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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東線無戰事 四五六 革命(六) 文 / 世紀紅爵

    四五六革命(六)

    「……湖廣總督張之洞通電全國:華夏上下五千年,亂臣賊子禍國殃民者不勝枚舉。宋有秦檜之風波亭,明有吳三桂沖關一怒,所圖者唯一己之利,罔顧家國!每每讀之,餘恨不能十其肉,啖其血也!然比之今之劉坤一,此二者不過爾爾!

    倭者,蕞爾小邦,卻妄圖滅我中華之賊寇也!劉坤一與倭人合議,引倭寇亂我中華,中原赤地千里,百姓流離失所,國朝上下無不瞠目!皆歎,此舉非保國朝,實欲滅我中華。此令若出自劉坤一,則劉坤一實屬漢奸賊子!當誅之以慰罹難軍民;若此令乃朝廷授意,則此朝要之何用?

    驚聞此變,三湘大地,無不憤怒聲討。市井百姓,更是人心惶惶。余雖為大清臣子,更是華夏百姓。感念亡國滅種之禍近在眼前,當此之時,地無分南北,人不分老弱,有力出力,同舟共濟,當逐賊子而出!

    有鑒於此,湖廣之地,改旗易幟,暫遵北京之號令。誓將力戰,力挽狂瀾。即日發湘軍兩萬,北上馳援,並協餉二十萬,以資殺敵報國之勇士。自余以將,三湘官吏、士紳,誓與倭寇不共戴天。此點血誠,人神共鑒!兵士死,將官填之,將官死,余一人填之!盡全功,神州大地再無倭寇一人,南北萬里,戰火犁平,則余自棄官遁居,即登貳臣榜,余毅無悔矣!

    有違此誓,天地不容。

    湖廣張香濤!」

    徐州之北,二郎山。國防軍第二師作戰室,各色將官滿座,自何紹明以降,都聽著通訊官宣讀著那抑揚頓挫的改旗易幟通電。

    驚喜之色,從每個人的臉上劃過。彼此對視,都是不住地點頭。門外警衛的士兵,趁著無人顧及,已經彼此握緊了拳頭,用胸膛相互撞在了一起。

    通訊官意猶未盡地讀完,從厚厚的文件夾裡又抽出一封電文繼續讀道:

    「……四川總督劉秉璋通電全國:聞湖廣電文,巴蜀上下,盡皆振奮!我華夏子民,莫不與軍同仇!香帥矢志抗倭,巴蜀必景從其後。余為大清臣子,前聞驚天之變,卻左右彷徨不定。保大清抑或保家國,如此難題,前所未聞。余輾轉反側,夜不能寐,一則感朝廷之恩,一則念天下之苦。聞香帥肺腑之言,余慚愧不已。

    魚與熊掌之故,古已有之!當此朝廷賣國之際,余身為華夏子民,當捨清而取大義也!……巴蜀雖有練軍,卻未曾經歷戰陣,不可用也。然大義當前,我巴蜀上下,有錢出錢,有力出力。既力有不殆,當捐助糧餉以資大軍。余通電之時,已繳餉五十萬,糧十萬石,不日運抵前線。值此家國危難之際,巴蜀之地,唯北京何大總統馬首是瞻,同心協力,盡逐倭寇!」

    「……雲貴總督王文韶通電全國:朝廷失德,奸臣禍國!湖廣、四川相繼通電,則我雲貴不敢落其後。值此危難,亦出兵出餉,協力抗敵!自通電之時,則雲貴之地,暫時獨立!待盡滅敵寇,再與諸君共謀中華之氣運……」

    通訊官一口氣讀完兩封通電,臉色已經完全漲紅,除了振奮,竟有些洋洋得意之色。他還要一封封地宣讀,身旁之人已經等不及,一把奪過文件夾,你一封我一份嚷嚷著念了起來。

    「……兩江革命黨,鑒湖女俠秋瑾告天下書:我革命同志,矢志報國,余近日發起刺殺,誅國賊劉坤一與學警大學堂……」

    「……廣州光復……興中會引三千新軍並無數志士余二十八日起義,一舉攻佔廣州,擊斃廣州巡撫等……領袖孫文、黃興等已進駐廣州……」

    「……自強軍第一鎮反正!藍天蔚、趙四洲等誅殺郭人漳,刻下盡起其兵,南下攻陳州,以解河南之危局……」

    每一個人,都是聲嘶力竭地,嘶吼一般讀著電文。振奮之情,溢於言表!

    就算垂坐上首的何紹明再如何處變不驚,當面之敵也絲毫沒有減弱多少,但聞聽如此喜訊,也是一展愁眉!嘴角自然而然地向上挑著,露出整齊的八顆牙齒。

    十年苦心經營,殫精極慮,步履維艱。直到今天,他一手煽動的風潮,終於將這垂垂老朽大廈,將這棟破爛不堪的房屋,徹底掀翻,改天換日!

    甚至他此時,竟有些恍惚,不敢相信。這歷史,真得就如此容易的走向了另一條岔道?

    想想也就釋然。自一八四零年西夷叩關,歷經洪楊之亂,又有甲午之屈辱,中樞早就不堪,地方督撫權重早就是市井皆知的既成事實。自己逆天而行,提兵南下,更是將滿清朝廷那微末的中樞機能打消了個乾淨。滿清南遷所依仗者,唯兩江之劉坤一!

    甲午之後,北洋潰滅,江南半壁,首推劉坤一之淮軍為盛!也正是因為何紹明的強勢南下,引得江南官僚無不人人自危,這才勉強抱成一團,維持了大清割據江南之局。

    而今朝鮮局勢已經底定,腹地之內,十萬日軍其勢雖凶,可以有識之士觀之,不過是強弩之末。這個時節,督撫們不得不重新思量自身的位置。究竟是從龍而起,順勢而為,還是抱著大清這顆即將倒塌的大樹死無葬身之地。

    如此明顯的抉擇,只要是神經正常的人,不難做出。加之劉坤一身死,督撫頭上再無壓迫,紛紛投效也是自然而然的事兒。

    真正讓何紹明意外的,還是孫醫生的興中會崛起居然如此之迅速。這才1897年,各地會黨就已經蜂擁而起,老牌的興中會更是滲透到方方面面。廣州起義,駐防的六千新軍,居然有半數控制在革命黨人之手。光復廣州,無驚無險,竟然再無歷史上的跌宕起伏。

    其實深究起來,興中會還是沾了何紹明掀起風潮的光!甲午、維新又有南北對峙之亂。清末變局當中的有識之士,正是通過何紹明這個異類,看到了一條截然不同的崛起之路。各地起事,不過是照葫蘆畫瓢。首抓軍權,而後趁勢而起。

    再加上各地眼界日開,民智漸漸開化,不老少的人在心中已經隱約有了國家民族的概念,對於甲午灌加屈辱在大夥兒頭頂的日本,愈發憤恨。是以清日聯合,從一開始幾乎就注定了不得人心的結局!如此浪潮疊加,硬生生造成了方今天下四處起義、獨立之聲不絕的大好局面!

    繞是何紹明經歷風雨,如此情景,整個人也不禁心旌搖動,一股子熱血之氣激盪於胸。老子這逆天而行,改天換日的冒險,總算有了回報!

    想想也是,附會的電文裡頭,竟然有不老少的滿人大員,可見這天下歸心已經到了什麼程度!

    自立也好,起義也罷,總歸是將家國,把抗擊日寇顛覆腐朽大清放在了首位。只要度過眼前的難關,那剩下的就是人民內部矛盾了。有精銳的國防軍震懾著,即便是商談,他也有足夠的底氣!況且,數年經營,何紹明手底下培養的軍政人才無數,就算隨便拎出個剛畢業的學生,與政治一途也能說出個一二三來,比之各地督撫與剛剛興起的革命黨,實在有著太大的優勢。這種優勢之下,何紹明可以肯定,未來十年乃是二十年,中國這艘修葺一新,重新走上正途的輪船,在自個兒掌舵之下,必然走上一條與百年屈辱截然不同的路途!

    越是做想,神情愈發有些飄飄然。反覆提醒自己多次,何紹明這才靜下心來。用手敲擊著桌面,面帶笑容朗聲道:「小日本就在徐州,整整一個軍,眼瞅著就要壓過來,大傢伙是不是有些高興得太早了?」

    這番話雖然有些潑冷水,拿姿做態的嫌疑,可會議室之內還是迅速安靜了下來。儘管軍官們繃著臉,可依舊掩飾不住眼角的笑意。

    大傢伙落座,豪言壯語緊接著就喊了出來。

    「大總統且安心,第二師老關東軍出身,甲午那會兒就跟小日本拼了個你死我活。軍中士官居多,器械精良。全師上下一萬兩千餘人,面對日本第二軍,進攻不敢誇口。死死釘在這二郎山,挫其銳氣再容易也不過。」

    「西北軍萬里馳援,如今已經過了商城。全軍都是騎兵,速度快一些,不惜馬力,五日可到!無非就是釘在二郎山五天而已,第二師這點信心還是有的。」

    ……

    眾說紛紜之際,楊度突然起身道:「大總統,第二師雖然精銳,可日軍來勢實在兇惡,勝在兵力雄厚。某估量,倘若日軍聞聽大總統親臨前線,必然不惜一切圍攏過來……有道是君子不立危牆……還請大總統盡早返還北京,主持大局!」

    恩……這意思是讓自己跑路?

    何紹明目光轉向他,神色有些奇怪,嘴角掛著笑意,誰也猜不出他那絲笑意背後,到底蘊含著什麼意味。

    「老子這輩子似乎還沒當過逃兵吧……來之前,我就已經打定了被小日本包圍準備。你也不用勸了,我就問你,倘若沒了我何紹明這個誘餌,日本人不會分兵繞過二郎山,繼續奔襲北京?老話說的好,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用五天的危險,博取整個家國的氣運,這買賣做得值!」

    他慷慨而言,落在眾人耳中,震耳發饋!一眾軍官已經紛紛起身:「大總統且安心,我等即便身死,也要保全……」

    何紹明輕笑著一擺手:「扯淡……打仗就是打仗,一個個圍著老子轉,不是擎等著輸麼?都別侯在這兒了,有這時間,都給老子滾下去佈置陣地!」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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