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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燃情西海岸 第二十七章 思緒 文 / 世紀紅爵

    第二十七章思緒

    有些人,會微笑著無所顧忌地拍著你的肩膀,遞上一瓶啤酒,然後跟你一起暢想著,讓你放鬆,他是朋友。

    有些人,會繃著臉指責你,而後卻拿起你的成績單,看了又看,愛不釋手,那是父親。

    有些人,總是嘮嘮叨叨,關心你的衣食住行,在你迫不及待地掛上電話後,感受到一縷溫情,那是母親。

    還有人,在你每次加班,深夜回來後,接過你的衣衫,默默遞上一杯牛奶,滿眼掩飾不住的眷戀……

    思緒在飄遠,就如同這飄舞著的雪花一般,緩緩的,隨著微風,落在你的衣衫,落入你的手心,融化,沁入你的心田。

    「姐夫,你在想我姐姐麼?」成義不知何時悄悄坐在了旁邊。

    何紹明有些尷尬,事實上,方才飄遠的思緒,只是對過往的一份眷戀。猛然被打斷,墜入現實,寂籟的感恩夜,以及成義那張關心的臉,卻無時不在告訴他:珍惜眼前。「臭小子,趕快回去吧,小心感冒!」何紹明彈了彈成義有些烏青的禿頭,道。

    成義有些委屈,或者說有些撒嬌,揉著額頭轉身跑了。看著遠去的背影,何紹明笑了笑,轉而又思念起遠隔萬里的妻子。「雨桐,凝香,你們還好麼?」何紹明有些搞不清楚,自己今天為什麼這麼脆弱。也許,猛然融入一個陌生的環境,開始一個全新的人生,背負著新的責任,這一切都讓他很不適應;也許更多的是對明天的迷茫。對於雨桐與凝香,何紹明很矛盾。他不清楚,究竟對她們的感情是愛,還是獵奇。也許幾十年後,他依然不會忘記那個百多年後溫柔可人的小楠。

    有人說,人的一生只有一次真正的愛戀。也許吧,那麼,何紹明只能把這段愛戀埋藏在心,直到永遠。想來,真的很慘,在本應是最幸福的一天與幸福擦肩。點燃香煙,轉而回味起一年來與兩位妻子的點點滴滴。雨桐那渾身的颯爽與柔美,看似矛盾卻有機地統一在一起;凝香的外強內軟;還有低眉順眼的小翠,算起來也是自己的妾室……

    「先生,能給我一支香煙麼?」

    一聲幼稚的童音打斷了何紹明的思緒。抬頭看去,不知何時身邊佇立著一個小女孩。矮矮的個子,不過四五歲年紀。有些不合時宜的秋裝,髒亂的頭髮,戴著一頂大過其頭的破沿帽。女孩的臉如同花蝴蝶般,摸著一些煤灰。或許,這是一個流浪兒,可是年紀太小了。何紹明迅速地下了結論。

    「先生,能給我一支香煙麼?」女孩兒再次出言懇求,聲音有些顫抖,似乎有些害怕。

    「哦,好的,我可以給你一支香煙,不過你要先告訴我,為什麼?你想吸煙麼?」何紹明有些好奇地問道。

    「不,先生,安不會吸煙,香煙是給媽媽的。」小女孩退後了一步,似乎有些害怕眼前的陌生人。

    「你媽媽呢?」

    「媽媽困了,安叫不起來媽媽。每次媽媽困的時候,只要有香煙,媽媽就會精神一些。」

    何紹明遞給小女孩一支香煙。女孩兒接了過去,然後看了看何紹明,似有些高興挑彎了眉毛,又似有些好奇地打量著何紹明,也許她從沒見過黃種人。鞠了一躬,女孩兒轉身跑了。

    在並不是很遠的街角長椅邊,女孩兒停了下來。長椅上躺著一個衣著單薄的女人。何紹明跟了過去,小女孩似乎忘記了要火柴。

    從長椅上的女人穿著打扮,到小女孩的模樣,何紹明判斷出,這是一個,只需要幾十美分就會跟任何人上床的,不管對方是白人黑人,抑或年紀已經可以當她的祖父。

    小女孩默不作聲,站在女人頭前,摩挲著香煙,似要用香煙的味道引起女人。只是女人不為所動,也許她太累了。

    走到小女孩兒身邊,何紹明倒吸了一口涼氣。女人的臉有些蒼白烏青,只是那無限放大的瞳孔卻告訴人,她已經死了。

    這是一個,然後莫名其妙懷上了安,甚至她都不知道究竟誰是安的父親。也許,有了安以後,女人經過了激烈的思想鬥爭,猶豫著要不要這個搗亂的小生命。她的生計艱難,只靠出賣自己的**,換取廉價的黑麵包。可能,母性的本能戰勝了一切,最終她留下了安。然後,她將面對更加艱辛的生活。

    何紹明可以想像到,一個,帶著自己的孩子,在四處接客的時候,不遠處就放著安的嬰兒車。偶爾,安大聲地哭泣著,擾亂了嫖客的興致,隨即到來的是嫖客的咒罵與毒打,或許她因此不會得到一美分。可她默默地承受著,活著,只是為了身旁那嗷嗷待哺的孩子。這,也許就是她生命的意義吧。

    現在,那無神的雙眼,放大的瞳孔,似是說著她的不甘與不安。她不放心她的女兒,她擔心她死後安會變成流浪兒,或者被孤兒院收容,忍受沒有母親的日子。又或者女人就是從孤兒院長大的,她不想女兒走上一條與她相同的道路……

    何紹明歎了口氣,走上前撫摸著小女孩兒的頭。

    女孩兒抬起頭:「媽媽睡著了?」語氣有些疑惑,她還不懂得死亡的意義。

    「是的,你媽媽很累,她需要休息。」何紹明安慰道。

    女孩兒懵懂地點了點頭,不再拿香煙在女人鼻子邊來回擺弄。

    「你叫什麼名字?」

    「安。有時候叫安妮,但媽媽喜歡叫我安。」女孩兒回答道。

    「哦,安,很高興認識你。你可以叫我何。」

    「你好,何。」

    何紹明伏下了身子,蹲在女孩兒身側,用雙手扭轉女孩兒的身子,讓她正對自己。

    「好吧,安。你媽媽很累很累,她需要休息。要睡很長時間。」

    「那媽媽什麼時候醒?」

    「媽媽會去一個遙遠的地方,遠到只有安長大了,才會知道媽媽去了哪。」何紹明有些尷尬,前世今生他從沒有安慰過孩子。

    「媽媽不要安了麼?」

    「不,你媽媽很愛很愛你,安,你知道麼?她很愛你。只是她必須要去,我們每個人最終都會去那個地方。」

    「那究竟是哪兒?叫什麼名字?」

    「恩……安,這個是只有成年人才知道的秘密,你長大的時候就會知道了。」

    女孩兒點了點頭,大大的眼睛有些悲傷,充盈著淚水。也許,她只是不願意與她的媽媽分離。

    也許,今天注定是何紹明脆弱的一天,也許無論何時何地,注定了這樣的場景會觸動何紹明那根最柔軟的心弦。何紹明有些傷感,有些衝動,衝動著去保護眼前的小精靈。動物學家說,動物出生的時候,哪怕是一隻以後會稱霸草原的雄獅,都會長的異常可愛。說這只是為了激發其父母的慈愛。所以,即使哪怕是鳩佔鵲巢,鵲依然會撫養鳩的子嗣。也許吧,何紹明只知道,同情心也是人性的一部分。

    「好吧,安。現在有個問題,你媽媽去了很遠的地方,她不能繼續撫養你了。所以……所以我會繼續撫養你,一直到某一天我也去了你媽媽去的地方。我會給你好吃的巧克力,還有很多很多的玩具,然後讓你去上學,你會有很多很多的小夥伴……」說著,何紹明抱起了安,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門鈴清響,「看見了麼,安,這就是我的家,也就是以後你生活的地方。那副油畫是假的,不值一美元……」

    聽見何紹明的聲音,楞格裡與成義走了下來,卻見何紹明抱著一個髒兮兮的白人小女孩。待要詢問,卻被何紹明的眼神制止。

    「我們上樓了,小心頭。你知道,這房子只是我租的地方,樓梯有些不合理,我經常會碰著頭,那會很疼很疼……」

    上了三樓,何紹明將小女孩安置在自己的房間。隨即,拿了很多糖果巧克力。女孩兒似乎餓了,又或者覺得好吃,不停地吃著,臉上露出一抹微笑。

    「安,我現在需要你待在這,別亂走,好麼?」待得到一個肯定的笑容後,何紹明長出了口氣,轉身下了樓。

    拉過還在莫名其妙的楞格裡,邊走邊低聲講述著。

    「老爺,怎麼這洋夷之地也有這麼慘的事兒?」楞格裡有些詫異地問道。在他心目中,或者說在他的見識中,洋人要比大清過得好,起碼頓頓都有肉。儘管做的不怎麼好吃,還半生不熟的帶著血絲。

    「洋人也是人,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紛爭,就會有貧富,就算一百年以後也會有比這更慘的事發生。」何紹明的回答有些深遠,聽得楞格裡似懂非懂。看著楞格裡的表情,何紹明知道自己有些對牛彈琴,於是道:「別管那麼多了,先找毯子,把那女人包裹好,明天找個棺材收斂了吧。」

    二人遂不多言,直奔街口的長椅而去。猛然間,何紹明覺得後面多了個人,腳步聲有些雜亂。回頭一看,卻是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成義。

    「你過來幹嘛?」停了腳步,何紹明道。

    「姐夫,我也想去看看。」成義的表情有些侷促,如同做了壞事被老師抓住的學生。

    「胡鬧,趕快回去!」

    「誒,好,我回去。」成義還是很敬畏何紹明這個姐夫的,乖乖聽話回去了。

    長椅上,女人還是那個姿勢躺著,依然是死亡後無神的雙眼。何紹明走上前,佇立,心裡默默道:「你也是可憐人,怪只怪你生錯了時代,生錯了家庭。這一切都不是你的錯,願你心中的上帝會明辨是非,准許你這可憐人去往天堂。安,我會照顧的,就當是我的女兒一樣,你安心的去吧。」隨即,右手撫過女人的臉頰,閉上了女人的雙眼。

    已經死亡的女人似聽到了何紹明心中的言語,閉合雙眼後,表情竟有些安詳。長歎口氣,兩人裹了毯子,將死去的女人搬回家門口。

    一番安置,待何紹明回到自己的房間,小女孩已經睡著了。側臥了身子,呼吸平緩,手中緊緊抱著糖果盒子。也許對她來說,感恩節這天是最重要的一天。在這一天,她失去了她的母親,也是在這一天,她被何紹明收養了。十幾二十年後,當有人再問她:失去母親,或者失去一個改變自己生活的機會,你會選擇哪個?她可能會遲疑,或者說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沒有人會願意生活在孤兒院,沒有人不嚮往優越的生活,也沒有人會忘記偉大的母親。

    何紹明思緒萬千,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問題。或許,就如同圍城一樣,城裡城外的兩方都有著不同的願望。原本,失去的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吧。

    輕輕給小女孩褪去了外衣,覆上了被子,隨即輕輕退出了房間,關上了房門。

    走出房子,坐在門前,繼續聽著如同天籟的感恩節歌聲。何紹明覺得,過了今天,自己又成長了,也脆弱了。他懂得了珍惜,也害怕失去。

    而此刻,遠隔萬里的吉林,他的兩位妻子站在房簷下,看著雪花,望向東方,也同樣思念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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