給他一個像樣的葬禮，只是讓精靈們把她的屍體草草焚化了事。
為了讓格魯繼續為王國服務，帕爾森一直對格魯隱瞞著這個消息。
「很抱歉現在才告訴你這個消息！」
畫面再次發生了變化，在那間書房之中，精靈王帕爾森一邊翻看著格魯所帶回的各種情報，一邊這樣對格魯說道，不過他的神色之間，一點抱歉的意思也沒有。
在那一刻，格魯真想衝上前去，一把掐死自己的這個精靈族父親。
但他明白，如果自己這麼做了，死的不會是帕爾森，而只會是自己。
我什麼錯都沒有，為什麼這個世界會如此對我？
半精靈想不明白。
「你很生氣？」帕爾森好整以暇的看著長大成人的半精靈，「其實完全沒有必要，這個世界一向如此殘酷，這一點，被月影訓練出來的你應該很清楚。」
是啊，這是個殘酷的世界。
帕爾森的話讓格魯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錯的不是他，錯的是這個世界，正是因為這個不可原諒的世界的存在，他格魯的人生才會過的如此痛苦。
他所應得的，一樣都沒有得到，他所不應得的，全都被加諸到了他的身上。
這樣的世界，乾脆毀滅掉算了。
格魯這樣想著，眼前的帕爾森消失了，然後末日之刃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他牢牢的握住了劍柄。
「只要再找到寒冰之劍，這個世界，就將為加諸到我身上的痛苦，付出應有的代價！」
但是轉眼之間，末日之刃卻開始在他的手中融化。
「愚蠢的半精靈！你真的以為你能辦到這樣的事情嗎？」
一個巨大的聲間在格魯的耳邊響起，大肆嘲笑著他，並且這樣的聲音越來越多，無數的人影也出現在周圍，他們之中有人類，有精靈，領頭的兩個，卻赫然是帕爾森和肯達爾，他們用輕蔑的眼神看著他。
然後格魯驚恐的發現，正在融化的，不只是末日之刃而已，他握著劍柄的手，也正在開始融化，然後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也開始不對勁了。
「不！」半精靈大叫著，「不要啊！」
「格魯大人？格魯大人？」一張關切的臉龐出現在了格魯的眼前，格魯茫然四顧，卻發現自己正躺在一棵大樹邊上，身前的一堆篝火早已熄滅，濛濛亮的天色，說明此時已是黎明時分。
「您沒事吧？格魯大人？」一個他的精靈族護衛有點擔心的半跪在他的身邊，「您還好嗎？」
原來是夢啊，格魯自嘲的笑了：「我沒事，只是做了個不好的夢而已！我怎麼會睡著的？睡了多久？」
「您並沒有睡多久，大人！」護衛鬆了口氣，「事實上，您才剛剛睡下一小會！您太累了，大人，您需要好好的休息！」
格魯歎了口氣，道：「現在還不到休息的時候啊，思強格的戰事怎麼樣了？」
「敵人敗退了！我們的計劃相當成功，那些海盜退出了思強格地區！」護衛低聲的回報著最新的情況，「不過他們帶走了一些銀色飛馬，目前他們正在往圖拉利昂森林的方向退切！」
「是嗎？打贏了啊！」格魯點了點頭，突又問道：「哈蒙代爾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雙方開始交戰了嗎？」
「已經打了一場，大人，就如同您所預料的那樣，埃拉西亞軍又敗了！不過具體的戰況我想您會很感興趣的！恩塔格瑞軍使用了一種新的戰術！」
再度壓低了聲音，護衛將一份情報送到了格魯的面前：「這是我們安插在恩塔格瑞軍中的人在您睡著的時候傳回來的戰報，他親自參予了那場戰鬥！還有，據他回報，艾麗斯他們似乎發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