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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甲午?甲午! 二一七 清失其鹿(十一) 文 / 世紀紅爵

    二一七清失其鹿(十一)

    「傳奕?……」

    「傳世鐸,那些個軍機都找來!」

    「再找個知兵的,就榮祿了,都給哀家找來……」

    披頭散髮的慈禧,大發雌威,不迭聲地下著命令。這回,老佛爺是真的怕了。就算遼南敗得再慘,慈禧也從沒如此失態過。正如她所擔憂的一般,日本人,即便兩頭登陸,進逼京畿,也不過是求財求利。何紹明不一樣,這個匯聚天下人望的臣子,手裡頭還握著重兵,一旦殺入京師,那就意味著政變!慈禧可以預料到後果,好一點兒,就是光緒重新站在前頭,她老佛爺乖乖回去榮養;保不齊,何紹明一發狠,就得絕了這大清二百五十年江山!

    恐懼,危機,一切都前所未有地襲來!

    「世鐸就候在外頭……奴才這就去辦!」李蓮英一溜小跑,出去傳旨。

    不一刻,宮門大開,無數撥人四散而去。去往各處傳旨的小太監,一個個幾乎跑斷了腿。去了列位軍機大臣的府邸之上,也沒了好氣兒,氣急敗壞地砸著大門,將一個個朝廷大佬從暖被窩裡頭拎了出來。

    七老八十的額勒和布,老大的不願意從剛剛取的六姨太房裡鑽了出來,臉色自然不怎麼好,還想拿腔作調訓斥一番。不想,還沒等他架子端起來,那頭小太監已經不迭聲地催促了起來。

    「誒喲喂,老大人,您快著點兒吧,老佛爺懿旨,傳您趕快進宮覲見……何紹明帶兵已經過了錦州,眼瞅著就快叩關了……老佛爺動真火兒了,您最好快著點兒?」

    小太監說的語無倫次,額勒和布卻越聽越吃驚,他哆嗦著嘴唇,顫聲問道:「何紹明要叩關?這話兒怎麼說的……沒有朝廷旨意,擅自調兵,他這是要造反啊!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老夫……」

    「親爺爺,錦州長順來了電報碼子,說是人家何紹明手裡頭可攥著皇上的詔書呢。」

    「詔書……翁同?,我跟你拼了,你這是要斷送大清二百五十年江山吶……」

    額勒和布喊完一嗓子,直接眼睛一翻,背過氣了。

    且不說這老頭兒怎麼樣,單說慈寧宮這頭。

    上首坐著慈禧,整個人臉色鐵青著,觸摸著茶碗的手指不住地顫抖著。下頭,自奕?、世鐸以降,一個個軍機大臣都耷拉著腦袋,垂手站立著。每一位都是匆匆而來,來不及拾掇整齊,不少人眼睛裡還掛著眼屎。酒色傷身的慶親王奕?,這會兒似乎犯了煙癮,不住地打著哈欠。領班軍機世鐸,更是熬紅了眼睛,整個人透著一股子急躁。

    能不急麼?老佛爺再怎麼說那是老佛爺,即便何紹明入了北京,也暫時不能拿老佛爺怎麼樣。為了臉面,何紹明一準兒拿皇上出來做擋箭牌,老佛爺極有可能就此歸養。而下邊兒他們這些人,可就沒那麼走運了。政治鬥爭,從來都是腥風血雨。哪朝哪代政變,不死上千八百號人的?

    這可真是現世報,前腳他們剛剛處理了帝黨,還沒樂上幾天,這何紹明就打了過來。天爺爺,這大清到底是怎麼了?莫非真維持不下去了?

    上頭的慈禧可不管他們怎麼想,老太太招呼大夥兒過來,就是要他們拿個主意的。此刻一個個都成了啞巴,老太太能不生氣?「都怎麼了?開口說話啊?不盡早拿個主意,大傢伙兒都得完蛋,這大清朝就得徹底斷送!」

    後果不用她說,大家再清楚不過了。只是,現下能有什麼主意?打還打不過,人家還站著理兒,不好辦啊……

    「合著朝廷拿銀子就養了你們一群廢物!關鍵口上一個個都成啞巴了?世鐸!你這個軍機首輔,出出主意吧!」

    點到頭上了,世鐸躲不過去,只得應付道:「回老佛爺,奴才覺著,唯今之計,也只有從兩面著手……一是調山東、山陝練軍入京勤王;這二嘛,也只能是多發旨意,派人拿了聖旨,前去止住何紹明。」

    這話等於沒說一樣,調兵?大清要還有兵可戰,至於跟小日本求和?聖旨?更是笑話!人家手頭上可是拿著光緒的血書呢。想說你拿的是矯旨那就是矯旨。

    老太太聽得直皺眉頭。這世老三確實沒什麼本事,慈禧用他,就是看中他聽話這一點了。可到這關鍵口了,根本就指望不上。不但是他,下頭有一個算一個,爭權奪勢個頂個的能耐,辦真章的時候就成了啞巴。

    慈禧已經出離了憤怒,正要發飆,就聽外頭腳步聲急促。一推門,先是大內總管李蓮英小跑著走了進來,後頭,跟著一個矮小的身影,渾身風雪,面帶憔悴,卻正是剛剛被慈禧打發回去的鬼子六奕?。

    「老六,你來了!」慈禧激動得有些發抖,這一刻,心裡頭頓時就暖和了起來。鬼子六來了,這六弟弟向來主意多,他一來,也就有了指望。

    鬼子六這會兒也不見什麼禮了,直接一拱手,極其自然地道:「嫂子,老六來晚了。」

    二人對視了一下,眼光裡有些東西,交織在一起。伺候慈禧幾十年的李蓮英讀懂了,那是『了然』。鬼子六明知道眼巴前危機一過,他還得乖乖回去圈著。可他還是來了。不衝著別的,就衝著這旗人二百多年江山,衝著祖宗的基業。即便是回頭翹了辮子,他也得來!

    「連英啊,給老六搬個椅子,這麼大年歲了,還這麼折騰……我這心裡頭怪不好受的。」

    「嫂子客氣了。」鬼子六施施然落座,而後思索了下,直奔主題道:「形勢就是這麼個形勢,咱們就說白了吧……何紹明心思不小,這回,肯定不會放著這麼好的機會不理,怕是要逆而奪取了。老嫂子,我就一句話,這事兒只能撫,不能來硬的。大清朝那麼點兒底子,全都扔在遼南跟威海了,臨時拼湊起來的團練也不頂事兒。……依我看,只能誘之以利……」

    「利?多大的利?難不成把這江山給了他?」

    鬼子六搖搖頭:「開關,給他個關東總督的銜頭……然後明發旨意,派個有份量的親傳也成,一定要是皇上的手書。再把皇上抬到前頭來,這麼一來,有利又有義,他要是再南下,就是亂臣賊子,好不容易攢起來的人望,就得丟的一乾二淨!」

    「有利又有義……」這義自然就是天下大義。何紹明拿皇上說事兒,如今既然都放出光緒了,那他自然就沒有造反的名頭。慈禧思索一番,當即額手相慶:「老六,這次多虧了……就這麼辦!來呀,趕緊派人拿了皇上旨意去山海關!」

    老太太高興過頭了,忘記還沒有指派大臣。隨即醒悟過來,眼睛掃著下頭眾人,不住地琢磨著。這會兒老佛爺又淡定了,那股子威嚴也回來了。

    這麼一來下頭人就不好受了。紛紛低著頭,不敢看過去。抬頭?那不是壽星老上吊嫌命長麼?何紹明可是個殺星!那四顆血肉模糊的腦袋頭些日子可是剛送到京城,萬一一句話不對付,自己這小命就沒了!

    慈禧左思右想也沒選出來,索性詢問鬼子六:「老六,那你看派誰去好呢?」

    鬼子六微微一笑,指著一眾軍機的後頭道:「榮祿……可堪大任!」

    後頭正慶幸自己身份低,老佛爺看不著的榮祿聽聞這話,心裡頭咯登一聲。心說,我的六王爺啊,好事兒您不想著我,怎麼這事兒您想著我了?

    慈禧思索了一下,隨即同意:「好,就這麼著了!榮祿,給你個欽差的名頭,拿了旨意,即刻啟程!」

    得!改不了了!榮祿只得故作感激,連忙下跪:「臣必不辱命!」臉上,寫著的是十頭牛業拉不回來的堅毅。

    遼南,寧遠。

    入了錦州,關東軍第三師就地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天色微明,便又啟程,一路南下,直奔山海關。走了一天的功夫,如今已經到了寧遠。

    寧遠可是大有來歷,遠的不說,當年的寧遠大捷,就是發生在這兒。袁崇煥指揮著明軍據城而守,依仗著火炮犀利,打敗了清軍不說,還重傷了努爾哈赤。後來,努爾哈赤也因此一命嗚呼。

    後世對此頗有懷疑,更有考據歷史的人士聲稱,袁崇煥是漢奸。對於歷史到底如何,何紹明實在提不起興趣,他的興趣不在於考古,而是一門心思地開創未來。

    過了寧遠,前頭一馬平川,順著遼西走廊再有一天的路程,就要到山海關了。這會兒,他心裡頭也在反覆權衡著利弊。甚至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太著急了。人望夠了麼?天下人徹底對這個朝廷失望了麼?兵力夠不夠?騎在馬上,他一直在走神。何紹明從來不是一個衝動的人,他更願意去做有把握的事兒。而偏偏,有些事兒必須要去賭博。贏了,就是百年國運,輸了,就是喪權辱國。

    「為什麼老子當初不從政呢?」苦思無果之後,他也只能對自己前世的職業發發牢騷。

    又在寧遠休整一天,第二日剛剛啟程,迎面便碰到了一撥人馬。

    攔在隊伍之前,聲稱來宣讀朝廷的旨意。

    領頭的是個副將,瞧著關東軍軍容齊整,而且荷槍實彈的雄風,嚇得腿肚子直轉筋。哆哆嗦嗦讀了旨意,而後就眼巴巴地瞧著馬上的何紹明。

    這旨意意思很簡單,就是讓何紹明收兵回遼南。

    瞧著下頭那副將膽戰心驚的樣子,何紹明滿臉的戲謔。「老子來一回不容易,哪能就這麼便宜就走了?」琢磨了下,轉頭對著文廷式:「文大人,你看?」

    「矯旨!」

    「哦,那就依著文大人的意思……全軍繼續前進!」

    那副將見此,屁都沒放一個,掉頭就跑。跑吧,一會兒人家後悔了,砍了自個兒腦袋祭旗,上哪兒說理去?朝廷裡的大事兒,不是自己一個小小副將能說了算的。

    前行不到一個時辰,又遇上了同樣一撥傳旨的人。口口聲聲宣稱文廷式拿著的是偽造的旨意,光緒皇帝也沒被囚禁,要何紹明收兵。

    這回黑著臉的文廷式連話都沒說,直接一個冷哼,接著就催馬前行。

    一來二去,這一路上總共遇到了九撥旨意。坐鎮山海關的伊克唐啊完全是依了朝廷的旨意在辦事兒。之前的夜裡,亂了方寸的慈禧,一封封發著詔書,就盼著就擋住何紹明。好能拖延到榮祿到達。慈禧也知道沒什麼用處,可能拖延一刻也是好的。是以,這才有了之前何紹明等人的遭遇。

    打發了最後一撥,復行片刻,綿延的長城已經入了眼底。到了這會兒,文廷式稍稍放下了心。而張佩綸,則還是保持著那服萬事不擔心的風度。

    張佩綸彷彿想到什麼好笑的事兒,催馬上前,低語道:「何大帥,這前後可是九撥人了,再來這麼兩三回,您就追上岳武穆了。」

    秦檜殺岳飛,一連發了十二道金牌,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兒。此刻張佩綸點了出來,其中意思,耐人尋味。

    何紹明只是笑笑:「老子可不是岳飛……朝廷裡更沒有能殺我的秦檜!」他何紹明可沒有岳飛當初那些君君臣臣的思想,對這個少數民族建立的大清朝更是好感缺缺。從一開始,他就打著逆而奪取的主意。此刻有了好機會,他又怎能放棄?就是這一刻,他已經拿定了主意,機會稍縱即逝,錯過這一次,以後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葬送這滿朝的腐朽。

    何紹明怎麼想,文廷式可不知道,他這會兒明顯會錯了意:「何大人務須擔憂,只要大軍開進京師,救出聖主,必定一舉掃盡滿朝奸佞!此後皇上必定重用何大人,將來就是登堂拜相,當了軍機首輔也大有可能!」

    「……且看吧!」文廷式一句話說完,頓時讓何紹明心裡頭好頓嘲笑。眼下那位皇帝已經被囚禁了,這帝黨支離破碎不說,就算鼎盛時期,也是沒錢沒權,連個手腕都沒有。這會兒就知道空口許諾,也就是自己心思不純,換成那位袁大頭,絕對不會答應這虧本的買賣!

    眼前,高大的山海關越來越近。何紹明混不在意地瞧著城牆上如臨大敵的一眾練軍,隨即開口道:「這架勢還過得去……瞧著挺熱鬧,凱泰!替老子跟他們打給招呼,讓他們知道知道我何紹明來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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