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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燃情西海岸 第五十三章 我有一個夢想 文 / 世紀紅爵

    第五十三章我有一個夢想

    一**零年六月二十七日。就在暴力排華事件發生十天後,在華盛頓——美國的政治中心,聚集了上萬名華人以及同樣多的黑人。

    人們靜靜地等在林肯紀念堂前,等待著發起這次集會的華人領袖容閎的到來。

    十點一刻,容閎穿著一身肅穆的西裝,表情莊重地踏上了演講台。容閎站在麥克風前,神色有些淒楚,張了張嘴,用有些顫抖的聲線道:「首先,讓我們為十天前,倒在種族衝突下的二十八名同胞,默哀一分鐘。」說罷,閉上眼,垂頭默哀。

    人們靜靜跟隨著,低下了頭。場面一時寂靜之極,只有人們的呼吸聲,以及風吹動星條旗傳來的『普拉』聲。圍攏在四周的幾百名警察,似乎被這一氣氛感染了,不約而同地停下了攀談說笑,靜靜地看著。

    良久,容閎抬起了頭,表情凝重:「今天,何紹明先生本應該作為本次的演講者,站在這個檯子上。只是,何紹明先生身體欠佳,一顆罪惡的子彈幾乎奪去了他的聲明。是以,我受何紹明先生委託,在此,將何紹明先生的演講詞朗讀給大家。」

    潔白的病房內,佩頓一身淡雅,輕輕地換掉已經枯萎的鮮花,換上一束紅艷艷的玫瑰。身後傳來響動聲,佩頓回頭看過去,卻見躺在床上的何紹明醒了過來。

    「何,感覺怎麼樣?」佩頓微笑著走過去,摸著何紹明的額頭問道。

    「死不了。或者說生不如死。」何紹明有氣無力地回答道。

    「嘿,千萬別這麼說,何。醫生已經說了,手術一點問題也沒有,你只相當於做了一次闌尾炎手術。當然,你以後不用擔心突發性闌尾炎了。」佩頓取過手巾,沾了水,仔細擦拭著何紹明的臉。

    「呵呵,是啊,不用擔心闌尾炎了。只是,該死的破傷風……他媽的,怎麼還沒發明抗生素?」何紹明有些懊惱。子彈擊穿了他的闌尾,這只是小問題。更大的問題是,由於沒有抗生素,他感染了該死的破傷風。

    「何,你是一名紳士,紳士是不應該說粗口的。」佩頓笑著用手巾堵住了何紹明的嘴。何紹明不說話了,只是靜靜地盯著佩頓。自從八天前,何紹明從昏迷中醒來,醫生宣告,已經脫離危險期開始,佩頓一直陪在何紹明身旁,甚至已經辭去了電台的工作。美國姑娘有著自己的堅持,她知道她與何紹明幾乎沒有將來,此刻,她只想守護在何紹明身旁,看著他一天天地健康起來,然後,兩人各奔東西。

    何紹明的目光,讓佩頓有些不舒服,似乎又讓她想起了兩人沒有結果的將來。她笑了笑,笑的有些乾澀。何紹明慢慢伸出左手,拉住了佩頓的手。

    良久,何紹明怕引起佩頓傷心,道:「佩頓,能打開收音機麼?我想,這個時候,容先生已經開始演講了。」

    佩頓點點頭,打開了收音機。

    「今天,我高興地同大家一起,參加這次將成為我國歷史上為了爭取自由而舉行的最偉大的示威集會。二十七年前,一位偉大的美國人——今天我們就站在他象徵性的身影下——簽署了《解放宣言》。這項重要法令的頒布,對於千百萬灼烤於非正義殘焰中的有色人種,猶如帶來希望之光的碩大燈塔,恰似結束漫漫長夜禁錮的歡暢黎明。然而,二十七年後,有色人種依然沒有獲得自由。二十七年後,有色人種依然悲慘地蹣跚於種族隔離和種族歧視的枷鎖之下。二十七年後,有色人種依然生活在物質繁榮翰海的貧困孤島上。二十七年後,有色人種依然在美國社會中間向隅而泣,依然感到自己在國土家園中流離漂泊。所以,我們今天來到這裡,要把這駭人聽聞的情況公諸於眾。從某種意義上說,我們來到國家的首都是為了兌現一張支票。我們合眾國的締造者在擬寫憲法和獨立宣言的輝煌篇章時,就簽署了一張每一個美國人都能繼承的期票。這張支票向所有人承諾——不論白人還是有色人種——都享有不可讓渡的生存權、自由權和追求幸福權。然而,今天美國顯然對她的有色公民拖欠著這張期票。美國沒有承兌這筆神聖的債務,而是開始給有色人種一張空頭支票——一張蓋著「資金不足」的印戳被退回的支票。但是,我們決不相信正義的銀行會破產。我們決不相信這個國家巨大的機會寶庫會資金不足。因此,我們來兌現這張支票。這張支票將給我們以寶貴的自由和正義的保障。」

    古香古色的房間裡,充滿著中藥濃厚的味道。躺在床上的白老,面色枯黃,時不時咳嗽幾聲。茶几上的收音機,播放著容閎蒼涼而悲憤的聲音。

    白老伸出手,拉了拉正在傾聽的黃三德。黃三德急忙俯下身,問道:「白老,您有何吩咐?」

    白老沙啞著嗓子,用細不可聞的聲音道:「何……何紹明……」

    「白老,您安心養病。何紹明已經脫離危險了,現在住在醫院裡正在做康復治療。只是,只是感染了破傷風……」黃三德有些痛心地說道。

    「好……好,三德啊,老頭子錯了,錯的厲害啊……」說著,白老嗚咽起來,蒼老的面孔掛滿了淚水。「就算他何紹明是個旗人,關鍵時刻敢站在咱們華僑前面,替咱們擋子彈,這樣的人能是唯利是圖,想利用咱們的小人麼?老頭子錯了,錯的厲害啊!」

    黃三德勸慰道:「白老,您也是為著洪門上下考慮,不得不慎重,您……」

    「狗屁!狗屁慎重!老頭子是老了,磨沒了心性,也害怕了腥風血雨的日子,就想守著這麼點家業,安安分分的終老。害人害己啊,如今我算是知道了,也想明白了,就算咱們華人不去惹事,那幫子白人混蛋也會看咱們不順眼,也會上門找茬。想安安分分地過日子?門的都沒有!何紹明做得對啊,不為咱們華人爭取權益,咱們這一輩老了,死了,咱們的兒子輩,孫子輩,還得受咱們現在受的難啊。」白老越說越激動,咳嗽著,掙扎著坐了起來。「走,老頭子要去給何紹明道歉去!」

    「白老,您這是幹什麼?等您病好了再去……」

    黃三德的話還沒說完,便被白老打斷了。「等?別糊弄老頭子我了。老頭子我這就是病入膏肓了,沒幾天活頭了。保不齊今天一閉眼,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不行,趁著老頭子還能動,我得去看看何紹明那後生,我得當面去給他道歉去。我犯渾啊,要是早點派人過去幫忙,就不用死那麼多人了,何紹明那後生……三德,扶我起來,走,去醫院……叫上孫神醫,一起去……」白老的強勁上來,任憑黃三德怎樣勸慰,都攔不住。

    黃三德無奈,只得招呼人手,抬著白老,出了房間。而房間裡,收音機依舊播放著容閎的聲音,悲憤中帶著一種反抗的亢奮:

    「我們來到這塊聖地還為了提醒美國:現在正是萬分緊急的時刻。現在不是從容不迫悠然行事或服用漸進主義鎮靜劑的時候。現在是實現民主諾言的時候。現在是走出幽暗荒涼的種族隔離深谷,踏上種族平等的陽關大道的時候。現在是使我們國家走出種族不平等的流沙,踏上充滿手足之情的磐石的時候。現在是使上帝所有孩子真正享有公正的時候。忽視這一時刻的緊迫性,對於國家將會是致命的。自由平等的朗朗秋日不到來,有色人種順情合理哀怨的酷暑就不會過去。一**零年不是一個結束,而是一個開端!」

    舊金山清國領事館內,梁敦彥正焦急地踱著步子。

    收音機裡老師的聲音,與他來說,是那麼的刺耳。這算什麼?對美國政府進行逼宮?有用麼?哦,你組織個幾萬人,圍著人家美國政府,喊喊號子,示威示威,人家美國政府就服軟了?這不胡鬧麼,當初李合肥前後派了多少人手,就為這美國的排華法案。結果怎麼樣?人家美國是列強啊,根本就不甩你。

    這些且不說了,現在的問題是,這麼鬧起來,會不會激怒了美國政府,回頭對朝廷一施加壓力,自己這個小小的領事,肯定沒好果子吃。這何紹明也是的,好好的富家翁,你跟著起什麼亂啊?還把容閎這個不通人情世故的老頑固給牽扯了進來,非要張羅著廢除排華法案。

    結果怎麼樣?何紹明吃了槍子,能不能抱住性命都是問題。上到唐瓊昌這個何紹明的幫手,下到參與事件的普通華工,前前後後二百多人,都被關到了警察局。這美國人就是那麼好惹的麼?

    想到這,梁敦彥眉頭緊鎖,停住腳步,朝外間喊道:「中堂回電了沒有?」

    「回大人,還沒呢。」

    梁敦彥這個氣啊。不回電是什麼意思,在官場上混了十幾年的他再明白不過了。中堂肯定跟那幫子大學士正商討此事呢。說不定,等商討出結果了,這事也早就蓋棺定論了。到時候美國一怪罪,這責任全是自己的。

    「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梁敦彥頹然坐下,拍擊著桌子,滿臉的惆悵。房間一時安靜下來,只是,收音機裡容閎的聲音,愈加有力。

    「席捲有色人種社會的新的奇跡般的戰鬥精神,不應導致我們對所有白人的不信任——因為許多白人兄弟已經認識到:他們的命運同我們的命運緊密相連,他們的自由同我們的自由休戚相關。他們今天來到這裡參加集會就是明證。我們不能單獨行動。當我們行動時,我們必須保證勇往直前。我們不能後退。有人問熱心民權運動的人:「你們什麼時候會感到滿意?」只要有色人種依然是不堪形容的警察暴行恐怖的犧牲品,我們就決不會滿意。只要我們在旅途勞頓後,卻被公路旁汽車遊客旅社和城市旅館拒之門外,我們就決不會滿意。只要我們的基本活動範圍只限於從狹小的華人居住區到較大的黑人居住區,我們就決不會滿意。只要我們的孩子被「僅供白人」的牌子剝奪個性,損毀尊嚴,我們就決不會滿意。只要有色人種不能參加選舉,紐約州的有色人種認為他們與選舉毫不相干,我們就決不會滿意。不,不,我們不會滿意,直至公正似水奔流,正義如泉噴湧。」

    辦公室內,約翰洛克菲勒輕輕敲擊著桌面,側耳傾聽著容閎那慷慨激昂的演講。

    他思索了一會兒,隨即拿起了桌上的電話。「給我接參議員摩爾。」片刻之後。「摩爾,嗨,我是約翰。我想你已經聽到了廣播裡正在說什麼。是的,我想說的是,可以開始行動了。好,我等你的好消息。」

    洛克菲勒掛上了電話,嘴角上揚。「何,我的小朋友。也許真像你所說的那樣,你只是一個兼職的商人。從這篇精彩的演講稿來看,你更適合做一名政治家。只是,副業你已經做的如此出色了,做主業的時候,你能做到什麼程度呢?」想到這兒,洛克菲勒按下了桌子上的按鈕,鈴聲過後,一名美艷的女秘書走了進來。

    「告訴湯姆,關於馬皮米油田的談判,可以結束了。」

    「是的,先生,您還有什麼吩咐麼?」

    「沒有了。」洛克菲勒擺了擺手,讓秘書退了下去,轉而專心聽起廣播來。

    「朋友們,今天我要對你們說,儘管眼下困難重重,但我依然懷有一個夢。這個夢深深植根於美國夢之中。我夢想有一天,這個國家將會奮起,實現其立國信條的真諦:「我們認為這些真理不言而喻:人人生而平等。」我夢想有一天,在佐治亞州的紅色山崗上,昔日奴隸的兒子能夠同昔日奴隸主的兒子同席而坐,親如手足。我夢想有一天,甚至連加利福尼亞州——一個非正義和壓迫的熱浪逼人的荒漠之州,也會改造成為自由和公正的青青綠洲。我夢想有一天,我的十歲小兒子將生活在一個不是以皮膚的顏色,而是以品格的優劣作為評判標準的國家裡。」

    激昂的聲音,透過電波,傳遞到美國每一個角落。工場裡,有色員工們停下了手中的活計,聽著激昂的演講,驟然開始振臂高呼。

    農場內,華人與黑人席地而坐,任憑農場主無情的咒罵與毒打。

    碼頭上,華工們聚集在一起,高喊著旁人聽不懂的口號,拒絕辛苦一天只能得到幾十美分的工作。

    街頭上,有色人種高昂著他們的頭,用行動告訴大家,他們是有民權的公民。

    一間寬大的會議室內,格雷格站在首席,示意秘書關閉廣播。

    隨即,他有些緊張地擺動著手指頭,道:「先生們,根據我與何的協議,行動可以開始了,代號:『量子風暴』。我們將用超過兩億三千萬美元的資金,撬動美國金融市場。根據槓桿理論,這筆錢經過銀行放大後,會變成一百倍。而在消息放出後,我們有一周的時間來行動,預期收益,大概在十五億美金。」

    格雷格掃視一圈,見與會的所有人都漲紅了臉,眼色中充滿了貪婪。隨即,輕聲道:「那麼,開始吧,先生們!」

    眾人起身,各自奔赴自己需要去的所在。而格雷格,則輕鬆地仰在椅子上,又打開了收音機。

    「如果美國要成為偉大的國家,這一點必須實現。因此,讓自由之聲響徹新罕布什爾州的巍峨高峰!讓自由之聲響徹紐約州的崇山峻嶺!讓自由之聲響徹賓夕法尼亞州的阿勒格尼高峰!讓自由之聲響徹科羅拉多州冰雪皚皚的洛基山!讓自由之聲響徹加利福尼亞州的婀娜群峰!不,不僅如此;讓自由之聲響徹佐治亞州的石山!讓自由之聲響徹田納西州的望山!讓自由之聲響徹密西西比州的一座座山峰,一個個土丘!讓自由之聲響徹每一個山崗!當我們讓自由之聲轟響,當我們讓自由之聲響徹每一個大村小莊,每一個州府城鎮,我們就能加速這一天的到來。那時,上帝的所有孩子,黑人、白人、華人,猶太教徒和非猶太教徒,耶穌教徒和天主教徒,將能攜手同唱那首古老的靈歌:「終於自由了!終於自由了!感謝全能的上帝,我們終於自由了!」

    病房內,何紹明笑了。如果這篇馬丁路德金的《我有一個夢想》還不能轟開如豆腐渣一般的美國政壇,那自己也就無能為力了。

    一陣痛楚傳來,笑容沒了,何紹明臉上滿是痛苦,旋即,身體開始劇烈地抽搐起來。

    「噢天啊,何,你怎麼了?醫生,醫生!快來幫幫我!」佩頓大急,手忙腳亂地按住何紹明,一邊呼喊著醫生。

    何紹明劇烈的抽搐,不是佩頓一個人能按住的。美國姑娘紅了眼圈,一咬牙,整個人撲在了何紹明身上。雙手緊緊抱住何紹明,口中輕聲安慰著:「會過去的,一切都會過去的。何,想想你的兩位妻子,你的事業,還有你的祖國,他們都需要你。而你,一直都是一個堅強的人,困難壓不垮你,苦難折磨不了你,病魔,也同樣征服不了你。你是一直翱翔在天宇的雄鷹,總有一天,你會重新飛翔,巡視著你的領地……」

    佩頓的輕聲安慰,似給了何紹明無窮的勇氣。何紹明抽搐著,糾結的表情裡透出一抹難看的笑。是的,總有一天,何紹明會重新翱翔在屬於他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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