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新的開始 十七章 把你清理出隊伍(四) 文 / 破陣岳
十七章把你清理出隊伍(四)
中午，在紅光派出所隔壁的「國安飯店」與幹警們一起吃了頓簡單的工作餐。陳浩說：「張所長，今天中午你也別休息了，陪我去轄區轉一轉。」
張勇尚未作聲，指導員賈文武自告奮勇地說：「張所長才到所裡，對轄區的情況未必熟悉，陳局，還是我陪你去轉一轉吧？」
陳浩笑了笑，望向張勇，眼前這個冷峻、剛毅而又略顯滄桑的漢子，話並不多，幾乎是自己問一句，他才答一句，反應看似比他的搭檔要慢上半拍，顯得略微呆板遲鈍了些；可陳浩心裡有數，正是在象張勇這樣一位不善用言辭表達自己的想法，但積極務實，作風乾練果斷的所長帶領下，金橋鎮派出所管轄區域的治安狀況連續三年保持了低發案率，各項業績在全局乃至整個鏡州市公安系統都是名列前茅。
張勇低調務實的工作作風，正是陳浩在二十八個所長調防中，選擇他與紅光派出所原所長紀曉毛相互對調的主要原因。
在參加省公安廳舉辦的中級警官培訓期間，省公安廳警務督察處曾就兩封反映鏡池公安局是「警匪一家」的匿名舉報信，找陳浩談過話。
匿名信反映紅光辦事處主任丁大昌，「紅鳥歌廳」老闆丁健父子在鏡池縣政法委書記、公安局長丁貴的包庇縱容下，糾集了一批兩牢釋放人員，使用暴力和威嚇手段，公開組織婦女賣『淫』、設置賭局、販賣毒品。同時，丁大昌利用手中的權勢巧取豪奪，使正當經營的商戶的個人利益受到侵害。
匿名信同時指出，丁貴身為政法部門的最高領導，為了掩飾其包庇丁氏父子為非作歹的惡跡，明目張膽地發起了一次震動全縣，影響力一直波及到鏡州市的行動。在行動中，公安人員以擾亂社會治安的罪名逮捕了一批，曾經向各級政府部門反映過丁氏父子問題的群眾。公安部門利用職權，羅織罪名，從嚴量刑，致使這些群眾遭到入獄勞教、刑事拘留、治安罰款等錯誤的處理
匿名信最後置疑，既然憲法上申明我們這個國家是社會主義法制國家，那為什麼鏡池縣公安部門有法不依，無視公民自身享有的權利，粗暴地踐踏國家憲法，顛倒黑白的行為，卻沒有引起任何一級黨組織和政府的重視？難道是說我們國家的憲法名存實亡？
看完那封匿名信，陳浩心裡像被什麼堵住了似的，根本說不出半句話。匿名信中反映的幾件事情，一直深深地鐫刻在他腦的海中，揮之不去。
他不會忘記自己當著那麼多群眾的面，拍著胸脯，毅然代表縣委、縣政府作出莊重承諾時的那一幕；也絕對無法忘記，在得知縣委常委會作出整肅社會風氣這項決議時，自己那義憤填膺的模樣；更讓他難以心安的是在整肅行動中，全縣共有79名普通群眾因所謂的違反社會治安管理條例，被處以刑事拘留半個月至三個月不等的治安處罰；另有4名被法院以破壞警用車輛，抗拒執法，聚眾擾亂社會秩序，情節極其嚴重，性質惡劣的罪名處以勞教兩年的刑期。
在和省廳警務督察處的陳韜處長談及個人對這封匿名舉報信的看法時，陳浩並沒有隱瞞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他認為群眾之所以試圖通過聚集的方式反映問題，來引起縣委主要領導的重視，這本身就說明，在群眾的眼中，鏡池縣的公安機關已經沒有了任何可信度。
陳浩侃侃而言，他說執法部門讓老百姓難以信任，才是造成鏡池縣社會治安環境每況愈下，始終無法扭轉的關鍵原因。要想徹底改變現在的治安狀況，公安機關不僅要從自身尋找不足，還要重新獲得群眾的信任，使警民之間的聯繫更加密切。
省公安廳警務督察處陳韜處長與陳浩是老熟人，也是h省為數不多的清楚陳浩身世的知情者之一。陳韜很清楚，匿名信裡面反映的問題既然涉及到鏡池縣政法系統的最高領導，對於陳浩這個即將走馬上任的公安局長來說，無論情不情願，他和對方之間勢必會有一場龍爭虎鬥。他找陳浩談話，原本就是存了提前知會他一聲的意思，讓他對匿名信反映的問題有所提防，免得日後在這個問題上大意失荊州，栽了跟頭。
經過深入的交流，陳韜漸漸放下心來，從陳浩的言談中，他能感覺到這位一年多以前還顯得極為青澀、稚嫩的年輕人，已經完全成長了起來。陳韜最後建議，陳浩在任職後首先應該有針對性的對公安局內部人事進行大範圍的調整，特別是象匿名信中提到的紅光派出所，一定要用非常規的手段來打破內部的人事格局。
陳浩上任伊始，即對全縣二十八個派出所所長進行全面調防，正是在聽取了陳韜處長的建議後，回到鏡州，與市局局長陳應徵商榷，並得到陳局長的鼎立支持，才下定的決心。
「嚴打」要想取得預期的成果，在鏡池掀起一股「反黑」風暴，就必須拔掉有黑社會背景的「紅鳥歌廳」。只是陳浩深知丁大昌、丁健父子人脈寬廣，在社會上有一定的影響力。特別是在公安系統內部，因為丁貴的緣故，有不少中層幹部與丁氏父子走得很近，明裡暗裡一直替「紅鳥歌廳」撐腰，要想拔掉這顆「毒瘤」，勢必不能走漏一點風聲，以免打草驚蛇，引起丁氏父子的戒備。
所以，從「嚴打」行動開始後，陳浩並沒有針對對「紅鳥」歌廳作出任何特別的部署，只是方才在張勇和賈文武提到公安局內部可能有人向「紅鳥歌廳」洩露「嚴打行動」的消息後，才就坡下驢，表示出強烈的不滿，有意從刑警隊抽調人手，加強紅光派出所的警力，對「紅鳥歌廳」實施全面布控。
可是對於紅光派出所可能存在的問題，陳浩並不敢掉以輕心。畢竟，丁氏父子與紅光派出所建立起的密切關係並非一朝一夕之功，決不可能因為更換了張勇這位所長，就立竿見影的起到效果。
因此，陳浩才覺得有必要和張勇單獨談一次，讓他領會自己的意圖。面對自告奮勇的賈指導員，陳浩淡淡一笑，說：「老賈，你中午還是抓緊時間寫個書面的東西，將你提出的建議以書面報告的形式上報到局裡，我準備下次黨委會上提出來，和大家討論一下。」
聽陳浩這麼一說，賈文武怔了一下，心中隨即樂開了花。他真的很開心，陳浩詢問他在「嚴打」期間準備如何解決民警的後顧之憂時，他腦子裡對此其實根本沒有半點準備，只不過他這個人隨機應變的功夫確實不錯，靈機一動，馬上將張勇曾經提出的設想引為己用。
賈指導員沒有想到，那個在他看來根本是多此一舉的設想竟然引起了陳局的重視，而且如此鄭重地要求自己以書面報告的形式向局黨委提出來。
歡欣之餘，賈指導員偷偷瞥了張勇一眼，見他臉上依舊沒有任何反應，顯得非常平靜，似乎整件事情與他原本就沒有任何關係，心裡頓時升起一股鄙夷的火焰：裝什麼裝，老子就不相信你心裡不恨得直癢癢，怪老子搶了你的功勞？
這時，就聽陳浩接著說道：「張所長，賈指導員剛才說的不錯，你初來乍到，對轄區的情況不太熟悉，有時間的話，可不要泡在所裡，要到下邊去多轉轉，熟悉熟悉情況，這樣工作才能迅速上手。」
聞聽此話，賈文武心裡更是蕩漾著一股說不出的興奮，望向陳浩的目光越發熱切起來。
陳浩說完話，掃了大家一眼，驀地站了起來，自顧著向外走去。賈文武猶豫了一下，也起身走到門外，說：「陳局，那我現在就按您的吩咐，抓緊時間去寫一份書面報告。」
陳浩笑著握住賈文武的手，說：「老賈，派出所民警住房困難的問題，你也在報告中側重反映一下。」
賈文武興奮地點了點頭。這次可真是得了一個好綵頭，局長親自關照自己打報告，要求局黨委會考慮解決民警住房的問題，這豈不是等於一隻腳已經邁進了新房嘛？
就在賈指導員興奮不已的時候，張勇跟在陳浩身後離開了飯店。
陳、張二人走得很快，不過眨眼的工夫已經消失在賈指導員的視線範圍。賈文武斂起笑容，憂心忡忡地返回自己的辦公室。一進辦公室，他立即拿起話筒，撥通了一個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號碼。
「丁主任麼？我是老賈，你聽我說，局裡這次的「嚴打」至少要連續實施一個月，你們家的「紅鳥歌廳」這次被陳局長盯上了，你回頭還是勸一勸丁健，讓他最近一段時間歇歇吧。否則，出了什麼問題我可幫不上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