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掛職幹部 十三章 文 / 破陣岳
十三章()
副鎮長許長明的辦公室裡卻是煙霧繚繞。楊峻和許長明隔桌對坐。桌上的煙灰缸裡塞滿了煙頭。
楊峻的臉色相當難看。黑沉著臉，很是憤然的楊峻目光中迸出憤怒的火花，咬著牙用他那尖細的嗓音從嘴巴裡蹦出一句狠話：「老子不怕，大不了，大家一拍兩散！想老子替他背黑鍋，媽的！」
說著，楊峻看似漫不經心的瞥了許長明一眼，見他神情震動，心中不禁有些暗自得意，口中的語氣卻隨之稍稍婉轉了些，看著許長明淡淡一笑，道：「老許，放心，咱們倆這麼多年的交情。就是拉墊背的，我楊某人也不會找你老許的。」
「老楊，你可千萬不要犯渾！老闆不會推你出去做擋箭牌的。」許長明瞟了瞟對面的楊峻，慢慢吸了一口煙，微作沉吟後，才鄭重的說道：「老闆人雖在雲海，他的眼睛可一直盯著咱勝利鎮。知道我為什麼這次任由姓陳的小子折騰麼？老闆早就吩咐我，先讓他和老夏蹦達兩天，到時候自會有人替咱們出頭收拾他們的。」
「媽的，說的比唱還好聽。你們是不怕。所有的事都是由我出面經手的，出了事情肯定第一個找上我。」楊峻說這話語調很冷，尤其在說到「第一個」時，他刻意放慢語速，聲音也冷得滲人，同時他那森冷的目光配合的也恰倒好處，隱隱含有警告的意味。
許長明擺了擺手，忙道：「老楊，別人你信不過，難道還信不過我姓許的？這麼多年來，我有什麼事情瞞過你麼？這一次，你即使浮了出來，也決不會讓他們抓住其他問題的。最多，丟……」說到這裡，許長明的目光就有些發虛，極力想避開楊峻寒芒畢露的雙眸，話也說的結巴起來：「老楊，大……大不了你現在這個破副科的職務會……會丟掉！但老闆說了，葉董已經答應會替你安排一個遠比現在有前途的位置，一年最少能掙一百萬。」
「我明白了……」楊峻現在是清楚了同伴的用意。或許，從一開始，在明知道無法徹底消除一切證據的時候，同伴們就已經有了這個心計。
一旦有人開始調查。那些永遠無法消除，浮在表明的證據就會將一切問題指向自己。而自己則在同伴的攛掇下，承擔玩忽職守的瀆職之責，任黨紀之利劍向自己懸起。
隨著這件事情調查的終結，他們——其他所有曾經參與這件事情的人，也都可以安心的享受這件事情為他們帶來的暴利……
楊俊意識到從一開始參與這些事情時，自己就已經被選為天經地義的「替罪羊」。可笑自己……現在想來，自己不過是他們手中一顆任意擺佈的棋子。
楊峻突然覺得很冷，冷得渾身直顫。開始卯足的氣勢也隨之煙消雲散。他軟軟地靠在座位上，無力的問了一句：「你擔保我除了棄官不會有任何事？我不想坐牢……告訴老闆，我……我要三十萬現金做封口費。」
「三十萬封口費？老楊，我說這麼多，難道你還不清楚？合作的話，葉董保你榮華富貴後半生。你要鐵了心消極對抗的話，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勸你了。」
許長明站起身，走到窗口，推開窗戶，使勁呼吸了口新鮮空氣，轉過身，面朝楊峻，道：「我告訴你，現在這個社會像咱們這樣屁大的官們，在哪裡用手一抓都是一大把。趁著自己有點實權，撈點東西著不足為奇，怕就怕，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永世都難以翻身，到時候，你後悔都找不到哭的墳頭。」
「你的意思是……」楊峻雙腿顫抖的更加厲害了。
許長明笑得有點詭異，看著楊峻搖了搖頭，道：「我什麼都沒有說！老楊，咱們永遠都是朋友！該提醒你的我絕對不會視而不見！」
與此同時，陳浩將前期調查的結果慢慢整理出來。所有的證據都顯示分管工業的副鎮長楊峻，在最終敲定土地轉讓的過程中，負有不可推卸的玩忽職守的責任。
楊峻！看著桌上的卷宗，陳浩鼻翼輕輕哼了聲。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人從外邊推了開來。陳浩抬眼向門外望去，就見夏兵略顯矜持的矗在辦公室外，正用一種極為複雜的眼神在打量自己。陳浩欣然笑著站了起來：「夏書記，我正準備把報告送到你那裡去。」
夏兵乾笑兩聲，慢慢踱了進來，負手在陳浩的辦公室轉了兩圈，這才落座。
陳浩淡淡一笑，從身後的架子上取下茶葉罐，獻寶似的在夏兵眼前晃了一下，道：「夏書記，這可是我們老家土製的野茶，茶味香濃，沏開後，茶葉立即全部沉到杯底，我給你泡一杯嘗嘗。」
夏兵張了張嘴，想說「不必麻煩」，可瞅著陳浩在自己面前忙活的身影，終於還是沒有說出來。在陳浩跟前，夏兵自覺氣勢很足，否則他也不會始終以居高臨下的姿態俯視對方。
從陳浩手中接過散發著淡淡清香的熱茶，夏兵微微品茗一口山茶，初入嘴時，就覺得略微有點澀澀的滋味，第二口時，已經習慣茶汁濃郁的的舌尖竟隱隱有點清甜的滋味，茶入口時的清香更是在口中久久不能散去。多年養成品茶習慣讓老夏對這山茶是回味無窮，不禁有些失態，連聲讚道：「好茶！小陳，的確是好茶！」
陳浩笑了笑，取出香煙，遞了一支給夏兵，並為他點上，說道：「我們老家的茶農在海拔1000多米的高山上種植這種很有特點的茶樹。采制更是非常講究，據傳一般只能由雲英未嫁的少女去採摘，茶葉採摘下來後，少女還會用她們的體溫捂一捂。至於茶葉炒制的過程就更複雜了。只是可惜這種純人工的制茶工藝過於繁雜，茶葉不可能量產，所以只是鄉里人家自己備以待客。」
「那這茶葉還真的是很講究。」夏兵舒展開眉頭，慢悠悠的又品了一口，話鋒一轉，說道：「陳浩，楊副鎮長的問題，我早上就向玉林書記匯報了。涉及到幹部問題，縣委領導也很慎重啊。玉林書記的意見是讓縣紀委的同志接手調查。你這裡，暫時先放一放吧。」
這麼快就查出問題，甚至將分管工業的副鎮長楊峻揪了出來。說實話，老夏特別痛快。在第一時間瞭解到調查進展時，他在辦公室裡得意的哼出了主席的那首千古絕句「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興奮之餘，腦海中更是冒出乘勝追擊，直搗黃龍的念頭。但冷靜下來後，他又不禁有些擔憂。
調查進展的太從容了，幾乎就沒有遇到任何阻力……難道對方就沒有任何畏懼麼？不怕再這麼繼續往下查，撬開楊峻的嘴巴……迎刃解開隱藏在幕後的一切？
如果用庸人常自擾，小人常慼慼這話來評價老夏，倒也說的過去。但老夏心裡的擔憂倒也不是沒有一點道理的。在他向玉林書記匯報調查進展後，玉林書記臉上露出的神態就令老夏琢磨不透。玉林書記給老夏的印象是一貫面沉似水，很少有笑臉的時候。往常要是他在得知又有幹部違紀後，不說大發雷霆，他那張有名的「黑臉」至少也是滿臉怒容。可是當時玉石林書記竟然非常少見的綻放出笑臉，很是親切地拍著自己的肩膀，淡淡的告訴自己，這件事情縣裡會立即接手繼續深入調查。
「知道了，夏書記，我這就把所有卷宗整理一下，等縣紀委的同志過來，交他們接手調查。」陳浩掐滅煙頭，站起身，搓了搓手，將桌上所有的文件、卷宗整理好。他抬眉瞅了一眼夏兵，就見老夏神情凝重，深摳的雙眼默默注視著自己。
「陳浩，你有沒有想過楊峻同志背後還會牽涉到什麼人？」
「夏書記，你的意思？」
陳浩不是不明白老夏的話意。老夏無非是希望從自己的口中證實他心中的想法：何克文才是楊峻的幕後主使人！
在這段時間，他不止一次的聽人有意無意的在自己面前提及何克文在主持政府工作期間，與老夏之間分庭抗禮的故事。雖然有些話純粹是捕風捉影，但夏、何之間水火不能相容的局面那絕對是事實。
至於何克文究竟是什麼樣的一個人，在陳浩腦海中勾勒出的形象至少是不能與老夏相提並論的。老夏這人沒有什麼本事，又專權。但接觸這麼長的時間，陳浩倒是覺得他這人本質不算太壞，就是身上官場氣息濃了點，世故、圓滑、缺少敢於擔當的勇氣，有時還有那麼點還色厲內荏，裝腔作勢。
而何克文他是聞名已久。無論是來勝利鎮任職前，蘇部長的讚譽，還是市報上對他帶病奮戰在搶險第一線的熱烈吹捧，只能說明何克文這人善於利用機會，做表面文章。
正如在調查土地徵用問題中，所遇到兩種截然不同的觀點一樣。何克文善於搞經濟工作，能夠將藝園集團這樣知名企業，引到勝利鎮落戶，這就是能力。
上級領導對他的印象相當不錯，認為他具有大局觀念，很有創新思維，是一位擅長搞經濟的能人。
但何克文的所作所為，究竟為勝利鎮的老百姓帶來了什麼？在那些被侵奪了個人利益，錯失了發展良機的老百姓的心目中，何克文就是官商勾結的「貪官」。
陳浩習慣的摸了摸鼻翼，就有些審慎的望著老夏。沒錯，他是認為何某人就是一個「道貌岸然」的傢伙，但在沒有證據證明這個事實以前，這只能是自己的臆測。
看著謹慎的陳浩，老夏興趣索然的搖了搖頭，有些失望地說了句：「沒有什麼，我只是想問問你對這件事情還有什麼看法和建議。」
「夏書記，紀委的領導在這方面那就是專業人士，咱還是新兵蛋子，哪裡有什麼好的建議能提供給他們。」陳浩根本不為老夏的態度所惑，笑著打哈哈道。
「媽的，這小子現在是越來越油滑了，簡直就是tmd一條小狐狸！」夏兵心中暗道。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的他悠悠轉了一圈，這才回到自己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