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燕京浮夢 第六十八章 風雲際會盛京城 文 / 世紀紅爵
第六十八章風雲際會盛京城
「伍先生,你快快請坐,凱泰,還不快點兒上茶,把翁中堂贈的那盒鐵觀音泡上。」何紹明一臉諂媚地拉著伍廷芳入座,極進討好之事,就怕把這位人才給嚇跑咯。
如今何紹明手裡網絡的人才,那幫子海外華僑青年實在太年輕了,多數都沒有經驗。最拿得出手的,無非伍廷芳、唐紹儀、詹天祐三人。這三人,眼前這位會辦報紙通法律,唐紹儀更是裡裡外外的一把好手,詹天祐除了修鐵路,更是不可多得的機械人才。
那二位的旨意發了,正巧詹天祐在關外修鐵路,唐紹儀在漢城做領事,於是何紹明特令二人在盛京等候。眼前這位,何紹明可是打了好久的主意了,查了半天,才知道這位在李鴻章手下做幕僚呢。
與何紹明喜得人才的滿臉雀躍不一樣,此刻的伍廷芳卻是苦著臉。他辛辛苦苦在李鴻章手下熬了八年,眼看著就要飛黃騰達了,臨了楞是讓人當做貨物一般給換給了何紹明。別說,還挺值錢,起碼五十萬兩銀子。
想到這兒,伍廷芳苦笑道:「何大人,文爵不過是一名略通西洋律法的幕僚,怎當得大人用五十萬的雪花銀子來換?」
「當得,再加五十萬也當得!」何紹明聞言愉快地笑著:「先生,瞧您的臉色,是不是為沒了大好的前程而發愁啊?莫愁,復衡既然敢用五十萬銀子換您這個寶貝,就斷沒有不重用的道理。況且,先生放著香港的太平紳士不做,跑來給李中堂做幕僚,圖的是什麼?您甭說,大家心裡明白。我這兒就一句話,先生安心在我這兒做事兒,保證讓您表子裡子,樣樣都光鮮。」
伍廷芳苦笑一聲,道:「還能如何,且看來日吧。」
何紹明是正三品的大員,頂著正二品的紅頂子,後頭還有三品輕車都尉的爵位,最要緊的是,他這欽差,正五品以下的官員可以隨意認命。當即,何紹明便給了伍廷芳一個知州的官兒,又寫了文書送往京師報備。這麼一來,他伍廷芳身上就算是刻上何紹明的印章了。用何紹明的話說,這事兒地辦瓷實咯,遲則生變啊。
人都劃拉來啦,這該辦的事兒得給人家辦咯。當即,趁著沒過頭午,何紹明驅車又給小考倫斯去了電報,囑咐其只要受到款項,馬上給人北洋把無線電給發過來。
吉林城,何府。
外頭銀裝素裹,好一番冰天雪地。院子裡的地面卻清掃的乾乾淨淨,積雪堆在院子裡的樹木旁,樹枝上掛著雪掛,北風一吹,呼啦啦飄落著零散的雪花,自是別有一番風韻。
外面兒陽光照在雪地上直刺眼,屋子裡卻顯得昏暗的多。雕花的門窗上,覆著玻璃糊上了厚厚一層紙。關東這地兒,不這麼干冬天能凍死人。
小丫頭凝香一臉倦怠地依著床頭,看著倆丫鬟秋菊與小翠逗悶子,雙眼迷茫,心思卻早不知道飛到哪兒去了。
旁邊兒的喬雨桐卻如同碎嘴子一般,嘮嘮叨叨個沒完。
「這大冷的天兒,爺能受得了?讓府裡的嬤嬤趁早把棉服做好,明兒派去迎接爺的兵丁就要上路了。」
「這京城裡的老爺們也是的,生生地困了爺一個多月,哪兒那麼多事兒啊?」
「小翠,把我前日做的棉手悶子(手套)趕緊找出來,凍壞了手,得做下一輩子的病根兒。」
說了半天,除了丫鬟答話,旁邊兒的凝香根本就沒反映。喬雨桐側頭一瞧,見凝香正癡癡地望著窗外,隨即戲謔地笑著,伏在凝香耳邊:「姐姐思春了?」
凝香一聲驚叫,隨即拿起枕頭來打喬雨桐:「死丫頭,駭死人了!都成了婚的人了,說話好這般不著調!」
嬉鬧一番,喬雨桐提醒道:「莫怪妹妹沒提醒姐姐,明兒去接爺的隊伍可就要走了,妹妹就沒什麼捎帶給爺的麼?」
凝香嘟著嘴負氣道:「沒有!那沒良心的一走就是一年半,也沒說想著咱們,咱們還眼巴巴地上桿子給他捎帶東西?」隨即,臉色一紅,磨磨蹭蹭從炕頭櫃子裡拿出一副護耳:「這是前些日子給妹妹做的,手生,做大了些,給那混蛋捎帶過去吧。」
喬雨桐撇著嘴,嘴角向上彎曲,腦袋慢慢靠近凝香,滿臉戲謔道:「真是做大了?妹妹怎麼覺著,這樣式是給男人的呢?」
隨即,在凝香惱怒之前,逃也似地跑出了房門。
光緒十六年十一月二十,盛京德盛門外。
巨大的城門樓子下,幾十個兵丁百無聊賴地站著。大冷天兒的,關內關外來回跑的行商,早早兒地貓了冬,加上官路難行,是以這德盛門便清冷了不少,稀稀拉拉的行人,大都是往來盛京內外的小販。兵丁們呼喝著,盤查行囊,順手牽羊,自不用多說。
人少加上天兒冷,又沒什麼油水,兵丁們顯得沒精打采。守城的小吏躲在城門樓子裡,時不時探出腦袋,吆喝一聲:「都給老子精神點兒。」
一切都顯得那麼荒涼。
那小吏吆喝完,瞇著眼朝遠處一望,卻見黑壓壓一隊人馬,正由遠及近。小吏不由得欣喜,喊一聲:「都給老子站好啦,大活兒來了!」喊罷,三兩步匆匆下了城門樓子,扶正了帽子,笑吟吟地望著遠方。
不片刻,只見百來號車馬,浩浩蕩蕩地行近城門。二百多兵丁,騎著高頭大馬,後背背著一水的洋槍,排成兩列,中間簇擁著一頂綠呢馬車。馬車前頭兩側,親衛舉著『肅靜』『迴避』兩個大牌子,正前方,一名騎兵高舉著欽差節旗,上面兒寫著『欽命關東軍練兵使,正三品宣慰司宣慰使,何。』小吏一看,心道不得了,感情來的這位是欽差啊。
當即慌亂地整理衣裝,回頭吩咐手下兵丁列隊迎接。
待隊伍停在城門前,小吏一臉諂媚地問手持節旗的騎士:「這位軍爺,敢問這是從京裡來的哪位欽差啊?」
那騎士也不下馬,將手中的節旗重重往地上一戳,雙手鬆開,旗號隨風飄擺,隨即輕蔑道:「瞧好咯,我家大人可了不得,欽命的關東新軍練兵使,正三品的宣慰使領正二品的頂戴,還有三品輕車都尉的爵位,何紹明何大人就是我家大人。這些也就罷了,瞧見爺沒?爺一王府的貝子得給這位大人當親兵!識相的趕緊滾一邊兒去。」
那小吏一瞧騎士腰裡的黃帶子,當時就蒙了。刮油水?還想不想要腦袋了,貝子給人家當親兵,這得多大的面兒?急匆匆吩咐兵丁讓開路,隨即標桿兒一般站在兩旁,恭迎這一隊人馬。
這一行正是何紹明等。這二百多親衛,是李鴻章借的。可能老李也覺著用一個人換五十萬銀子有些讓何紹明吃虧了,是以對何紹明說,這二百多人,就算是借給何紹明的衛隊了,回頭還得還回去。要知道,現在一台無線電電報,在歐洲已經賣到了六萬美子,而且還有價無市。李鴻章出廠價拿的貨,裡外裡他省下了近八十萬兩銀子。
這一行人出了天津,過了山海關,直奔盛京。沿途上,輕車從簡,除非到了宿頭,否則就是路過地方官府也不入。這又讓凱泰鬱悶了好久。這位貝子還琢磨著路過地方,掛上幾層油水呢。可何紹明一瞪眼,凱泰害怕回到京城受固倫公主榮壽虐待,便連抗議之聲都沒有了。
呼啦啦二百來號人馬,魚貫而入。入得德盛門,方過兩條街,迎面兒便飛奔而至一票騎兵。這票人馬,人人著滿是銅釘的盔甲,頭上頂著一尺來高的紅纓子,胯下戰馬,都是上好的河套馬。後背背著單打一的洋槍,腰間挎著馬刀。雖說有些不倫不類,但在普通百姓看來,那是說不出的威武雄壯。
這隊人揮舞著馬鞭,口中叫嚷著『閃開』,不一會兒便定在了何紹明的欽差行轅之前。當先一人,翻身下馬,對著行轅一個千兒紮下去,說不出的乾淨利落:「卑將蘇色,奉吉林將軍長順之命,特來接欽差返鄉。」
後邊兒百多號人整齊地翻身下馬,單膝跪地,齊聲道:「恭請欽差返鄉!」
來者不是旁人,正是當初領兵攻取老龍口營救何紹明的八旗將領蘇色。行轅挑開,何紹明抱著小安妮當先一步跳了下來,笑呵呵地扶起蘇色:「怎敢勞煩蘇色兄親自相迎?岳父實在是小題大做了。」
蘇色口稱應該的,隨即引著何紹明前往落腳之地。兩撥人馬合在一處,緩緩向城裡進發。這邊兒淮軍的兵士,瞧不起這幫根本就不會打仗的八旗大爺;那邊兒八旗兵丁滿臉鄙視地看著這幫泥腿子。蘇色望著行轅滿臉崇拜,不住地跟身邊兒的凱泰吹噓著當初自己是如何如何將何紹明從鬍子窩裡救出來的,這何紹明又是如何如何有勇有謀。
聽得凱泰一臉鬱悶,最後忍不住道:「你就甭吹了,小爺我一王府的貝子都給這位當了親兵,你這年八百輩子的事兒就別提了。」
蘇色一臉驚訝,細問之下,才知道這位不起眼的親兵,居然是鄭親王世子。嚇得他差點兒掉下馬。甭管得勢不得勢,凱泰是主子,他一漢軍正白旗的包衣,那是奴才。當下沒了談性,閉著嘴一言不發。
又走了幾條街,忽聞響炮聲連響,打左邊兒街口轉出一隻隊伍,前頭持鞭開道的兵丁口中喝喝有聲:「盛京將軍出府親迎欽差大人,閒雜人等閃開啦!」
圍觀的百姓可就琢磨開了,這位面兒也忒大了。剛到盛京,就有兩位關外的將軍迎接,這是誰啊?
有知道底細地輕聲解說著,一眾百姓這才知道,原來這位是兩年前滅了紅鬍子雪裡紅的那位何爺,如今國外轉了一圈,發跡了,這是衣錦還鄉啊。
「何大人,沒得說,想當初號稱震關東!鬍子窩裡走一遭,捎帶手的就把雪裡紅給滅了,人家那能耐大了去了。」
「聽說這位爺洋鬼子的地盤兒,愣是橫著走,還沒人敢惹!爺們兒就得這個樣。」
「瞧瞧,不到二十歲二品的紅頂子戴著,三品的爵位,人家還是欽差,聖眷正隆。不出五年,要麼是一方督撫,要麼就就進了軍機……」
百姓們左一句右一句,說起何紹明來,沒有不挑大拇指的。
這邊兒鬧哄哄的,何紹明再次下了行轅,迎著盛京將軍的隊伍上前幾步。打眼一瞧,只見黑壓壓一片朝服。將軍府的親兵分做左右,讓出中間十幾號大小官員。甭問了,中間那位穿著一品武官獅補服的,就是如今的盛京將軍裕祿了。
兩年前,何紹明流落盛京,當時的盛京將軍伊克唐阿對何紹明還多有照顧。如今一晃兩年過去了,這暮色沉沉的盛京還是那樣,只是物是人非,盛京將軍換成了裕祿。
這位盛京將軍,年紀估摸著過了不惑,身材卻單薄的可憐,要不是身後有人擋著北風,何紹明懷疑這人還真能當了風箏。上前見禮,客套一番,裕祿隨即邀請何紹明共進晚餐。這裕祿是看了皇帝的面子,還有長順的面子,否則他老人家哪有工夫親自迎接何紹明這個不滿二十的黃口小兒?
這倆月的官場混下來,何紹明自然滿口的奉承,寒暄一番,裕祿又介紹了隨行的官員,便散去了。眾人都走了,卻單單剩下一名文官和一名身穿洋裝不留辮子的人。
那文官咳嗽一聲上前見禮:「下官新任遼陽知州唐紹儀見過大人。」
那二鬼子也上前見禮:「下官詹天祐,見過大人。」
何紹明樂了,感情是這兩位寶貝啊。人才,這可不能怠慢了。急忙上前攙扶,道:「二位客氣了,二位都是早期的留美幼童,乃當世不可多得的大才,本官得了二位襄助,真可謂如虎添翼啊。甭客氣了,咱們到地兒再聊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