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傳說中的鎮長 二十二章 家族(上) 文 / 破陣岳
二十二章家族(上)
「嚴……嚴女士，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會遺棄襁褓中的我？」陳浩努了努嘴，極力抑制住內心的激動。
這孩子還是沒有喊出一聲媽媽！她也並沒有期望兒子能夠馬上接納自己這個母親；但第一眼見到陳浩時，她腦海中還是情不自禁地浮現出夢境中的那個張開一雙粉的胳膊，用很稚嫩的聲音喊著「媽媽」，向自己蹣跚走來的嬰兒……
嚴冰心中有些失望，但她還是很平靜望著陳浩，道：「那個年月，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尤其像你父親，頭頂著現在在世人眼中無比榮耀的光環——老革命家的後代！可你知道，在那個年代，你父親那個無比榮耀的身份意味著什麼嘛？有人想打倒你爺爺，機會從哪裡來？那些人只能設法從你爺爺身邊親近的人那裡打開缺口。你爺爺身邊的警衛、秘書、保姆以及他的子女親屬。」
嚴冰眼眸微微有些濕潤，情緒也略微激動起來：「那時我和你父親剛有了你，襁褓中的你很可愛。每天我們勞動回來，將你抱在懷中，看著你那胖嘟嘟的粉嫩的小臉，聽著你發出咿呀咿呀的聲音，心中再多的煩惱和抱怨，也會化為烏有。
可是，我們不知道，當時正是鬥爭最極激烈的時候。有人指示調查你爺爺的專案組，無論如何要從我們這些他最親的子女身上打開缺口。一批很有經驗的調查人員把我和你父親隔離了開來，對我們進行背靠背的訊問。你父親為了我，沒有頂住壓力，違心的承認你爺爺有罪！當時，我和你爸爸如果不是被專案組的調查人員逼得走投無路，也不會忍心將你遺棄。」
「你不知道，你爺爺也不知道，這些年，我和你爸爸也一直在反思。當年我們倆要是表現得堅定一點，少一點私心雜念，事情也許就不會像後來那樣發展……為此，你爸爸心理承受了巨大的煎熬，經常晚上從噩夢中驚醒過來。他為了自己當年的錯誤，已經付出很沉重的代價。遺棄你，就是我和你父親所付出的最慘重的代價。被你爺爺掃地出門，我們倆受盡白眼，受盡冷落……不說了，往事不堪回首，最要緊的是我和你父親現在有機會和你團聚！」
嚴冰再也沒有忍住，任由淚水從眼中滴落。望著母親，陳浩知道自己再也無法繼續無動於衷，內心情感的天平其實早已向她傾斜。母親遠比自己想像的要出色，要富有情感，也更加理智。來見她時，腦海中醞釀的對白，在眼前這種場合，如果說出來的話，似乎過於麻木，過於蒼白，會破壞這濃烈的母子相會的氣氛。
「我……往事是不堪回首，不提也罷。」陳浩歎了口氣，站起身，走到母親身前，從口袋裡摸出手帕，遞在她的手中。「你們是生我的父母，這一點是永遠不可能改變的事實。正如你自己所說的那樣，這段錯誤不是任何個人的原因，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罷，事實已經發生過，也已經成為了過去，有糾結的不止是我，你們，爺爺，大家的心中都有一個結……」
嚴冰接過手帕，抬眼望了望陳浩，又慢慢低下頭，將手帕緊緊攥在手心裡。陳浩所說的話，讓她既欣慰又有那麼點落寞：「孩子，你比我想像的要堅強，也要成熟的多。這些年，你一定受了不少委屈，可你到現在，沒有向我抱怨一句。說實話，我寧願你痛罵我一頓，指責我沒有給你一個幸福的家庭和快樂的童年，抱怨我不是一個盡職盡責的母親……」
「往事如煙，過去的就過去了！」陳浩慢慢握住母親的手，目光無比堅毅：「媽媽，人生的路很漫長，我不能總是停留在過去的記憶中。你們也一樣，心中的糾結總是要化解開的。」
「你喊我媽媽了？孩子，你剛才叫我媽媽了！」嚴冰翻手將兒子的大手握在自己的手心中，很是動情地看著陳浩。
陳浩笑了笑，道：「難道我不喊你媽媽，你就不是我媽媽了嗎？你是我的媽媽，這是我即使想否定也否定不了的事實。」
「是的，我是你的媽媽，這一點是不可改變的事實。」嚴冰不住地點頭，眼眶中的淚花飛濺：「孩子，你能讓媽媽抱一抱嗎？二十多年來，媽媽無時無刻不想著你，想著你吮吸小手時流露出的那可愛的模樣，想著你肚子餓時，發出咿呀咿呀的聲音……」
中午的時候，母子倆沒有去餐廳，而是讓服務員將酒菜送到房間裡。
陳浩替母親斟了一杯紅酒，自己也滿滿斟了一杯白酒。
「媽媽，第一杯我敬你！」
「孩子，你也坐下來喝，我們母子之間不要這些俗套。」嚴冰望向陳浩時，眸光柔和而慈祥：「媽媽能夠見到你，還是要感謝你堂伯和子佳。這幾年，若不是你堂伯明裡暗裡支持我和你爸爸，我們也不會有顏面再來見你。」
「五叔沒有跟你提及過我的情況嘛？」陳浩問道。
嚴冰道：「你五叔這些年和我們還有聯繫。他在得知你爺爺找到你後，曾經來見過我和你爸爸。希望我們倆借這個契機，和你爺爺修補關係。我和你爸爸對他的提議也很動心。就委託你堂伯私下裡向你爺爺提一提。你堂伯後來告訴我，說你爺爺發了狠話，他在世一天，就決不允許我和你爸爸重踏進黃家的門檻，更不會允許你和我們相認。
老人家倔強了一輩子，想讓他思想轉彎確實很難。這些年，他不止對我和你爸爸，即使像你堂伯，他也相當不滿意……我和你爸爸商量了，覺得你還是跟著爺爺，讓你爺爺精神上有所寄托，也權當你替我和你爸爸在他面前盡一份孝心。但這個決定真的讓人飽受煎熬。你不知道，每次我聽到他們提起你的消息時，我心理多麼的不是滋味，就想馬上見到你。你爸爸總是勸我，以後會有機會的，我們一家人肯定會有機會團聚的……」
望著掩面輕聲哭泣的母親，陳浩不禁有些愕然。在他心目中，爺爺的性格或許過於剛正，但他還不至於象堂伯所提到的那麼無情。以他領袖的胸懷，和超然的氣度，即使當年父親沒有頂住壓力，在最關鍵的時候出賣過他老人家，以致他蒙受多年的不白之冤，也決不會說出那麼決絕的話的。
「媽媽，我想爺爺是不會那麼說的。他對我提到你們的時候，完全是一副恨……恨鐵不成鋼的口吻。他之所以會將你和爸爸趕出家門也是因為……他認為你們自……私自利。爺爺也並有和我提起過，這一生都不會再讓你們踏進家門之類的話。堂伯他會不會聽差了爺爺話中的意思？」
舊話重提，陳浩沒有半點想借爺爺的話埋怨父母的意思。既然已經從心底接納了家人，他希望一家人能美滿團圓，和睦相處。
「應該不會錯的，你堂伯當時的原話就是那麼說的。」嚴冰拭了拭眼角的淚跡，道：「其實，這一次我來見你，就是因為前兩天接到子佳的電話。她告訴我，說是在你五叔這裡遇到你。接到她的電話後，我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對你的思念……我想看看我的兒子，看看你現在究竟長成什麼模樣，是不是還像襁褓中那麼可愛，那麼惹人憐惜。子佳就答應讓她的朋友安排，並一再囑咐我，這件事情一定要盡量保密，還說千萬不能讓你五叔知道。否則，一旦你爺爺曉得後，我們母子恐怕就很難再相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