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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八十一章 我為誰生,為誰亡? 文 / 一字營

    「旅帥,旅帥……」

    「嗯?!!」張左耀模模糊糊的聽見有人呼喊,緩了好一會才睜開眼,然後他才發現,自己躺在楚夜的懷裡,而四周,站了不少特旅和普寧營的兄弟們。

    「我……我怎麼了?哎喲!」張左耀想起身,卻發現自己全身刺痛。

    「大哥,你肩膀上中了一箭,腰上背上都劃了口子!還好不是很深!」

    「啊!」張左耀發現楚夜說話有點喘,這才想起剛才倒下時的情況。急忙叫喊著忍著疼痛坐了起來:「你的傷,轉過來我看下!」

    「大哥,我沒事!」楚夜見張左耀關心,急忙應到。

    「快點!」張左耀卻著急了,伸左手想拉,卻是一陣劇痛傳來,他只好低頭一看,肩上的衣甲被掀開,露出了裡面一個肉球一般的傷口,那是弓箭拔出來時的帶起的。而那邊,楚夜見此壯,只好慢慢騰騰的轉身。只見他背後的衣服已經被別人撕掉,這樣可以讓傷口不觸及,而撕掉部分露出來的,是一道從右肩甲骨下直拉到後腰的巨大裂痕。

    「問題不大,只是需要休養!」張左耀心理估計創傷對楚夜的傷害,這才略微放心。

    「白波,白波呢?」無法轉身,張左耀大聲的呼喊。

    「旅帥,旅帥,後面呢!」白波那一向低沉的嗓門傳來聲響。

    「沒死,沒死就好!」想起倒下的時候,白波的身影沒了,張左耀心都糾結在了一起。

    一直關切的站著看張左耀是否有事的其他兵丁此刻陸續散去,他們要幫那些受傷的弟兄。而張左耀此刻也開始從新觀察到了戰場。

    遠處,成片的騎軍正踏著木板過河,有的已經集結好的,則快速朝密林口奔馳。看來是要去追擊敵人。而更遠處梁城邊的小樹林步軍則開始回撤往梁城,看來那邊的麻煩並沒有完,不參與追擊了。大家各忙各的,沒人來管張左耀他們這堆殘餘,只是保寧軍騎兵衝入密林口時,馬上的士兵都會側頭看看青石軍,眼裡充滿讚歎或是欣賞又或是嘲弄,不盡而一。

    張左耀再看看周圍,還能站著的人左右兩邊最多七十十餘,也就是三分之一不到。而他也明白,這種你死我活的戰鬥,累壞了倒下的,受傷躺下的,能有五十個就不錯了。也就是說,這一仗後,青石軍還能保持戰力的不超過一百二三十多人:「杜尚強!老杜!周大,週二!二豹!媽的你們誰都不準死!」

    「旅帥!」這時,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張左耀右側,張左耀抬眼望去,那是杜尚強,而他的身體上,缺少的是左臂。此刻他正低著頭,表情說不出的淒涼。

    「老杜,我把你拖回來,是要你好好活著,有命在,咱們什麼不可以幹,為了一隻手,你就要死不活,你看看這躺了一地的袍澤,你……!」張左耀一邊說,一邊心理抽搐,最後根本說不下去,他自己也在看這躺了一地的袍澤。腦子裡一個猙獰的張左耀不斷出現並詢問:「這到底為了什麼?為什麼?」

    「旅帥!」一個略顯稚嫩的聲音,卻很熟悉,張左耀轉頭,在老杜身後站著的,是週二,臉上淚水無聲的流了一臉,他此刻,週二的手上抱著的,是周大。

    「受傷了?重嗎?」張左耀傻傻的問,從周大昂著的頭耷拉的手臂是可以看出他早已離去,張左耀只是不願相信而已。

    「大哥,走了,嗚!!!!旅帥!!!!」週二走了幾部,跪倒在張左耀身前,將周大放了下來。

    「張兄!」能這樣叫張左耀的,只有劉九。他似乎沒有傷太重,還能走動,此刻蹲了下來查看張左耀德傷勢,他也是表情沉痛,不比張左耀差,畢竟死的也是他手下的兵。

    「劉兄!」張左耀伸手拍拍劉九的肩膀,不知如何言語。

    「誰是主官?你們是哪個營的?」突然,一個洪亮的聲音打破了青石軍瀰漫的悲傷!張左耀抬眼一看,一個年邁的騎軍大將,騎著黑色的高頭大馬,穿著樸實但卻更加齊備的明光鎧甲,從鎧甲頭盔散出的頭髮,已經花白。頭盔下是一張續著小鬍鬚的瓜子臉,英氣之餘更多處一份沉穩和儒氣。

    「你是誰?」張左耀正傷心者,顧不得那什麼圓滑,他只希望不是來為難自己的。

    「大膽,見了本軍主將不見禮…….!」

    「算了,有傷在身就算了。你們是哪個營!」

    「主將?趙廷隱?」張左耀皺起了眉頭,沒想到在這樣的情形,這樣的地方見到一個鎮守數州,領軍數萬的一方大將。

    「吾等遂州青石縣輔軍!」

    「嗯,很好,准你等回營修整。」趙廷隱點點頭,他也就是問一問而已:「你很不錯,必有青雲日!」

    直道趙廷隱掉轉馬頭,帶著大批衛兵飛奔向梁城而去。張左耀都沒有再開一句口,他不知道和這個大人物說什麼。他也明白趙廷隱那句話的意思。貌似他在肯定自己這次的指揮還不錯!

    「當了兵,就是為戰而生!為戰而死!」張左耀突然想起了這句話,趙廷隱在乎的不過是自己這樣估計有些前途的將領,他卻沒有看見這趟了一地的屍首和大多數人臉上的悲傷。難道這些數個時辰前還活蹦亂跳的人在他眼裡都是數字碼?如果當了兵就是為戰而生,那麼,自己呢?也當了兵,要為誰生,又為誰死?為了這個亂世?為了你趙廷隱?

    …….

    梁河西岸,此刻巨大的軍營顯得很肅靜,後軍留守的並不多,對岸的梁城已經拿下,不過如此大城,步軍需要花費很長的時間才能完全控制局面,還要安撫城中的百姓,看管投降的守軍。騎軍則是一直往北追擊西平華部,暫時沒有消息。

    能完全活動的人太少。而且也累壞了,但特旅有特旅的傳統,只要能做到,就絕不將袍澤的遺體留在荒野,所以所有能動的人,先是把傷員抬回了營房,又去抬屍首。當然,屍首是不允許進營的,只能擺在營房的柵欄外,等待就地埋葬或是火化。

    「不對,去燒水,先把這些布給我煮了。」張左耀能藉著枴杖行走,他得去看著照顧傷員,因為從楚夜照顧自己,給自己包紮傷口看,大家完全沒有消毒,上夾板等等常識。而這些對每個傷員都是極其重要的。

    ……

    「把模版太高,過膝蓋關節,對,綁起來。」

    ……

    「一定要熱水燒開以後,用來把傷口清洗,要是有南醇香就好了,那東西消毒好!」

    ……

    「旅帥!」正蹲在柵欄旁休息的一個老兵看見張左耀從傷兵營房裡走了出來,急忙打招呼。

    張左耀本來都是點點頭回應,不過卻看著老兵有些面熟,於是問:「你叫什麼!」

    「在下秦義,大家都叫我秦九,甲隊什長,也是那天夜裡跟的旅帥!」老兵秦義見張左耀關心,細細的回答。而那天夜裡,大家都這麼喊,也就是搶城門結識張左耀德那天夜裡。

    「累了吧!」張左耀似乎也勾起了回憶,放下枴杖,艱難的彎腰坐到老兵旁邊,然後痛苦的說:「那天夜裡出來的老人,今天又少了許多!我本該帶大家回家的,唉!」

    「旅帥,別這麼說,當兵的,都是命!如果不是旅帥,那天夜裡我們怕都出不來,今天也是,如果不是旅帥,人一散,怕是一個也活不成!」秦九看張左耀苦悶,搖搖頭不贊同。

    張左耀聽了,望了望這個老兵,更加覺得自己愧疚,搖搖頭:「能做得更好的,肯定能,這樣就能少走一些弟兄。我帶他們出來,就應該帶著他們回家?」

    「回家?」秦九抬頭望了望天,有的只是春雨即將襲來的陰霾:「是啊,很久沒有回去看看了!」

    「想家了?」

    「不想,有什麼好想的,家?也算是早沒了,最多去看看爹娘的墳!」秦九苦笑。

    張左耀也知道是自己的情緒影響了:「沒有嗎?那咱們就回去建一個,娶上一房媳婦,我給你們都弄上兩畝地,過兩年,再生個大胖小子,不就有了?」

    「呵呵,旅帥,真的?」秦九笑了笑,充滿想像。但他覺得這不過是個玩笑。

    「真的……!」張左耀點點頭,然後撐著枴杖起身,他該走了,還要去看看下個營房的傷兵。不過跟秦義的話,確不是在開玩笑。

    見多了死亡,見多了無奈,張左耀已經不會只沉靜在痛苦裡,此次青石軍被重創,也許再也恢復不了,這也許真的是命,但是,有些東西張左耀確實確信自己能做到的,就像這二畝田地,不光他們活著的,那些死去的,他也要想辦法給弄來,不就是兩畝地嗎?有什麼難的。

    「他們為戰而生,為我而死,那我就為你們博一個更好的明天!有什麼難的!」張左耀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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