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卷 92 葬龍谷內 文 / 懶獅子

    92葬龍谷內

    到這種時候，尤菲也不由得後悔起來。

    要是肯聽那人的話。乖乖呆在藏匿的巖洞裡，而不是逞強出來探路的話，也許就不會遭遇這樣的危險。

    她無疑是一名勇敢的少女，但在有些時候，莽撞和勇敢間其實只有一層紙的區別，可惜尤菲直到死亡逼近才領悟這一點。

    似乎看出獵物的疲態，巖狼明顯加快兜圈兒的速度，有好幾次它都差點繞到尤菲的背後，而少女的體力則越來越接近極限。

    （不行，這樣下去只有被吃掉的份……）尤菲心裡湧出絕望的寒意，一時間沒有注意到腳下的地面，被一截露出地面的樹根絆到，然後整個人失去平衡，向前撲倒在地，手裡的匕首也同時滑了出去。

    對於巖狼來說，再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它縱身一躍，那種速度足以切斷任何希望。

    尤菲下意識的伸手攔在咽喉前，不過這種程度的抵抗在巖狼有力的下頜前根本不算障礙。

    四枚雪亮的狼牙就像鋒利的匕首，輕易刺穿少女嬌嫩的肌膚，咬碎少女脆弱的手骨……的前一秒，某個巨大的黑影從側面呼嘯著飛了過來。帶著壓倒性的速度和質量，把巖狼給整個撞飛了出去。

    被撞飛的巖狼發出一聲哀嚎，落到地上後滑出老遠。把它撞飛的黑影砸在它面前，巖狼看清那是一頭豎角羚。豎角羚是葬龍谷裡常見的食草魔物，比起普通的羚羊來，它的兩支角既長又硬，邊緣有如鋼刀般銳利。豎角羚的肉質鮮美，但那對豎角卻危險異常，因此巖狼通常不會去打這種危險獵物的主意。

    此時它面前的那頭豎角羚已然斷氣，脖子歪歪斜斜的倒在一邊，不過顯然不是由於剛剛撞擊的關係。

    巖狼疑惑的抬起頭，然後注意到出現在視界內的另一個身影。

    那是一名黑髮的青年，從外貌上看，應該和它先前視為獵物的少女屬於同一種族，然而兩者給人的感覺卻截然不同。

    如果說先前的少女是手到擒來的獵物，那後來出現的青年則無疑屬於捕食者的級別，而且在食物鏈中的順位還要超出它好幾個層級。被那殺氣騰騰的凶暴目光掃過的瞬間，巖狼全身的毛髮都豎了起來，幾乎想也不想，它撒腿就向後逃走，一路上緊緊夾著尾巴。

    這種對危險的本能反應讓它揀回一條命，畢竟對於黑髮的捕食者而言，比起逃竄的巖狼來。還有其它更在意的事情。

    「……你跑出來幹什麼？」

    麒麟走向呆坐在地上的少女，他的聲音和表情都帶著明顯的怒氣。「剛剛回去看到洞裡沒人，還以為你被魔物咬走了，結果卻跑到這種地方來了。我不是告訴過你呆在洞裡嗎？剛剛要是我沒找過來，你可就成了那東西今晚的口糧，你覺得這樣很好玩嗎？」

    「……對不起。」尤菲沮喪的低下頭，為自己的行為道歉。

    本來她是很不欣常男人那種高壓式的責問語氣，但被對方救了命卻是不爭的事實。剛剛的遭遇也讓她看清了自己能力的極限，尤菲不得不承認，至少在這樣的環境裡，男人確實要比女人更容易發揮實力。雖說就算在男人裡面，對方也是相當特異的存在就是了。

    「……算了，下次不要再給我搞這種名堂了。」確定尤菲有認真反省，麒麟也就不再追究了。

    他伸手扶起少女，然後把那頭順手打到的豎角羚扛在肩下，並招呼著尤菲道：「先回去吧，不管怎麼說，今天晚餐是有著落了。」

    「嗯……嗯。」尤菲點點頭，剛邁出一步時就突然軟了下去。

    「喂，有什麼地方傷著了嗎？」麒麟搶先扶住她，並擔心的問著。

    「腳……腳好像扭傷到了……」尤菲扶著麒麟站穩，從右腳處傳來陣陣劇痛，看來是剛剛被樹根絆倒時扭傷的。

    在魔物面前無能為力也就罷了，這下連路都走不成了。尤菲簡直沮喪到極點，紫色的眼睛裡浮現出朦朧的霧氣，她幾乎忍不住要大哭一場。

    不過她並沒有機會沉浸在這股沮喪感中，因為接下來她的身體突然飄了起來。

    「咦？咦？咦？」尤菲看著突然變成豎直的地面，一時間露出茫然的表情。

    「這種地方不好處理，等到回洞我再幫你看看。」麒麟這樣說著。他的右肩扛著豎角羚。左手挾著尤菲，那種姿式很容易讓人聯想到碼頭的搬運工。

    直到看到眼前的地面開始移動，被當成沙袋的少女才醒悟到自己正以羞人的姿態被男人挾在脅下的事實。

    「等……等等！你在幹什麼！」少女的羞恥心一時間壓倒了沮喪感，尤菲擺動著四肢，拚命掙扎起來。「你……你到底把別人當成什麼啊？像這種樣子……這種丟臉的姿勢……放我下來！快放我下來！」

    「喂喂，別鬧了，你想把獅鷲獸給引過來嗎？」麒麟皺起眉頭。

    「就算被獅鷲獸吃掉我也不要這樣！你……你這個沒禮貌的傢伙！快把人家放下來！」這種時候，尤菲已經把魔物的威脅完全拋在了腦後。

    「嘖，麻煩的小鬼……這樣總行了吧？」麒麟換了個姿勢，抱著尤菲的雙腿，把她送到肩膀上，於是少女便和另一邊的豎角羚成了鄰居。

    在極近距離內目睹豎角羚那翻著白眼、脖子扭曲的駭人死狀，尤菲的腦袋就像被人用鐵捶猛敲了一下，剎時間變得空白起來。

    「沒問題了吧？那我要開始跑了哦？」

    她的沉默似乎被視為同意的證明，麒麟於是扛著她開跑了起來。

    下一瞬間，長滿綠草的大地在她眼前快速移動起來。全力施展凌波烈步的輕功，麒麟就像一陣風似的掠過山谷，而被他扛在背上的少女，在頭暈與胃痛的雙重刺激下，終於忍不住發出了平常絕對不可能會發出的尖叫聲。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尤菲的苦難一直持繼到穿過瀑布為止。

    這條由山溪和岩石落差構成的小型瀑布，後面其實是一座蜿蜒曲折的巖洞。巖洞裡有些潮濕，而且光線微弱，但空氣還算流通，也沒有獸類棲息的痕跡。而且因為有外面瀑布的屏障，也不用擔心什麼時候獅鷲獸會突然從天而降。在這處魔物橫行的無法地帶，可以說再沒有比這更安全的藏身地。事實上，要不是麒麟帶著，尤菲自己根本進不了瀑布後面。

    出於照明的需要，也有驅趕野獸的意義，麒麟在洞穴中點起篝火。當初在集市買的那盒防水火柴在這時候發揮作用，省下鑽木取火的功夫。麒麟只簡單的收集枯枝和落葉，很快就在洞內生起一堆篝火。升起篝火後，他用匕首割開豎角羚的皮肉，架在火堆上烤起來。

    在大荒村的時候麒麟沒少過風餐露宿的生活，這些對他來說不過是輕車熟路，但旁邊的少女依舊是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嘖，要是準備點鹽就好了……」

    麒麟拿起一塊烤好的羚羊肉嘗了嘗，露出不甚滿意的表情。豎角羚的肉質鮮美，烤得也恰到好處，但缺少調味料的情況下，吃起來總是有些差的。

    「算啦，這種情況下也不能要求太高，先填飽肚子再說。喏。」麒麟把一塊烤好的羚羊肉用樹枝叉著遞給尤菲。

    「謝……謝謝。」尤菲謹慎的接過樹枝，經過兩天的磨練，她對這種肉食已經不像最初那樣抗拒了。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尤菲這樣告訴著自己。本來的話，出於應付這類情況的需要，王**的空騎上通常都會準備幾天份的乾糧以及其它一些野外生存用品，但兩人搭乘的是亞丁軍工的測試機，上面並沒有這方面的準備。當天兩人搜遍整架機體的殘骸，也只找到一張不知誰丟在後艙的毛毯，一把刻著亞丁軍工標誌的匕首，還有就是一包麒麟帶在身上的防水火柴而已。

    當時尤菲曾認為，想靠著這點微薄的物資在獅鷲盤據的葬龍谷裡存活下來，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然而她的同伴卻硬是把這種不可能化成了可能。

    尤菲一邊小口的啃著鹿肉，一邊看著那人專心烤肉的模樣，突然覺得其實他也不是那樣惹人討厭，要是再有責任心一點，再懂得體貼一點，不那樣粗魯的話，也許就是一個能夠讓女性放心依賴的好男人也說不定……

    就在尤菲這樣想的時候，先前返回洞穴時的苦難記憶突然在腦海裡復甦，豎角羚那死不瞑目的模樣在眼前浮現。於是乎，剛剛萌生的一點好感立刻被盛大的嘔吐欲所取代。尤菲看著手上的烤肉，突然覺得難以下嚥。

    「怎麼？吃不下去嗎？」麒麟啃著烤肉走過來，他看起來倒是一副食慾旺盛的模樣。

    「我……我會吃的啦……」尤菲努力壓下反胃的感覺，小口小口的啃著烤肉。

    「不用勉強。要是吃不慣肉食的話，這裡還有些野果，用來填飽肚子也不錯的。」麒麟順手丟了幾個野果在尤菲的面前。

    「野果？」尤菲拿起一枚顏色紅得可疑的果子，用充滿懷疑的目光打量著。「這個……真的可以吃嗎？」

    「當然可以吃。這東西叫醉醉果，裡面含有酒精成份，吃太多的話會醉倒，不過少吃點的話倒有安眠的效果。我可是看你這兩天都沒有睡好，特地去摘來的，好好感謝我吧。」麒麟昂著頭。以施恩似的語氣說著。

    「……嗯，謝謝。」尤菲小聲向麒麟道謝，不過聲音中已經沒有了平時的銳氣。

    「哦？」麒麟挑挑眉毛，少女的反應讓他不禁擔心起來。「怎麼呢？難道腳還痛嗎？」

    「……那個，我們……」尤菲入神的看著手裡的紅果，就像下定決心似的問出來。「我們真的能回去嗎？」

    「唔？」麒麟愣了愣，然後以誇張的聲音回應著她。「喂喂，當初說穿過葬龍谷的路離王都更近的可是你耶？事到如今，你該不會是想說搞錯方向了吧？」

    「不，不是這樣。」尤菲苦惱的搖搖頭。「我是說，葬龍谷離王都有好幾百公里的距離，而且中間隔著大片的無法地帶，一般在這種情況下，普通人根本就沒可能活著回去吧……」靜靜燃燒的篝火映出那雙紫寶石般的眼瞳中的不安和動搖，尤菲就像渴求安慰般的把頭靠在麒麟的胸前，輕輕問道。「你說，我們真的能回到基地嗎？」

    「……這個嘛，也許你說得沒錯，普通人應該是沒可能回得去的吧？」麒麟伸手撫摸著少女的紫發，盡可能的安慰著她。「不過偷偷告訴你吧，我可不是普通人。我的故鄉在王國邊境的大荒村，那裡可是深淵魔物的巢穴，是比這裡危險得多的無法地帶。而我就是那樣的地方長大的。」

    「……咦？」尤菲抬起頭，滿臉的驚訝，她還是頭一次聽說這件事情。

    「不是我吹牛啊，無法地帶對我來說啊，其實就跟自家的後院沒什麼兩樣。想來就來，想去就去，就算再帶上一個人，十年八年的，也絕對可以活得逍遙自在！」為了安撫少女的不安，麒麟用了稍稍誇張的表現方法。「不過啊，要說能不能回到基地嘛，那就有個問題了。」

    麒麟露出愁眉苦臉的表情，結果尤菲也緊張起來。

    「什……什麼問題？」

    「問題是……」麒麟攤開雙手，露出無奈的模樣。「我不認識回基地的路啊。」

    「……咦？」尤菲眨眨眼睛，這個答案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所以說啊，領航員小姐，你的責任很重哦！」麒麟拍拍少女的肩膀，對她寄予殷切的厚望。「照這樣的速度，差不多明天我們就能離開葬龍谷，到時候就全靠你帶路了，要是你也派不上用場的話，那搞不好我們真的得在無法地帶晃個十年八年也說不定。」

    「請不要小看人！」尤菲用力挺起胸膛，她的聲音又恢復了銳氣。「這種事情是絕對不會發生的！」

    「哦哦，變得有精神了嘛！既然這樣的話，那就沒什麼可以擔心的了吧？」麒麟輕笑著站起來，拍拍手朝篝火走去。「我還有點事，吃了東西你就早點睡吧。接下來的旅程不知道會有多長，好好養足精神啊！」

    「嗯……嗯。」尤菲點點頭，看著男人在篝火邊坐下，然後把目光放到手中的紅果上。

    她試著輕咬了一口，一股澀澀的果酸味隨即在口腔裡擴散。雖然下意識的皺起眉頭，但尤菲還是覺得，自己並不討厭這樣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