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東線無戰事 四三九 烽火連天(四) 文 / 世紀紅爵
四三九烽火連天(四)
「豬突!豬突!」
「天皇萬歲!」
「死茲美……」
……
一個波次上千號日本兵嘶吼著各式口號,興奮得如同打了雞血一般穿過濃濃的硝煙,湧入沐陽城。原本如同波浪一般的散兵線,開始分成若干條洪流,沿著街道、巷子瘋狂地向前挺進。地形變得狹窄,士兵之間的間距變得越來越小,到最後根本就是肩並著肩悶頭向前衝擊。
當先的日本兵挺著刺刀,也不知是恐懼還是無畏,抑或是被身後戰友推得不得不向前衝,只是聲嘶力竭地嚎叫著,彷彿已經做好了挨子彈的準備。
接著輕微的西北風,沐陽城內的硝煙逐漸散去。沐陽城內殘破的景致逐漸清晰,一眾日本兵這會兒反倒安靜下來,腳步也逐漸放慢。
街道兩旁轉石結構的房屋,不老少在炮擊之下崩塌了半邊。磚頭瓦礫揚起又落下,街道上滿是碎片,還蓋了一層厚厚的泥灰。木製結構的房梁劈劈啪啪竄著火星,火苗子好幾米高直衝天際。升騰而起的硝煙、泥灰遮天蔽日,此刻身處城內抬眼根本瞧不見藍天,就是太陽也只是依稀的一個光點。
腳下坑坑窪窪,深一腳淺一腳。視力所及到處都是一片殘破,口鼻之中除了濃重的硝煙味兒就是刺鼻的土腥味。這一切都不是問題所在,最大的問題是當頭的日本兵已經挺進了半條街,可到現在為止,不但沒見到半個守軍的身影,就連槍聲也響起過!
詭異啊,實在詭異!難道支那人已經撤退了?說不准啊,外圍陣地全線失守,沒了制高點,更沒有可以憑借的險要,連城牆都給炸平了,一座孤城劣勢的守軍,面對優勢的帝國陸軍,應該會撤退吧?
進入城內的日本兵大多都是第一軍的老兵,此前在朝鮮戰場跟國防軍打過叫道。一場小小的勝利,並不能徹底扭轉心理上的劣勢。儘管大多數人都猜測著守軍可能撤退了,可手裡一點兒不敢怠慢。只是端著步槍來回上下左右瞄準著,稍有風吹草動,就是一排子彈招呼過去。大街眼瞅著就要到了勁頭,面前百米之外就是城內最高的建築物——一座三層的小洋樓,上面塑著幾個大字:東北商業銀行沐陽分行。直到這會兒依舊沒有遭到應有的抵抗,領頭的少佐終於鬆了口氣,因緊張而扭曲的臉逐漸舒展,化作一縷興奮,嚷嚷道:「諸君,支那人……」
『砰』的一聲槍響,一眾日本兵眼瞅著子彈在少佐的額頭開了個窟窿又從後腦勺穿過去,而後釘在一名日本兵胸口。少佐一聲沒吭,手臂還在揮舞著,臉上還掛著興奮的笑容就這麼一頭栽倒。
「敵……敵襲!」
報警之聲只說了一半,馬克沁『坑坑坑坑』的銅音夾雜著國防軍輕機槍如同撕布一般的聲音便響做一團,密集的彈雨一瞬間將擁擠在街道上的日本兵放倒了一大片。直到這個時候後續的日軍這才驚醒,一個個瓦拉瓦拉叫喚著,一邊尋找掩體,一邊天上一槍地上一槍地亂放著。
清代的城郭,街道本就狹窄,沐陽又是小城,最寬的這條大街,也不過能讓十個人並排走而已。劈頭蓋臉的彈雨砸下來,日軍亂躲避的地方都沒有。機靈一點兒的乾脆趴在地上,用同伴的屍體做掩護。慌亂一些不過瞬息之間便被密集的彈雨打成篩子。
一時間城內除了密集的槍聲,便是日軍瀕死前哭爹喊娘的嚎叫。然而這還只是剛剛開始,更恐怖的還在後頭!
當一名日本兵急紅了眼睛,一腳踢開身旁的房門,想要進去躲藏。正貓著腰往裡爬呢,就感覺腦袋上頂了個冰涼的鐵疙瘩。抬頭一瞧不禁亡魂大冒,迎面的哪兒是什麼鐵疙瘩啊,分明是黑洞洞的槍口!
『砰』的一聲,連句遺言都沒留下,腦袋就開了瓢!
與此同時,三顆橘紅色的信號彈從銀行方向騰空而起,高高掛在天空中的黑霧當中。緊接著連成片的哨子聲響徹不休,每一棟房屋,每一個窗口,房頂上,樹冠上,紛紛伸出了黑洞洞的槍口。
「打!」
一聲令下,步槍、機槍、散彈鎗紛紛噴吐出火舌,密集的交叉火力網之下,突入城內的日本兵只是沒命地亂竄著,還沒搞清楚子彈從哪兒打來,便身子一挺挺屍在地。
前一刻瞧著時刻就會倒塌的殘垣斷壁,下一刻變成了四下掃射的碉堡。子彈橫飛,就算趴在地上也躲不過去。天空中除了烏沉沉的濃煙,更有無數的黑點翻飛。這些黑點滾落下來,每一顆都會引發彈片翻飛的爆炸。
國防軍73團沒有撤退!正相反,73團將整個沐陽城變成了一處陣地,一處碉堡,一處紮好了口袋的陷阱!
小島秀木站在一處房頂上,瞧著眼前的景象雙目赤紅,睚眥欲裂!面對這種前所未有的戰術,面對著正面、側翼、身後,前後左右飽和火力的攢擊,日本兵就如同狂潮當中的小舟,一個浪頭過來就會捲走一大批。從槍聲響起到小島爬上屋頂,前後不過五分鐘的光景。而就是這不到五分鐘的時間內,小島粗略估計了一下,衝入城內的聯隊近一千五百名士兵,眼下能站立的不過十之二三。算上躲藏在掩體之後的,小島聯隊能剩下半數就不錯了!
小島顫抖著身體,只是哆嗦著嘴唇反覆念叨著:「屠殺……地域……」直到身旁的軍官狠命地搖晃他的身體,這才回過神來。
「聯隊長,我們被伏擊了,怎麼辦?怎麼辦?要撤退麼?」
小島依舊六神無主,「怎麼辦……怎麼辦……撤退?對,撤退,下令撤退!」
軍官瞧見小島的模樣,一跺腳,抽出武士刀,向身後招呼道:「大家跟著我,救被圍的帝國士兵!」
身後幾十名日軍哄然應諾,跟著軍官一頭撲了過去。這會兒的沐陽,就是一個大號的陷阱,裡面還套著小陷阱。包圍圈一個套一個,裡外三層,想要在如此密集的交叉火力下撤退出來,談何容易?
想要撤退,最為可行的就是裡外夾攻,打通一條安全通道。否則距離小島聯隊的覆滅,只是時間上的問題!
求援已經來不及了,軍官只想著將50米外距離自己最近的火力點拿下,能把街尾堆積的幾百號日軍救出來就不錯了。
五十米的距離不過瞬息之間。三十多名日本兵翻過院牆,已經摸到了後門。軍官一使眼色,一陣排槍打過去,木頭門到處都是彈孔。槍聲剛落,一名軍曹上去一腳踹開,還沒等進去,就聽轟隆一聲炸響,迎面而來的衝擊波裹著彈片將他推向半空,直飛出去五六米,這才落地。
再看門口,起碼兩名日本兵沒吭聲就死了過去,還有三四個抱著傷口滿地打滾。軍官黑著臉,也無暇理會傷兵,只是頭一個就衝了進去。後頭一眾日本兵魚貫而入。
甫一衝進來,也甭管瞧沒瞧見人,就是一通攢射。直到槍膛裡頭的子彈打了個乾淨,這才停下來。外頭濃煙遮天蔽日,屋子裡頭黑漆漆一片,軍官好半天才適應過來,開始打量。
這是一處小茶樓,櫃檯上頭破了個窟窿,落下的磚頭將其埋沒。散亂的桌椅板凳東倒西歪,上頭覆著一層塵土。樓梯早就沒了……屋子裡頭除了日本兵沒有一個人影。
軍官納悶了,方才打得熱火朝天的守軍,跑哪兒去了?
「口累挖……南打?」
軍官順著一名日本兵的胳膊瞧過去,只見櫃檯上方龕籠裡頭供奉著關二爺,這會兒關二爺沒什麼稀奇的,稀奇的是關二爺手臂上擺著一塊木牌,上書『東洋猴子葬身於此』。
軍官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頓時大怒:「巴嘎!」舉刀就劈了過去。嘩啦啦,關二爺連同木牌一分為二,與此同時軍官發現身側不起眼的角落開始絲絲的冒出青煙。
「原來又是陷阱!」
轟隆一聲炸響,二十多名日本兵瞬間被塵土埋沒……
黑木為楨已經移步到了沐陽外圍,就踩在方才小島踩著的半掩體,舉著望遠鏡往城內打量著。
小島聯隊衝進去已經二十分鐘了,槍聲愈發稀少,看樣子,再過一會兒就會得到勝利的消息吧?支那守軍雖然勇悍,沒了優勢地形,先前又戰損了一部分士兵,作戰意志已經到了極限吧?內城交戰,空間狹小,大多是白刃戰……即便是一比一的交換比率,這場仗也贏定了!
「看,有人!」
黑木點頭,心中篤定,二十分鐘才分出勝負,支那守軍的作戰意志還真頑強。定睛瞧過去,頓時臉色發黑。只見百來名日軍攀爬著殘垣斷壁,沒命地往回跑。一個個渾身滿是硝煙,不少人身上都掛著血跡。領頭的軍官,如同木偶一般在兩名士兵的夾持下,往己方奔來。
黑木再沒了方纔的閒情逸致,什麼他媽的大將之風都丟在了腦後,幾步躥過去,只是揪著小島的領子,厲聲問道:「怎麼了?到底怎麼了?」
小島只是木訥著一雙眼睛,好半天才呢喃道:「完了……我的聯隊……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