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卷 73 世道艱難 文 / 懶獅子
73世道艱難
在瞞著諾茵的情況下。公爵一手安排了麒麟的參軍事宜，等到那份蓋著軍部大蓋的任命書送到百翔長的案頭上，事情的發展事實上已經不可逆轉。雖然百翔長在明白事態的同時就駕著空騎衝回公爵府找父親算帳，但結果還是遲了一步。公爵早已預料女兒的激烈反應，且在送走麒麟後的第一時間就前往巴別塔避難，並把夏洛特也給帶上，使得諾茵撲了個空。
巴別塔的位置雖然和王國相距並不遠，但軍務繁忙的諾茵不可能有追到那裡的空閒，於是只好氣鼓鼓的返回基地，並在不甘心的情況下被迫接受麒麟的任命書。本來諾茵是想任命麒麟為自己的側衛，但在和蕾切爾商量過後，最後還是決定把麒麟分配到第一聯隊。麒麟和第一聯隊的眾人似乎比較有緣，而且其聯隊長波旦也是蒼空王騎的資深翔士，在栽培新人方面更有著不凡的手腕。
諾茵期待著麒麟能早日成長為一名合格的翔士，但同時也警告著波旦，不許他教麒麟那些有的沒的東西。波旦當場拍著胸口向諾茵保證「就算天塌下來也會罩著麒麟小弟」，但轉眼間就把諾茵的警告拋在腦後。
在麒麟入住翔士宿舍的當晚，波旦就以「歡迎新人」的名義召集一干部下，帶著還搞不清楚狀況的麒麟，偷偷乘上未經許可的交通艇，趁著夜色直奔王都。當麒麟總算從急速發展的事態中回過神來時。已經身處在王都第二大道的某間酒館內了。
「這裡是……」麒麟以茫然的目光環視著周，突然覺得有些眼熟。「紅磨坊？」
話說前些日子浪蕩王修德被艾爾莎公主帶回王宮的時候，就是在這裡和他們道別的，因麒麟他記得很清楚。根據某人的說法，這座名為「紅磨坊」的酒館是第二大道上「最有情調的建築」，是「英雄的搖籃」，是「酒徒的聖地」，是在「陶冶情操的高雅」和「腐食人心的墮落」間取得近乎完美的均衡的「奇跡之地」。
最最重要的是，這裡的侍女們個個年輕美貌，並且都作兔女郎的性感打扮，幾乎所有到過這裡的男人都對此項特色給予極高的評價，並且總是找機會再度光顧。這些人中，便包括蒼空王騎第一聯隊的全體翔士。
「小子，你來過這裡？」波旦坐到麒麟的對面，他的手裡端著滿滿一扎啤酒，而光是麒麟看到的他招呼侍者添酒的次數，就已經有六次之多。
「嗯，以前和朋友來過。」麒麟老實的回答著。
「是嗎？你那朋友的品位很不錯嘛？」擅自對國君的品位作出斷定後，波旦便以滿足的表情看著周圍熱鬧的光景。「這座『紅磨坊』是第二大街風評最好的酒館，平常可是很少有機會到這裡來的，不過今天算是你的歡迎會，大家也可以好好放鬆放鬆了。」
「歡迎會啊……」麒麟以無言的目光掃過那些揮舞著酒杯，把自由和榮耀當成下酒菜。還不斷試圖和兔女郎們搭訕的前輩們，露出徹底懷疑的眼神。「我看他們好像只顧著自己找樂子的樣子啊……」
「哈，哈哈，因為最近的出勤次數太多，再加上那個混帳魔人又開始活動，大家都累積了不少的壓力，所以趁機釋放一下也是人之常情……」波旦露出尷尬的表情，並安慰著麒麟。「不過你放心吧，這些傢伙都是有家室的男人，像那種搭訕就差不多是他們行動力的極限了，除了……喂！克魯茲，你給我過來！」
看著某位金髮翔士正摟著兩名兔女郎嬉笑著向樓梯走去的模樣，波旦把手裡的木製酒杯砸了過去。只見金黃色的泡沫在空中劃出一道流暢的弧線，然後準確的落在金髮青年的腦袋上，結果克魯茲連慘叫的時間都沒有，直接向前撲倒在地板上。
麒麟對聯隊長的豪邁行為抱以口愣目呆的表情，而波旦卻毫不在意的舉起另一杯酒，並大聲招呼著那邊的部下。
「吉坦！把克魯茲那小子給我拖到這裡！」
回應波旦的命令，一名在旁邊安靜看書的紅髮男子無言的收起手裡的小冊子站起來。他無視兩名兔女郎的茫然神情，走過去抓起克魯茲的後領，把這位因遭受重擊而陷入昏迷的金髮青年給拖著，朝這邊走過來。
「嘖，每到這種時候那傢伙就會特別活躍……別搞錯了，我是沒有干涉部下戀愛自由的打算啦，但要是放著不管的話，第二天那傢伙就會鐵定缺勤，下次真該先找條鏈子把他栓起來。」波旦回頭向麒麟解釋自己剛剛採取行動的緣由，並想起來似的打了個響指，對麒麟道：「對了。麒麟小子，你是新來的，就順便向你說說第一聯隊的規矩吧。」
「基本上來說，因為第一聯隊負責的總是最艱難的任務，所以在各方面都有一點小小的特權。你要學那傢伙搭訕泡女人的話，兩個三個也沒關係，就算還有什麼說不出口的特殊興趣，我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波旦非常寬宏大量的說道。「只不過這些待遇的前提是，絕對不能影響執行任務！要是哪天讓我看到你敢打著哈欠執行任務，我會一腳把你踹下空騎！」
「……我才沒有那種的特殊興趣。」麒麟皺起眉頭回答著。
「是嗎？那你的人生還真是無聊啊……」波旦的回應讓麒麟很是無語，只聽這位聯隊長又繼續道：「總之，第一聯隊裡是憑實力說話，就算你是百翔長的小叔子，也別想著有什麼特殊待遇！姑且不論武力方面，至少在空戰技術上，你可是全隊吊尾燈的哦？要是不想被同僚看不起的話，就給我盡快提升技術水平吧！」
「吊……吊尾燈的嗎……」波旦的評價讓麒麟的臉苦了下來。
「廢話。不要以為擊落一兩艘活動靶子似的空賊船就天下無敵了，空騎間的真正戰鬥可是你無法想像的激烈！……說句實話，以你現在的技術水平，不要說對付那些配置有戰鬥空騎的大型空賊團，就算對付地上魔物災厄恐怕都很有問題。」
波旦訕笑著灌下一大口啤酒，而麒麟則有些不太服氣。
「魔物的話，我可以對付。」
「是嗎？那下次我就安排個消滅魔物的任務給你，你就好好體會體會地上戰和空中戰的差別吧……喂，到這裡來，吉坦。」
波旦沒有花時間與麒麟辯解，而是轉頭招呼正走過來的部下。
在他的招呼下，沉默的紅髮翔士坐到了麒麟這桌，從兜裡再掏出先前的小冊子讀起來，而可憐的金髮翔士則被當成醉鬼給塞到了桌子下面。
由於先前在沒搞清楚狀況的情形下就被塞進交通艇給運到酒館來，所以麒麟基本上沒時間去記住同僚們的名字。這名被波旦稱呼為「吉坦」的紅髮翔士坐在圓桌的對面。麒麟趁機記下這個名字，並悄悄打量著對方的臉孔。紅髮翔士看上去大概還不滿三十歲，至於面貌則是屬於那種擦身而過後就會在三秒鐘內忘掉的普通臉孔，但眼神卻極其銳利。
或許是察覺到麒麟的視線，紅髮翔士抬頭望來。只見那對深灰色的瞳孔裡散發著一股無機質的冷澈，被他注視的時候，麒麟差點反射般的擺出戒備的架式。因為通常情況下，只有那些刀口舔血的兇徒才有這樣漠視生死的眼神。
「給你介紹一下，這傢伙的名字叫吉坦，是第一聯隊的副隊長。」波旦拍拍紅髮翔士的肩膀，向麒麟介紹著，並特別強調道：「還有，他的機體和你的狼焰一樣，都是特別訂製的。」
「特別訂製的機體？」介紹的後半段引起黑髮青年的強烈興趣，麒麟的眼中閃出強烈的星星光芒，剛剛的疑惑也被拋到另一個次元。
「真的嗎？那是什麼機種？叫什麼名字？有哪些特點？我可以參觀嗎？我可以……」
「打住！打住！小子，這種事情你自己去問他吧……」波旦叫停麒麟機關炮似的追問，回頭捶了寡言的紅髮翔士一拳。「吉坦！你小子也不要一副『和我沒關係』的模樣坐在旁邊喝酒！身為副隊長和翔士前輩，好歹也給後輩打聲招呼吧？」
在波坦揮拳的一瞬間，麒麟心裡湧出半是真心的擔憂，不過寡言的翔士也只摸摸頭上被捶的地方，好像很習慣被這樣對待。
「嗯……」吉坦臉上露出困惑的表情，似乎不太適應這種場合，遲疑好一陣後，他從旁邊拿過一杯酒，示意似的舉起杯子，向麒麟簡單招呼道：「謝謝招待。」
「啊，請多關照。」麒麟也老老實實的舉杯回應著吉坦，過了三秒鐘，才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謝謝招待？等等，這是什麼意思啊？」
「哦，說起來，我還沒告訴你……」波旦拍拍腦門，一副剛剛想起的模樣。「其實按照第一聯隊的慣例，每次迎新會都是由新人自己請客買單的。」
作為圓滑人際關係的重要手段，宴會自古以來就在人們的生產生活中佔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雖然不知道具體從何時開始，但第一聯隊從很早以前就有舉行新人歡迎會的傳統。這種歡迎會通常有著兩個方面的含義。一方面提供前輩們檢驗新人資質的舞台，另一方面也提供新人拉近和前輩們距離的機會，不過相對而言，後者的份量要重得多。
既然是為新人翔士舉行的歡迎會，從人情義理的角度來考慮，當然不可能讓前輩翔士們買單。而通常情況下，考慮到新人翔士並不充實的荷包，前輩翔士們都會比較節制的選一處普通消費水平的場所進行慶祝，但今次的情況卻有些特別。
「……有些特別？」麒麟的聲音有著濃厚的絕望之色。
「是啊。因為這次的新人是百翔長的小叔子，而百翔長又是那個無冕王家的公女，想當然肯定不會為荷包發愁，所以大家一致同意選『紅磨坊』作為歡迎會的舉行地，不過克魯茲那傢伙倒是出乎意料的沒有表態呢……喂，沒事吧？你的臉色很蒼白哦？」波旦擔憂的看著麒麟。
「沒……沒事。」麒麟努力回答著。
雖然叮噹作響的口袋不斷提醒著他殘酷的現實，但這位來自大荒的赤貧青年還是咬緊牙關，堅強的沒有倒下。
「那個，我……我再去要點酒來。」
麒麟蒼白著臉站起來，向左右望了望，然後向著酒館的櫃檯走去。他的腳步沉重而遲緩，落在背後的兩人眼裡，只覺得跟奔赴刑場的犯人沒什麼區別。
（唔唔唔，該怎麼辦啊……）麒麟邁著沉重的腳步朝櫃檯走去，他的身上散發出猶如鬼神般的鬥氣，而額頭卻滿是心虛的冷汗。
在波旦說明以前，他根本就不知道第一聯隊還有這樣的慣例，但就算知道後也沒什麼抗議的餘地。本來從人情義理的角度來說，新人請客招待前輩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麒麟對此完全沒有抗拒的意思，然而殘酷的現實卻成為攔在他面前的、無法逾越的絕望之壁。
（……話說，上次和伊利他們來的時候花費多少來著？）麒麟試著回憶，然後記起上次是格雷恩少東結的帳。他當然不會知道具體數額。但不管怎麼說，紅磨坊在第二大道也算是一流的酒館，第一聯隊十一人的花費絕對不是他目前口袋裡的三塊硬幣能應付得了的，恐怕連零頭的一成都不夠。
（唔唔唔，早知道先向大叔借點錢就好了……唔唔唔，不知道能不能賒帳啊……要是不成的話，總不能吃霸王餐吧……）比空手挑戰一百頭深淵巨蜥還要絕望的現實壓得麒麟低下頭來。只要是拳頭能對付的強敵，麒麟絕不會有任何畏懼，然而無法用武力應付的困難，這個世界上也是確實存在，或者說，是無處不在的。
——此時此刻，這位來自大荒的黑髮青年，比任何時候都深深體會到外面的世道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