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門將對門將-2 文 / 林海聽濤
134.門將對門將-2
華西中學的中衛也有不錯的得分能力的。只是這場比賽全場都被臧劍壓在自己禁區前，上不來，無法發揮而已。
接到球的中衛掄圓大腿來了一腳勢大力沉的遠射，布挺飛身將來球撲出了底線。華西中學獲得了一個寶貴的角球，此時距離比賽結束還有一分鐘。
負責發球的華西球員將足球擺在角旗區，正準備開球，卻看到了令他吃驚的一幕。他們的隊長，門將耿喆放下了身後的球門，正在向求知的禁區衝來。
原本背對自己後半場的華西中學球員們也都轉身驚訝地看著衝動的隊長。
他們印象中的隊長，是無論何時都保持冷靜，從來不會做出這種衝動之舉的一個人。這場比賽已經被逼到了這種地步了嗎？
跑過來的耿喆什麼都沒說，就站在人群中，在求知的門前他顯得格外突兀。
大家都驚奇的看著他，他卻毫不在乎，只是看著足球。
求知的替補席炸鍋了，所有人都在高聲叫著，提醒自己的隊友，現在華西中學是空門，只要攔下這個球，就是百分之一百進球的機會！李靈激動地站在場邊，死死盯住混亂的門前。
而在華西中學替補席這邊，大家都被隊長的舉動嚇住了，並且明顯分成了意見相左的兩派。一派認為隊長不應該這麼衝動，萬一被對方打反擊的話，一切就都完了。比賽還沒有結束，他們認為這是變相放棄比賽。另外一派則認為反正只剩一分鐘，防守沒有任何意義，不如和求知拚個魚死網破，說不定還能創造奇跡。再說隊長是場上最高的人，也有頭球基礎，怎麼就不能當前鋒用了？
兩派人在替補席上吵得不可開交。場上的華西球員也有些不知所措，本來站在門前打算爭頭球的中衛也在猶豫要不要回去代替隊長防守空虛的球門。兩個中衛無助的向場下看來，卻看到了吵成一鍋粥的替補席。
就在這個時候，劉浪站了起來。他走到場邊，一個動作就讓所有爭吵和疑惑消散於無形。他伸出右手，向前揮動了一下。
壓上去，進攻，別管後面。
回頭看著替補球員們疑惑不解的臉，他歎了口氣，解釋道：「這個時候還談防守，已經是毫無意義的事情了。輸一個球是輸，輸兩個球，三個球，四個球還是輸。反正我們進不了球就肯定輸。」
想到衛冕冠軍竟然面臨這樣的局面，所有人都默然了。賽前他們都知道求知不好對付，堪稱巨人殺手，可誰也沒想到竟然會難打到這個地步，他們要面臨被淘汰的命運了。去年的衛冕冠軍栽在這支小球隊身上，今年的衛冕冠軍也要重蹈覆轍了嗎？
隊長肯定是不願意接受這樣的結果，才衝向對方球門的。
※※※布挺記得自己去年也有過同樣的舉動，最後他是用手把球打進球門的，雖然犯規了，卻讓自己的球隊成功反超比分。他知道耿喆心裡面肯定是一樣的想法——只是他絕對不會用犯規，而是真的要把球打進自己把守的球門。
身為門將，永遠是距離對方球門最遠的人，更別說兩個門將的直接對話了。面對這個站在自己門前的高個子，布挺心裡突然興奮起來。
他盯著耿喆使勁看，這種注視耿喆無法忽視，扭頭去看他，卻看到布挺咧開嘴衝他樂。
什麼意思？我的舉動很好笑嗎？你可以衝到七中門前，然後用手把球拍進去，我就不能來了？
就在他疑惑的時候，布挺突然道：「很好，我們一對一！」
這瞬間，他完全明白了布挺的意思。從來都是門將和前鋒的一對一，如今也能和門將一對一，他怎麼能不興奮，並期待呢？這可是足球場上很少可能發生的事情呢。如果不是被逼到了絕路，哪個門將肯拋棄自己身後必須守護的球門而衝到對方門前得分呢？當，伊基塔和坎波斯那種變態瘋子狂人門將要排除在外。
儘管耿喆這種舉動是為了球隊好，但是也讓莫野風看在眼裡，很不是滋味。如果他的射術可以再好一點，能夠在前八十分鐘就打入最少一球，哪裡用的上隊長親自上來得分？需要門將得分，只能說明前鋒的無能。
他緊緊咬住了嘴唇。
耿喆帶來的騷動在場上很快平息，看台上也漸漸安靜了下來，大家都在期待這個角球會發生什麼。耿喆能夠進球嗎？布挺能夠守住嗎？華西中學可以扳平比分嗎？求知可以借此機會大舉反擊打空門成功嗎？
這些疑問都匯聚在這個角球上。
罰球隊員接到了主教練發來的指示：開球出來找耿喆。他沒有絲毫疑問，照辦。
足球飛起直奔求知門前，那裡頓時混亂起來。沒人敢忽視耿喆在門前的威脅，儘管他是一個門將。趙海巖拚命在下面拉他，就像爭搶籃板球一樣，只要不讓對方起跳，身高再高也沒用。但他發現自己根本拉不動這個龐然大物，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起跳，迎向足球……然後甩頭！
這傢伙肯定是練過的！看著他在空中甩頭的動作，陳濤在心裡歎道。動作標準，發力十足，再加上他的身高，求知的後防線中沒有一個人可以和他爭搶的。
耿喆搶到了點，這球發的也很好，又快又平，只要把頭甩好，在這個距離，幾乎必進！
華西中學的球員們準備歡呼了，他們知道只要讓隊長搶到了點，就算進了一半。
足球碰到耿喆額頭，改變方向，飛快的奔向球門後點！
耿喆對自己這個頭球攻門也十分滿意，他目光追隨著足球，只有確認了球飛過門線，他才可以放心歡呼。就在此刻，他視線內出現了一個只手，那手飛過，追向足球，接著出現的是一張臉，一張緊咬牙關的臉。
布挺看不到足球，他憑感覺自己的手指尖觸碰到了足球，於是用力一撥，那球在他手上跳了一下。
「我贏了！」他大叫一聲從空中墜下，結結實實摔在地上，連翻滾緩衝洩力都沒有。而耿喆則看到足球在布挺手上跳出了橫樑，沒進！
球沒進！華西門將和求知門將最直接的交鋒中，耿喆敗下陣來。
劉浪狠狠歎口氣，李靈則是高舉雙手盡情歡呼，他甚至巴不得現在就衝上去抱著布挺使勁親。這球撲的太漂亮了，平時訓練中布挺從來都做不出這樣的動作來，更別提那瞬間的反應和判斷了。這個混蛋，他被上帝附體了嗎？但甭管是誰附體，守住了就好！
「好棒，阿布！」晉靜也激動的衝到了場邊，給布挺加油。
布挺可沒工夫回應她的關心，華西中學繼續獲得角球，他從地上爬起來就要馬上準備戰鬥。
耿喆依然沒有回去，剛才的球沒進更讓他堅定了留在求知門前的決心。不成功便成仁！
這是這一次，華西中學的角球開的太靠近門前，讓出擊的布挺直接從空中抓了下來，耿喆雖然跳起來，卻沒有強過高舉雙手的布挺。
在布挺拿到球的同時，華西中學所有人瘋了一般往回跑，就連耿喆也聳動著他高大的身軀，埋頭狂奔。
「給臧劍！」李靈在場邊大聲喊道，他相信只要布挺把足球扔給臧劍，憑借臧劍出色的射門技術，就算他在中圈，也能將足球準確的送進空門。
「傳球！」所有人都在喊，「傳給臧劍！」
不能讓你們如願！劉浪也在喊：「上去一個！看住他！」這個「他」自然就是指臧劍了。
布挺不是沒看到臧劍的位置，說實話現在他身邊一個人都沒有，扔過去就是絕殺。但是聽到看台上都在喊臧劍的名字，他突然改變了主意。大家都期待臧劍進球的時候，他反而不希望讓他們如願。
華西中學球員們回防的腳步慢了，有兩個人改變路線撲向臧劍。
布挺看了眼遠處的球門，他終於下定了決心。
他把足球輕輕向前拋起，然後掄圓右腿狠狠踢了上去。一個大腳直奔華西中學空蕩蕩的球門！他沒有選擇把球傳給臧劍，而是自己直接射門！
看到他這麼做，有人停止了奔跑，抬頭看著空中的足球，只有耿喆還在拚命回追。要是讓對方門將這樣進球，那可是天大的恥辱！
就連李靈都張嘴結舌地看著足球，難道……真的會進去嗎？
大家都被布挺這麼突然大膽的舉動鎮住了，除了耿喆，所有人都停下腳步仰頭望天。目送足球墜向球門。
會進去嗎？
足球越過橫樑，繼續飛行，墜落在後面的跑道上……球沒進！
耿喆鬆了一口氣，也停下了腳步。
但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聽到了一聲清脆的哨音，緊接著又是一聲，兩聲！
這是終場哨，比賽結束了……※※※守在場邊的李靈率先衝進了球場，在他屁股後面跟著的是一群興高采烈的求知隊員們。他們戰勝了去年的冠軍，闖入四強！再次刷新了學校參加市長杯的最好成績。
1：0！華西中學圍攻了他們半場有餘，始終無法取得一個進球。李靈用防守戰勝了更擅長防守的華西中學。
但是，更多的人都跑向了臧劍，在他們心目中，進球隊員永遠都是球隊獲勝的最大功臣，何況還是對內頭號偶像球星呢？看台上「臧劍！臧劍」的喊聲響徹雲霄，女生們更是尖叫著從下了看台。
實際上這場比賽真正的功臣站在紛亂的人群中，有些茫然的看著這些瘋狂的人。他彷彿還沒有從激烈的比賽中完全退出來，那種巨大的心理壓力還沒有卸下。
比賽結束了？他這麼問自己，怎麼……就結束了？
就在這時，身前突然多了一個高大的身影。耿喆站在布挺面前，看著自己這個對手，然後脫下了自己的球衣，遞過去。
布挺從來沒有經歷過和對手交換球衣這樣的事情，他不明白對方想要做什麼。
「交換球衣，你不知道嗎？」
「可……為什麼要交換？」
「因為我很佩服你。」
「但我只有這一件……」布挺抓著自己的球衣道。
耿喆原本繃著的臉終於笑了：「無所謂了，就算我送你的。拿著吧，反正對我也沒什麼意義了。」
布挺接過球衣：「對了，你要去職業球隊。阿劍也會去……」
耿喆將目光投向人最多的地方，但是除了湧動的人潮他什麼都看不到。於是他又收回目光，看著布挺：「其實你也很不錯，我從你身上學到了很寶貴的東西。」
「那是什麼？」
耿喆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搖搖頭：「我得回去了，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我這樣接受失敗的。再見。」他揮揮手，轉身離開布挺，走回了自己的陣營。然後一把摟住哭成淚人的莫野風。
「笨蛋，哭什麼？你還有兩年呢！」
※※※耿喆突然過來交換球衣，直到他走，布挺都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他不明白為什麼不去找阿劍交換球衣，而是自己。難道是因為那邊人太多嗎？這個解釋也許說的通，等晚上回去把這球衣交給阿劍吧，怎麼說也是場上的對手呢。雖然封住了阿劍絕大多數射門，但是只要沒守住一次，就是失敗。
正當布挺發呆的時候，眼前又多了一個女孩。
「咳咳！請問布挺同學，身為這場比賽的關鍵人物，你多次封住對方的射門，你有什麼感想，或者想要對廣大球迷說的話嗎？」晉靜將手握成話筒伸到布挺面前。
布挺一開始還真以為是記者來採訪自己，等看清楚是晉靜之後，撇了撇嘴：「有啥感想？我肚子餓了！」他說的是實話，為了準備下午的比賽，他中午故意沒吃飽。
晉靜收起「話筒」，翻了個白眼：「你就不能說點有素質的話嗎？」
「什麼叫有素質？」
「嗯……」晉靜咬著手指想了想，然後一本正經地說，「你應該這樣說：首先我很感謝各位領導的關懷，以及隊友教練的支持，沒有他們就沒有勝利。其次我也感謝我的對手們，我們能獲勝也有他們的貢獻，他們失敗了我也很難過，不過這就是足球……」
布挺開始做嘔吐狀。
「而且，你要記住。在說這話的同時，既要表現出快樂高興的表情，還要及時控制情緒，在熱情洋溢的時候也要語氣低沉一些，注意臉上的表情，不要太得意忘形。給媒體留下不好的印象……」
「呸！我可不是白癡！」
看到布挺的樣子，晉靜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餓了嗎，回去我親自下廚給你做好吃的。」
「你親自下廚？阿姨不在家嗎？」
「在，不行啊？你想吃什麼？紅燒肉還是回鍋肉，或者青椒肉絲怎麼樣？」
「西紅柿炒雞蛋！下飯！」
「真沒出息啊你……」
四周依然很嘈雜。大家都在忙著向勝利者祝賀，記者們如潮水一樣湧向臧劍，李靈在臧劍身邊滿頭大汗的阻擋那些過於狂熱的粉絲，而臧劍呢……在應付記者球迷的同時，還在不停的扭頭四處尋找著，無奈周圍人太多了，他的視線被堵的嚴嚴實實。
在他看不到的角落，他尋找的目標正在和布挺愉快地討論今天晚上吃什麼這個問題。他們似乎全然忘記了剛剛經歷過一場重要的比賽。周圍的嘈雜是一個世界，而他們兩個人，是另外一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