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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七十五章 殿中述,心中願 文 / 晴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殿中述,心中願

    孫太后的全副儀仗,還有鑾駕,緩緩地停在了大殿之外,而原本拜伏於地的諸文武都不由得一愣,又趕緊轉身迎候,而那扶案而立的朱祁鈺看到了孫太后不但打出了全副的儀仗,身上更是穿著了一身奢華而又肅穆的一套宮裝,看到了這身宮裝的瞬間,身形不由得一僵,而那些已經轉身作好了迎候準備的文武諸官都頓時愣住了。

    這套宮裝,分明是禮服,由鳳冠、霞帔、翟衣、背子和大袖衫組成。鳳冠上飾有龍鳳和珠寶流蘇,配玉革帶,青色加金飾的襪、舄。皇后的常服是穿金繡龍紋的紅色大袖衫、霞帔、紅色長裙、紅背子,配鳳冠。

    這套禮服,乃是皇后在受冊、朝會時所穿著的,而現在,已經貴為太皇太后的孫太后,卻穿著這一身奢華而又隆重的禮服出現在這裡,不能不讓所有***吃一驚。

    「臣等參見太皇太后……」諸文武雖然吃了一驚,但是仍舊不敢失禮,整整齊齊地朝著那緩步下了鑾駕,緩步行至了殿前的孫太后拜伏於地。

    「諸位卿家平身。」孫太后微微一頷首,緩緩移步直入了殿中,抬起了頭,看著那立在龍案前,盯著自己發愣的朱祁鈺,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朱祁鈺一愣之後,總算是回過了神來,趕緊掀起了前襟步到了孫太后跟前,恭敬地施禮道:「兒臣參見母后,不知母后此時前來,所為何事?」

    「今日,哀家聽聞,太上皇思念皇太子,欲接皇太子往宣府,有意親自言傳身教,不知可有此事?」孫太后仔細地打量著垂下了頭,作恭敬狀的朱祁鈺,一面緩緩言道。

    說起來,朱祁鈺和朱祁鎮看起來還真不像是兄弟,朱祁鎮肖似其父明宣宗朱瞻基,長得頗為高大魁梧,國字臉,濃眉大眼,不怒之威。而朱祁鈺卻不太像朱瞻基,更像他母親吳太妃,臉龐也顯得清瘦,雖然也英俊,但是卻顯得太過清秀,便是說起話來,也讓人覺得像是缺乏底氣一般。

    一句話,孫太后怎麼都覺得朱祁鈺不像是一位大明天子,至少在她的眼中,只有像宣宗皇帝,或者是朱祁鎮那樣的,才能有資格坐上那個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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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當初,朱祁鎮對朱祁鈺這個弟弟可謂是疼愛有加,宮裡邊有啥好東西,都不忘記給這位居留於京師的郕王弟弟一份,每逢節慶之時,總會邀請其入宮相聚,這樣的兄弟之情,卻被朱祁鈺這個白眼狼在接過了帝位之後便轉眼拋到了腦後。

    一想到這,孫太后就覺得心裡邊更加地發悶,發堵。而更令她憤怒的是,不單是苛待太上皇,更是還想要謀弒皇太子,現如今,朱祁鈺居然還敢說出那樣的話來。

    「回母后,確有此事,兒臣這正在與諸位臣工商議此事。」朱祁鈺聽得孫太后之言,身形微微一僵,聲音也冷了許多。

    「哀家方才至殿前時,聽皇帝在此大發雷霆,不知到底是為何,莫非,正是因為此事不成?」孫太后緩步地在殿中緩緩而行,目光逐一地落在了殿中文武朝臣的臉上,聲音不高,可是透著一股子令人無法忽視的矜持與高貴。

    「回稟太皇太后,臣等的確是因此事,與陛下意見相左。」老王直深吸了一口氣,再出越班而出,跪伏於地,昂首將方纔與天子之間的爭論一一述說了出來。

    而孫太后緩緩地踱著步子,只是靜靜地聽著,那朱祁鈺此刻已然直起了身子,冷冷地看著那唾沫星子橫飛的老王直。心裡邊恨不得拔出那站在大殿門口的大漢將軍腰間的戰刀,把這老貨給大卸八塊。

    「……以償太上皇之願,以全太子殿下膝前盡孝之心。還望陛下恩准。」老王直說到了最後,又把目光投向了朱祁鈺,迎著他那刀鋒一樣的目光毫不畏懼地道。

    「哼,太子乃是國統繼任者,焉有輕易離京師者?此去宣府千里之遙,路途艱險,而宣府乃我大明邊軍重鎮,周圍強敵環伺,非善地,太子焉可輕易涉險,若是有萬一,你們擔待得起嗎?!」朱祁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在朝臣面前,他敢發怒,敢咆哮,但是,他卻不敢在孫太后面前太過失禮。

    「宣府邊鎮有重兵把守,況且還有太上皇在,瓦刺素不敢與宣府為敵,侵我邊牆多由他處而來,宣府之地並不像陛下所想那般危險。」

    「況且,京師至宣府之道,離我大明邊境最近者也有數百里之遙,今瓦刺內亂紛爭已起,自顧不暇,焉有膽氣難下?」楊洪沉聲站了出來應道。

    「朕說不行,就是不行,此事,不得再議!」朱祁鈺的眼角微跳,聲音裡邊又開始溢散出來絲絲地怒意。

    「皇帝且慢。」就在這個時候,一直不言不語的孫太后突然開口言道,朱祁鈺不由得心頭一跳,強撐出了一個笑臉。「母后,此乃朝議,您若是有事找兒臣,兒臣自會前往請安,請母后垂詢兒臣,還請母后……」

    「呵呵,哀家這個孤老婆子,怎敢當垂詢二字。」孫太后輕笑了一聲,輕言曼語地道。聽到了這話,朱祁鈺臉上的汗瞬間就下來了。「母后息怒,兒臣若是做錯了什麼,還望母后直言相告。」

    「孝道,仁孝之道,自有漢統以來,歷朝歷代,皆盡遵奉,此乃為人之本,不知哀家可有說錯?」孫太后的目光落在了朱祁鈺的額頭,聲音清冷無比。

    「這是自然。」朱祁鈺的頭不由得又埋低了幾分,心裡邊很清楚,自己自登基以來,少有前往孫太后處請安,不是不去,而是總覺得見到了這位宣宗皇帝的正妻,會讓自己很不自在,而且自己幹的那些與朱祁鎮有關的事情,也讓他有些不太敢面對孫太后,總覺得她那雙眼睛彷彿一眼就能夠看穿自己所想所思。

    「是啊,人人都知道,仁孝,可是,真正做到的,又有多少呢?呵呵……」孫太后很是意味深長地淡淡一笑,此刻,大殿之中的文武諸臣全都擺出了一副低眉順眼的表情,心裡邊都跟揣了明鏡似的,怕是這位孫太后真是有些忍不住了,要站出來,替自己的兒子和孫子說句公道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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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乃是國統之重,這不假,不過,太子離京師,也不是沒有,當年世祖在時,身為皇太孫的宣宗皇帝就曾代世祖皇帝前往南京,祭祀太祖陵寢,這不是有前例可循嗎?」孫太后這話一出口,就算是再傻的人也明白孫太后今天是要幹嗎了,只是不知道,朱祁鈺這位當今天子能不能頂得住壓力,不過,若是那樣的話……

    「回稟母后,先皇乃是去南京,而非宣府這等邊陲苦寒之地。」朱祁鈺只能強自辨道。

    「哀家讀的書不多,但多少還記得亞聖說過的一句話,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人恆過,然後能改;困於心,衡於慮,而後作;征於色,發於聲,而後喻。入則無法家拂士,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恆亡。然後知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也。」

    孫太后吟誦起了這孟子的名篇,讓廳中的所有人心裡邊都不由得泛起了一絲奇怪的感覺,這話,不像是說其他人,似乎覺得放在太上皇的身上,卻顯得份外地恰當似的,當然,也只是稍稍冒***念頭,都紛紛掐熄掉,畢竟,當今天子可就蹲在跟前。

    「特別是『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這段話,哀家覺得頗有幾分道理,不知諸卿家以為如何?」孫太后目光一轉,落到了群臣身上。

    群臣再次齊聲道:「太皇太后聖明。」嗯,這話不僅僅是讀書人推薦的亞聖說的,而且又還是從太皇太后的嘴裡說出來的,哪個要說沒道理,那就是自己活膩味了,想要打燈籠進茅房玩遊戲。

    「太子年幻,方出襁褓,可是,也到了讀書識字,該懂是非和道理的時候了,哀家當年,太過寵愛太上皇,教誨多有懈怠,方使太上皇有今日之厄,幸好得蒼天護佑,終能歸明。」

    「哀家心中有愧,愧對先皇帝,愧對我大明列祖列宗啊……」說到了這,孫太后不禁眼圈隱隱有些發紅,語氣也顯得哽咽了起來。

    「還請太皇太皇節哀。」聽到了這話,那些個歷時幾朝經歷過永樂盛世,仁宣之治的老臣們亦紛紛紅了眼圈,拜伏於地連聲稱道。「還請母后節哀。」朱祁鈺也口不對心地勸道。

    「而今,太上皇知錯能改,願意擔負起嚴父之責,哀家心甚喜之,不知皇帝,可願意全其父子仁孝,全哀家的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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