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篇3 沒關係 第三十章 梁亮vs吉住(2) 文 / 愛情有害健康
吉住不久將左上邊的黑棋也捲進了治孤的漩渦。「治狐」是圍棋中一個克敵制勝的專業術語，意為在敵方包圍中，利用一隅，尋求突破。一般是酷愛實地的棋手開局就猛撈實地，迫使對手經營中腹。中盤打入白棋模樣洗空，面對對手的凌厲攻勢，自己游刃有餘，左右逢源，上演了一出漂亮的治孤逃生劇，最終大龍安然成活。而此局是吉住利用厚勢將黑棋的孤子包圍，對其展開攻擊。一個主動，一個被動。一個有計劃，一個無計劃。
梁亮擔心白棋在下邊也展開攻擊，於是黑51拆邊。此舉雖頗為無奈，有脫離主戰場的嫌疑，但是一旦白棋先於黑棋在51位一帶攻過來，黑棋將遭到夾擊，陷於被動。這是梁亮所不願看到的，也是害怕遇到的。
可是吉住全力進攻的卻是左上的孤子，雖然黑棋沒讓白棋挺頭，但是在白56飛罩後，黑49一子陷於困境。以下成為了白棋單方面的進攻，黑棋只有亡命天涯的份。逃孤過程中，黑棋和白棋的交換讓黑棋大損。白72扳後，白棋優勢明顯，白76擋後，白棋優勢進一步確立。
吉住一連串華麗、令人眼花繚亂的進攻方式，讓李欣然看得如癡如醉，心中大呼過癮，一時之間都忘記了記錄。她暗想：吉住學長好厲害，只看到他一直在進攻，從來用不著防守，梁亮只有拚命招架的份。這一局純粹是他的個人表演嘛。聽說上屆他只輸給了實現裕成高中圍棋史上唯一一次三連霸的鄭學長半目，真是不簡單。鄭學長上月在強手如林的全國個人賽中獲得第八名。想來吉住學長至少也該是個第九名吧。梁亮輸給全國第九名，並不冤枉。
羅秀看到這一幕，笑了，心想：到底是小女生。看到棋藝高超的男生，就不分青紅皂白對他進行崇評。不過話說回來，這局吉住確實下得不錯，完全掌握了主動權。梁亮一直下得很被動，疲於奔命。
正當記錄員和計時員都對吉住的棋大加讚賞的時候，令人大跌眼鏡的事情發生了。吉住在大優形勢下。沒有趁勝追擊，而是下了緩手。
羅秀輕聲歎息，那手棋吉住一定很後悔。如果選擇跳，逼迫黑棋在左邊上補棋，然後白棋再擋住，那黑棋就再也沒有一點機會了。而現在梁亮贏得了喘氣的時間，棋局起碼還要拖上幾十手才能結束。她看了一下時間，有點擔心五點食堂開門之前吉住並不能解決比賽，估計要餓著肚子幫他們計時了。也許可以讓李欣然先去將飯打回來，然後再慢慢和他們周旋。
雖然形勢明顯落後，但梁亮並未放棄，在左邊強圍大空欲與白棋一爭勝負，頗有負隅頑抗的味道。不過，至白96為止，還是白棋優勢。通過研究吉住的棋譜，可以發現一個規律，那就是他最近下的棋局都是先下手為強，搶先挑起戰鬥，或取勢，或佔地，早早地確立優勢。對手在盤面上落後較多的情況下，要麼直截了當地投子認輸，要麼就放出勝負手來決一死戰。梁亮想起了王俊和吉住那局棋，王俊放出了勝負手後，但是複雜的戰鬥對精於計算的吉住顯然更有利，結果那局吉住很輕鬆地獲得了勝利。難道本屆棋賽的吉住真的是不可戰勝的嗎？
儘管梁亮下法強硬，處處拚命，但是白棋左衝右扳，居然活在了黑棋的大空之中。黑棋僅存的希望也落空了。棋局至此，可以說勝負已定。
看到吉住鐵定贏下此局了，羅秀放鬆一下繃緊的神經，突然覺得好笑，一場實力懸殊的對局，自己為什麼會看得如此專注？她抬眼向窗外望去，看到窗外人頭攢動，掰著手指數：陳靖緣，劉勇，秦端陽，李誠然，張悅，朱亮，陳商，還會有誰？那個令人頭痛的記者？
梁亮仍然在堅持，強行靠入左下白棋無憂角，硬生生地搶了角地。不過，好在白棋全盤厚實，做活左下大塊之後，黑棋一點機會都沒有了。直到這時，梁亮才認輸。在他投子的那一瞬，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他當時的表情。既像是尷尬，也像是難受。
其實勝負早在此之前就已確定，梁亮之所以堅持剄最後，是因為他實在不想且不忍輸掉這盤棋。李欣然心中這樣猜想。
當羅秀打開門，外面的人一下子就衝了進來。衝在最前面是校報的記者李婷，吉住一瞧見她，眉頭就皺了起來。她以辛辣的筆風，針貶校內時事，讓學生會不少部門的頭頭們都感到一個頭有兩個那麼大。上月她隨手編寫的採訪報道，更是讓陳靖緣誤會了吉住。因此，吉住現在每次看到她，都有些害怕，深怕再惹什麼麻煩上身。
「請問吉住，明天就要和尹晴進行最後的決賽了，你打算－－」
「對不起，請讓一讓。」陳靖緣毫不客氣地擠開李婷，拉著吉住的手，將他帶離演播室。
李婷想追上去，卻被九班的另外幾個人給擋住，只好無奈地回來採訪梁亮。對於這類讀者提不起興趣閱讀的人物，李婷的採訪只是例行公事。當梁亮剛剛進入角色，臉上露出興奮的表情，口若懸訶的時候，李婷對他的採訪就戛然而止，他張大的嘴巴好久沒有合攏，不敢相信這麼快就結束。
九班的同學們簇擁著吉住，從多媒體樓走了出來。面對同學的盤問，吉住並不願意就剛才結束的棋局多談什麼。
伴隨著陣陣秋風，金黃的桂花香氣撲鼻。鄭飛揚站在東邊花園的綠色六角亭由，沁人的花音讓他心曠神怡。看到九班的人面帶喜色，他輕歎：「連梁亮也無法阻擋他前進的步伐嗎？」
這場敗者組決賽並沒有安排直播，因此一直以來關注吉住的鄭飛揚就和王俊在六角亭內模仿這場比賽而對弈。鄭飛揚模仿的是吉住，王俊則模仿梁亮。王俊非常委屈，他自認為已和吉住對弈過兩次，更有資格扮演吉住。而鄭飛揚卻以王俊是吉住的手下敗將為由，決定自己來把握吉住的棋風。他們的模擬對局，下得相當慢。這一手過狠了，另一個人就會說不像某某的棋風，得重新來過。有時會大大方方地接受，有時會爭得面紅耳赤。如此一來，一個小時才下了三四十手棋。於是當鄭飛揚看到吉住那邊已結束了比賽，才會有些驚訝。
「想不到梁亮這麼快就敗了。」王俊也感歎吉住的強大。
亭內觀棋的明珠則一聲不響，一拳狠狠地砸在了柱子上。旁邊的王俊關切地問「不疼嗎」，而明珠卻心裡懊惱不已：想不到梁亮如此不堪一擊，僅抵擋了一小時就敗下陣來。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還不如不送吉住的棋譜給他呢，留著給自己手紙也可以啊。
此時，輸了棋的梁亮走出了多媒體樓，發現了亭子裡的明珠，就氣打不過一處來，心想：都是你的錯，你給我棋譜，讓我昨晚不知疲倦不吃不喝研究到天亮。都是你的錯，你害我失眠，讓我沒有精力應付今天的棋局。我承認都是棋譜惹的禍，偏偏吉住下得太妙太完美，才會剎那之間讓我只想通宵去研究……心中越唱越得意，梁亮不禁對自己好佩服，輸棋的不愉快一下子全部拋到腦後？」他又成為一個快樂的人。
李欣然鼓勵道：「很好啊，梁亮你又振作起來了。這次輸了沒有關係，下次贏回來就是了。」
「你說得對。我還有兩次機會。明年我一定會闖入決賽的。」梁亮開心地說。羅秀卻陷入了沉思：梁亮似乎勝負觀念並不強，一直將勝負看得很淡。棋輸了，不好好總結，很快就忘得一乾二淨。棋贏了，也不去用心復盤研究得與失。這不利於他棋藝的提高。明年的全國定段賽，面對同年齡段的強勁對手，平時嘻嘻哈哈、不將輸贏當回事的他，怎麼辦？
鄭飛揚扭頭對長廊那邊說：「尹晴，明天的決賽，你危險了。」
桂花那種若有若無，淡淡又微微酸楚的味道，正是尹晴所喜歡的。她停留在長廊裡，深深地呼吸。既然沒有電視直播，也不能現場觀看，她就選擇在花園裡面的長廓邊安靜地看書邊等待勝利者的出爐。聽到鄭飛揚這句話，她才回過神來，知道自己明天的對手將是吉住，不由滿意地笑了。
別人都希望碰上弱一點的對手，可以輕鬆獲勝。他們遇到實力強的對手，都會皺起眉頭。而尹晴反倒期待和吉住交手，臉上露出的是滿足的笑容。王俊不得不欽佩尹晴過人的勇氣。
明天看來將有一場激戰，不論吉住還是尹晴，都曾敗在我手下。吉住輸與我半目，尹晴是中盤負於我。表面上看，吉住實力優於尹晴。但據說尹晴數月前與羅秀下過一局，是和棋。羅秀的棋力是鄭飛揚頗為忌憚的，究竟是羅秀故意放水還是尹晴的棋藝突飛猛進？明天，就應該有分曉了。真是一場令人倍加期待的對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