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掛職幹部 一章 無言的開局 文 / 破陣岳
一章無言的開局()
天色漸明，天際的朝霞燦爛而絢麗。
俯首遠眺，陳浩胸中油然生起一股期待之情。
二十年了，還從未想過自己真的有機會與親人重逢的這一天。
陳浩狠狠在自己的胳膊上擰了一下。很疼，自己並不是在做夢。
一夜未寐，自己的勁頭卻依然非常興奮。自從昨天下午那個容貌俊秀，身著筆挺的少校制服的女軍官，英姿颯颯的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委婉的詢問自己是否能夠抽身與一位老人見一見的時候，陳浩那塵封了多年的心田就暗暗泛起波瀾。
生活中千百般的淬煉，早已使自己較常人要更為堅忍。在天京大學的四年學子生涯令自己的視野也越發的開闊，遇事總是能冷靜的思索，考慮清楚事情的原委才下決斷。
可自己自詡的堅忍、這麼多年一直橫亙在心中的傲氣，在那一刻，全部消逝的乾乾淨淨。惟有萬千的思緒，聯翩的浮想，在自己的腦海中鐫刻出一位與自己神形俱像的龍鍾老態的老人家。沒錯，在聽完女少校的請求後，自己腦海中浮現出的唯一念頭就是——那個老者與自己之間一定存在著某種極為緊密的關聯。
女少校在看出自己的疑惑心態之後，並沒有任何隱諱，直言告訴自己那個老者就是自己血脈相連的爺爺。
「我不需要！二十年了，在我最需要親人關懷的時候，有誰關心過我？現在，我一個人可以照顧自己，我可以！我想我對自己現在的生活非常滿意……」
陳浩不是矯情。這麼多年來，他已經將少年時對親人的那種期盼深深鎖入心底。沒錯，在他最想，最需要親人出現的時候，滿心的期望卻總是在最後關頭化為泡影。那種從希望的顛峰又墜落失望谷底的蒼涼感，讓他多少次淚灑胸前。
「二十年前，既然已經遺棄了我，現在又何苦來相認？」陳浩的聲音冷冰冰的，臉上也沒有任何激動的表情，但他內心卻在承受著無與倫比的煎熬。
親人！這個令陳浩熱血賁張的稱謂曾多少次出現在他的夢中，他自己都無法記得清楚。他不想迴避，但他又無法不去迴避這個神聖稱謂。
「陳浩，其實你的名字應該是叫『黃浩』的。黃老為了你，這十幾年來，他是寢食難安。告訴你，其實當年你父親與你母親決定將你遺棄在臨水時，黃老正因為『歷史問題』被強制在明州地區『五七干校』下放勞動。你被遺棄的消息也是在中央為黃老平反，他回到京城之後才得知的。」女少校淡漠的眼眸中掠過一絲幽怨：「為了你的事情，黃老更是不惜將你的親生父母趕出家門，十五年了，你的親生父母一直不被允許跨入家門。包括你的弟弟和妹妹直到現在，也沒有見過他們的爺爺。」
「他們當年為什麼遺棄我？既然他們能讓……弟弟妹妹相伴身邊，為什麼就不能讓我也有一個完整的家？」女少校的話對他的觸動很深，陳浩再也無法抑制內心的波動。這些年來，他恨過，怨過，怪過，但每一次又都在自己內心深處，替遺棄自己的父母尋找各種借口。但看來，自己在心中替他們做的辯解全部只是自己一相情願的故事。事實上，除了這個關心自己的老人一直沒有放棄尋找自己的下落外，父母是早已淡忘了自己的存在。
這一刻，腦海中不斷變化浮現的老人的形象更加清晰。清晰到陳浩彷彿能感覺到對方就矗立在自己的眼前。他渾身不住的顫抖，眼眸中的哀怨之色更是令女少校怦然心動。她是軍人，但她同樣也是一個心地柔順的女人，一個與黃家有著極深淵源的女人。
「陳浩，你應該清楚，這裡面夾雜著太多的歷史原因。你的父母在那個年代生活的也很艱難。他們首先考慮的是要如何繼續生存下去。至於你的被遺棄，可以說是那個年代的一個縮影。一個慘痛的童年或許令你無法象正常的小孩那樣享受家庭天倫之樂，但你有沒有想過，當你覺得自己孤立無依，生活不如意的時候，你的爺爺——黃老他其實也一直是生活在巨大的陰影中，痛失愛孫，遷怒於你的父親母親，弟弟妹妹，對於他那樣的一個不僅要顧及小家還要盡心維持國家這個大家的老人來說，這一切是不是……」
沉默！良久的沉默！陳浩無法想像女少校口中的爺爺在見到自己的時候，究竟會做出什麼樣生動的表情來，但他可以肯定，如果自己出現在老人的面前。
黃老，不！自己的爺爺一定會很欣慰。愛我的人我恆愛之，棄我的人我固棄之！
女少校嚴謹的神態在陳浩坐上那輛軍用越野車的一剎那徹底舒展開。她嘉許的眸光微微瞟了一眼陳浩：「今天晚上你入住天京軍區招待所，明天上午我會來接你去見黃老。」
兩道斜飛直插鬢角的劍眉微微一蹙，陳浩心中一動，冷冷問了一句：「你不是說他急著想見到我麼，為什麼還要讓我等到明天再去見他？」
女少校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露出一副少見多怪的模樣「我何嘗不希望能夠盡快安排？黃老身為中央首長，行動哪裡能像你這樣自在？所有事情都必須報請中辦批准，知道麼？」
女少校很意外地發現身邊的這個男孩這回沒有搶白自己。她拿餘光掃了一眼陳浩。不看還好，這一看她頓時氣得粉頰生煙，星眸含嗔。感情，那廝一雙賊亮的眼睛正肆無忌憚地從女少校軍綠色的裙擺往下滑。
女少校氣質不錯，身材更棒，修長的大腿緊裹在肉色絲襪裡面，更添幾分撩人的情趣。陳浩人長得高大英俊，但他心氣冷傲，平時對那些自詡芬芳的女孩很少投去正眼的。但象女少校這樣一位體態均勻，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一股熟透的女人味，偏偏還有幾分英姿的制服女卻是讓他驟然有一種眼前一亮的感覺。
「好看麼？」良久，沉寂多時的越野車內，快要暴走的女少校冷冷問道。「好看！」陳浩下意識的答了一句，隨即他才回味過來，尷尬地抬眼望了望女少校，嘴巴張了張，卻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就衝著對方傻傻的笑了笑：「不好意思，我本來是想繫鞋帶的……」
女少校無語地搖了搖頭，目光極為犀利的瞪了他一眼。心中對他的那點認同感在瞬間是蕩然無存。陳浩原本對自己剛才的冒失還有點懊惱，可眼見她頗有些得理不饒人的樣子，傲然之心頓起，眸光也越發深邃起來，再也懶得與她廢話。
越野車駛入天京軍區招待所停車場，女少校打開後備箱，拎出一個黑色旅行包，也不說話，一個人自顧著向招待所走去。陳浩望著她窈窕的背影冷冷一笑，轉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喂，你去哪兒？招待所在那邊。」
陳浩似乎是根本沒有聽見女少校說話，腳步越走越快。「我說你這人怎麼這麼樣子。」女少校微微一怔，隨即放下旅行包，拔腿從後邊追了上來：「你不是已經答應我，見黃……你爺爺的麼？」
陳浩掃了一眼女少校，臉上就像刻了斗大的「牛氣」二字一樣，很拽很拽地頂了她一句：「怎麼，現在有事求到我，捨得放下身架了？我還以為你天生就是眼睛望著天，對誰都不屑一顧的樣子呢！」
「你！……」女少校徹底無語，心裡對眼前這個高大的男孩是怨到了極致。如果不是顧慮自己的任務，怕是真的會當場翻臉發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