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王都奇遇 16 天空的邀請 文 / 懶獅子
16天空的邀請()
波瀾壯闊的一日過去，第二天太陽升起來的時候，公爵府裡的麒麟也一如既往的醒來。雖然在習慣的驅使下麒麟來到公爵府的庭院，但捂著昏沉的腦袋，卻一點也提不起晨練的興趣。說起來，昨天他和伊利兩人喝掉了好幾瓶高度酒，雖然格雷恩少東當場就醉倒在桌上，但麒麟的宿醉反應似乎是現在才開始的樣子。
「唔唔唔……」麒麟按著脹痛的額頭，勉強盤坐在庭院的石床上，想靜下心來調息練氣，但腦袋裡卻不由自主的浮現出昨天的種種經歷。
早上和夏洛特逛公爵府，中午被伊利拉出去喝酒，途中目睹惡德公子康拉德的暴行，雖然出手教訓他，但最後卻被宰相秘書的蒂安娜所阻止。後來到酒館，從伊利那裡聽來宮廷的險惡局勢，兩人一邊聊天一邊喝酒，到傍晚時都喝得醉醺醺的。在告別伊利返回公爵府的途中突然尿急，找地方小便時遇到一位有趣的貴族大叔，與其一見如故，談得很是愉快。
豈料就兩人尿得正歡的時候，突然冒出一名可惡的憲兵，以「隨地小便」的罪名欲逮捕兩人。於是半夜裡，兩人被他追著跑了好幾條街道，最後跳進萊茵河才勉強得救。結果直到後來才知道，原來那位貴族大叔的身份竟是伊斯埃雷公爵，也就是諾茵的父親。
（真是亂七八糟的一天啊……）麒麟不禁長長歎了口氣，同時搖了昏沉的腦袋。
伊利是個不錯的傢伙，恩布利昂家的白癡少爺被教訓後應該會收斂一段時間吧？雖然比較在意那個叫蒂安娜的宰相秘書，但和公爵大叔卻是比想像中更容易相處的好人。以喜憂參半而言，昨天的經歷倒也沒有特別讓麒麟憂慮的事情，除了一件事以外。
（話說回來，諾茵好像生氣了耶……）
諾茵昨晚幫麒麟換掉濕透的衣服後，就叫麒麟早點休息，斥責之類的話其實一句也沒有。但不知道是單純的心理作用，還是本能的直覺，從諾茵的動作神態上，麒麟總感到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怒氣。聽夏洛特說，諾茵昨天下午很早的時候就回來了，然後就一直在正廳等著他，而直到熄燈過後他和公爵大叔才回來，結果諾茵當天連晚餐都沒有吃……
（果然是生氣了吧？換成是我也會生氣的……）麒麟感到有些不安，而受到情緒波動的影響，在體內流動的「氣」也跟著亂了起來。
（不行，要專心點，背口訣背口訣……收視返聽，絕慮凝神……心正氣和，內契於妙……）麒麟默念著練氣的口訣，試著安撫體內的亂氣，但只要一想到諾茵的事情，心中的煩燥就怎麼也平靜不下來。（心正……誒！煩死人了！）
麒麟睜開眼睛，乾脆從石凳上蹦了下來。他雙手抱胸，在原地猶豫了片刻，最後下定決心。（嗯，果然還是去向諾茵道歉好了。）
作出決定後的麒麟，招過附近的侍從，向他問起諾茵的所在。
「二小姐的話，應該在停機坪那裡。」侍從告訴著麒麟。「昨天二小姐是駕著『翠葉』回來的，早上清潔機體是二小姐一直以來的習慣。」
「翠葉？」麒麟的眼中霎時間爆出爍爍的光芒，聲音也當場提高了八度。「就是那架青色的空騎？」
「是……是的，『翠葉』是二小姐的座機。」侍從露出被嚇到的神情。「那個，公子要去的話，小的給您帶路吧？」
「不用了！我知道路！」這樣說的麒麟，已經化成一道輕煙飆了出去。
（馬上……馬上就能見到了！）
無視原地目愣目呆的侍從，麒麟施展起輕功，在公爵府裡飛奔起來。他的心臟激動得「砰砰」直跳，向諾茵道歉的事情已和宿醉的頭痛一起被拋在腦後，這一刻他心裡所想的，只有那在青空中翱翔的無限優美的姿態。
（空騎……天空的騎兵！）
……………………
到停機坪的時候，麒麟老遠就看到那架青色的空騎。
和翱翔天際的模樣不同，現在的它收攏了翅膀，靜靜的停臥在草坪上。
麒麟如同被魅惑似的，一步一步的朝著小艇走去，並以熾熱的目光打量著眼前的空騎。
空騎從頭到尾都是如同翡翠般的青綠色，並且有著流暢分明的曲線。幾乎在看到它的第一眼，麒麟便被那種非自然的、極盡洗練的美感給深深震憾了。
麒麟屏氣凝神的觀察著空騎，那對閃著翠玉光華的翅膀首先引起了他的注意。翅膀收攏在空騎的兩側，以金屬的翅根關節和空騎的身體相連，翅膀的骨架似乎也同樣是金屬材質，骨架上則覆蓋著一層好像比羽毛還輕薄的材料。麒麟下意識的伸手撫摸著空騎光潔的表面，回傳到指尖的是某種富有彈性的堅韌觸感，很像動物的皮膚，但卻又帶著些許無機質的回彈。
如果說回傳到手指的觸感讓麒麟生出眼前的空騎是否為某種生物的錯覺的話，那位於空騎後部的金屬部分則可以徹底打消他的疑惑。
那是一個外表為流線體的金屬箱，上面有許多不知用途的氣孔和管線。金屬箱的一半埋在空騎內，另一半突出空騎外，一支粗長的獨角從金屬箱的後部伸出，一直延伸到空騎的尾翼後面，獨角的末端是兩付類似麒麟曾在飛空艇上看到的槳葉，但槳葉的切角卻較飛空艇來得的更加凌厲，一前一後的並列著，散發著讓人心悸的無機質的金屬光芒。
麒麟圍著空騎轉了一圈，最後來到空騎的前部。空騎的前部呈現出向下傾斜的鈍角形狀，而表面則覆蓋著一層銀光閃閃的金屬護盾，護盾正中銘刻著青天白旗的紋樣。在護盾的兩側則分別有四個拳頭大小的圓孔，四根黝黑的金屬筒從圓孔中伸出來，殺氣騰騰的模樣像極了凶獸的利齒，似乎有著輕易撕裂**的力量——麒麟回憶起來，那艘不可一世的空賊船，正是葬送在這些利齒下的。
無意識的，麒麟伸出手去觸摸那黝黑的金屬筒。
「不要碰那個。」諾茵的聲音突然響起。
「嚇？」麒麟嚇一跳似的收回手，向左右望去，卻沒有看到諾茵的人影。
「……我在這裡，麒麟。」隨著一聲「卡嚓」的輕響，空騎上的某個艙蓋被打開，穿著一身粗布工作服的諾茵從裡面站起來，揮揮手向麒麟打招呼。
「那個是機炮，有輕易摧毀鋼鐵鎧甲的威力。所以在裡面有人的時候，不要隨便碰它，也不要站在它的前方，萬一走火可不是開玩笑的。」
「哦……哦。」麒麟點點頭，小心翼翼的避開機炮，走到諾茵的那邊。
「昨晚睡得還好吧？麒麟。」諾茵跳到地上，拍拍手，對麒麟報以和煦的微笑。
「好，很好。」麒麟點著頭，指著青色的空騎，有些迫不急待的向諾茵問著。「諾茵，這架空騎是你的嗎？」
「是的，它的名字叫『翠葉』，是我的座機。」諾茵微笑著回答。「有什麼問題嗎？」
「不，那個，問題……雖然沒有問題，但是……」
看著這架名為「翠葉」的空騎，麒麟只覺得心潮澎湃，雙手比劃著，但卻湊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諾茵以姐姐般溫和的目光注視著麒麟，看著他慌慌張張的模樣，不禁搖頭輕笑出來。「你對空騎很感興趣？麒麟。」
「是……是的。」麒麟總算把語言整理好。「那時候，諾茵駕駛它摧毀空賊船的時候，我就在飛空艇上看著，那是我頭一次見到空騎……又強悍又美麗！真令人不敢相信，世界上竟有這樣的東西！」
「是嗎……」麒麟充滿熱情的讚美讓諾茵的臉微微紅了起來，她彷彿困窘似的移開頭，伸手撫過「翠葉」的機體，向麒麟邀請著。
「既然你這樣感興趣的話，麒麟，要不要乘著它到天上轉轉呢？」
「到天上轉轉？」麒麟一瞬間瞪大眼睛。「可以嗎！」
「當然可以。」諾茵以微笑的目光看著麒麟。「雖然不能讓你駕駛，但你可以坐在後艙，稍微有些擠就是了。其實以前我也帶夏洛特到天上去飛過的，不過那孩子有恐高症呢，所以下來後有好半天都是暈呼呼的，走路也一晃一晃，就像企鵝似的……」就像想起當時的情景，諾茵搖搖頭輕笑出來，並向麒麟確認。「怎麼樣？麒麟，就算這樣，你也要上去看看嗎？」
「當然！」麒麟毫不猶豫的回答著。
……………………
在乘上「翠葉」的時候，麒麟沒有忘記向諾茵請教著空騎的事情。諾茵告訴著他，雖然空騎和飛空艇是出於不同目的而製造的機械，但兩者的飛行原理卻是基本相同的。
空騎能飛起來的關鍵，在於散佈在大氣中的被稱為「空流」的魔素能量，而空騎體內也有能產生「空流」的機械，那種機械被稱為「浮空機關」。浮空機關產生的空流能量和分佈在大氣中的空流能量相互作用，構成空流的循環，以此產生浮力以及驅動空騎上其它機關的能量。因此可以說，浮空機關相當於一架空騎的心臟。
而空騎飛行的原理是，首先利用浮空機關產生浮力抵消機體的重量，然後以引擎驅動螺旋槳產生推進力。兩邊的翅膀則主要用來控制飛行的姿態，這點和依靠翅膀產生浮力的鳥類有很大的區別，所以空騎起飛的時候並不需要經過長距離的滑翔。不過比較麻煩的是，啟動引擎的時候則需要用手轉動螺旋槳，然後引擎才能順利運作。
空騎的駕駛艙位於機體的前部，在機炮稍後一點的位置，以玻璃和金屬骨架作為艙蓋，視界相當開闊。麒麟坐在駕駛座的後面，本來這裡是放置工具的貨艙，不過諾茵臨時把裡面的雜物拿了出來，結果變成勉強可以容納一個人的空間。諾茵以半跪的姿式維持著平衡，一邊瞪大眼睛看著周圍的天空，一邊用視線的餘光偷偷瞄著前面的駕駛台。
從他的位置看過去，只看得到駕駛台正面的儀板。儀板相當的簡單，上面並排著三個圓形的儀表，下面則是一排按鈕。
「這是高度計，現在我們的高度已經到了五百，這是普通飛空艇飛行的高度。」似乎注意到麒麟的目光，諾茵指著左邊的一個儀表對他說明著。
「五百米，已經超過一座山了……」麒麟感佩的看著左邊儀表上的數字，點點頭後又問道：「另外兩個是什麼？」
「中間的是水平儀，右邊的速度計。」諾茵以溫和的語氣說明著。「高度、姿態和速度，因為這三項是無法以『空識』直接確認的東西，所以必須借助儀器。」
「空識？」麒麟好奇道。
「所謂空識……」諾茵想了想。「簡單來說，也就是和空騎的一體感。」
「一體感是……」
「嗯，也就是說……」諾茵盡可能用容易理解的方式向麒麟說明著。「空騎的動力來源於環繞機身的空流能量的循環，而機師本身也是循環的一部分。所以駕駛空騎的時候，通過空流的共鳴，機師會和空騎融為一體。如果把空騎比喻成某種生物的話，那機師就相當於生物的眼睛和大腦，空騎的所有感覺都會和機師共享。無論是劃過翼尖的風，還是引擎的運作狀況，有什麼問題都可以馬上察覺到。」
「和空騎成為一體？真是厲害啊……」麒麟臉上顯出無比嚮往的神情。
「一般熟練的機師都能做到這點，並不是那麼了不起的事情。」諾茵的心情似乎很好，向麒麟詢問著。
「麒麟，難得上天一次，要不要到更高的地方去看看？」
「當然！」麒麟的回答毫不遲疑。
「那麼，請抓緊後艙的扶手，接下來我要加速了。」
「哦……哦。」幾乎在麒麟固定身子的同時，身後的引擎發出怒吼般的轟鳴，一股巨大的力量把他壓到身後的艙壁上。
「翠葉」原本就是擁有強勁推進力的機體，在諾茵的駕駛下，更是以近乎九十度的直角向上直衝。由於空騎的重量被浮空機關所抵消，所以引擎的出力全部用作垂直向上的推力。在引擎震耳欲聾的咆哮聲中，「翠葉」的機體也在劇烈振動著，麒麟一邊擔心著機體承受不住而解體的情況，一邊努力撐起身子向左右望去。
只見不知什麼時候，空騎的周圍已變成灰茫茫的一片，透過玻璃可以看到，外面霧般的氣流正以非常驚人的速度被拋在後面，玻璃的表壁上也儘是凝結的水珠。顯而易見，外面的灰霧有著極低的溫度。灰色的霧氣在「翠葉」的周圍翻湧著，就連那對青色的翅膀都被不祥的灰霧吞沒，讓人不自覺的生出好像要迷失在天空的錯覺，麒麟也不由得感到些許的緊張。
為了緩解這股揮之不去的緊張感，他向諾茵搭話道：「那個，我們現在到什麼地方了？」
「現在的高度……是三千二，馬上就要衝出迷霧了。」諾茵掃了一眼高度計，回答著麒麟。「睜大眼睛好好看著，麒麟，這是天空真正的模樣。」
就在諾茵話音剛落的時候，包裹著「翠葉」的灰霧突然像魔法似的散開，而機體的振動和噪音等等也同時消失。
等麒麟回過神來的時候，「翠葉」已經飄浮在一片光的世界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