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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宋殤 第六章 糧食風波 文 / 高月

    第六章糧食風波()

    李思業在鄧州的悅來客棧果然找到了蕭西炎所藏的東西,他一路風塵趕到了京兆,將東西全部交給了蕭西炎的兒子蕭百越。

    蕭百越怔怔地看著桌上的金牌和羊皮卷,這是一張酷似蕭西炎的臉龐,國字臉形,碩大的鼻子,那鼻子之大,襯得全身都小了,顏色紫紅,像一個茄子那樣,看外表他大約三十幾歲。

    良久,他才自言自語說道:「原來我居然是漢人,可事到如今,姓陳和姓蕭又有什麼區別呢?」

    李思業把金牌往前推一推:「我已經完成了老爺的托付,明天就打算離開。」

    「你要去哪裡?」

    「我也不知道,但我既已是自由之身,天下之大總有我容身之地。」

    蕭百越拿起羊皮卷,臉上露出了一絲冷笑。

    「我其實和父親早就約好,若來人不拿出這個羊皮卷,就證明他藏有私心,我可殺之以絕後患,否則則可大用,父親確實沒有看錯人,不如你留下來做我的副手,蕭家的產業我分二成給你,如何?」

    李思業聞言心中大怒,但他卻沒有表露出來,只冷冷地笑道:「我若有私心,拿到這面金牌我便是蕭家的主人了,何需窺視一釀酒之偏方,你們父子的心機我已經領教,恕我不能奉陪!你先把我該得的報酬給我!」

    「你可知蕭家產業的二成是多少嗎?足可讓你富如王侯,否則臨洮那賤人也不會拚命地想得到這面金牌了,我再給你一個機會,你願不願留下來做我的副手,得到蕭家二成的產業?」

    李思業心中確實有些動心,但他知道蒙古人即將打到這裡,心道老子還是保命要緊,但話還是得說漂亮一點,他腰一挺,肅然說道:「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你們父子那樣看重錢財,對我來說,或許自由比王侯更為重要。」

    蕭百越驚異地看著李思業,臉上不由露出一絲敬意,他拿起羊皮卷遞給李思業誠懇地說道:「沒想到世間真有視金錢如糞土之人,你是我唯一碰到的,這羊皮卷就算是我蕭家給你的酬謝,請你收下,從此你我兩不相欠,或許有一天我們再見之時,你我能成為朋友。」

    李思業老臉微微一紅,接過羊皮卷和報酬,第二天便離開了京兆府,他幾經輾轉來到了岷縣,岷縣早已被大火燒成了一片白地,徒剩幾段殘破的城牆,在昏鴉的哀鳴聲中顯得分外淒涼,他尋到舊家,祭奠了死去的父親,又痛哭了一場。在瑟瑟的秋風中李思業依依告別了岷縣,折道向南,迎著初升的太陽大步向宋都臨安走去。

    一個月後,李思業再次來到了臨安,他並不急著做什麼事,而是先穩定下來,他在臨安墟市附近找到一家打造兵器的鐵鋪,在按要求打造了一把匕首的樣品後,鐵鋪老闆痛快的收下了這個北方來的漢人,並約定:每賣出一件他打造的兵器,李思業可從價款中抽兩成的報酬,就這樣,李思業在臨安立下了腳跟。

    一年後,蒙古大汗窩闊台發動第二次多瑙河戰役,將留在金朝的主力抽到西面戰場,金朝得以苟延殘喘,戰爭的壓力即減,宋金兩國又恢復了歌舞昇平,完全忘記了戰爭中的屠城之痛。這一年裡,鐵匠小李的名氣漸漸的在墟市一帶傳開,李思業也準備做自己的事業。

    這一年,李思業幾乎絞盡了腦汁,他試想著能不能造一些現代的東西來賣,但事實上他幾乎一樣都不懂。他想到造火柴,可造火柴需要磷,但磷是什麼樣子他都沒見過,更不要說提取。造玻璃,他倒知道是二氧化硅,可製造工藝呢?也是一竅不通。

    萬般無奈之下,他拿出那個羊皮卷,準備從釀酒開始。

    這一天,他剛租定門面,正興沖沖地趕回住處,路過一家小食店時,突然聽見裡面一陣怒罵:

    「滾!你已經欠了一個月的飯錢還想賒帳,算我倒霉,相信了你這個北方佬,滾!快滾!」

    在怒罵聲中,一名男子抱頭鼠竄跑出,『砰』的一聲,一個大碗又砸出來,險些打中了李思業。

    「小乙!」

    李思業猛地認出了那個被趕出的男子,正是從前和他一起共事的金小乙。

    金小乙也聽見了喊聲,回頭一看。

    「啊!李大哥」他歡躍一聲,撲了上來。

    「你是他的朋友嗎?」食店掌櫃走了出來說道:「他還欠我二貫飯錢,你可要替他還了!」

    李思業掏出三貫錢,遞給了掌櫃道:「多一貫算是謝你給他賒帳。」

    掌櫃驚異的看了一眼李思業,又狠狠瞪了一眼金小乙道:「你是個漢子,可你的這個朋友卻是個小人,你可要當心!」

    李思業笑笑,朝掌櫃一抱拳便帶著金小乙匆匆走了。

    金小乙風捲殘雲般的連吃掉五個饅頭,這才心滿意足的拍拍肚子,然後又打了個飽嗝,含糊地說道:

    「自從你失蹤後,王黑魚當天便把我趕出了商隊,後來我聽說主人兩天後就死了,我無依無靠,又無盤纏回家,只得在臨安有一頓沒一頓的鬼混,今天多虧遇到了李大哥,否則我真要餓死了。」

    李思業聞言心中歉然,他掏出五十貫錢塞給了金小乙。

    「都是我連累了你,這五十貫錢就給你作回家的路費吧!你先在我這裡休養幾天,等身體好了再走。」

    金小乙看著五十貫錢,不覺地嚥了口唾沫,他想說什麼,可話到嘴邊又停了下來。

    晚上,金小乙來到李思業面前,把錢又還給了他。

    「李大哥,多謝你的仗義,我還欠你二十貫錢,怎能再要你的錢!」

    李思業拍拍他肩膀笑道:「自家兄弟,何必分得這樣清楚。」

    「可是!我、我並沒有說實話,我其實是回過臨洮的!」

    金小乙『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李大哥!我真不是有意要騙你的。」

    「快起來,男兒膝下有黃金,坐下來慢慢說,究竟是怎麼回事?」

    金小乙用胳膊在臉上擦了一把,小小的朝天鼻顯得更加的通紅。

    「我被趕出來後,就把買的藥退了,拿到十幾貫錢回了臨洮,半年前蒙古人攻破臨洮,殺盡了城內的十幾萬漢人,我因是女真人才逃得一命,後來我在絕戶的漢人家裡撿了一些財物,就想來臨安做點生意,可半路上貨卻被劫了,我也無臉回去,便留在了臨安。」

    「那蕭府呢?可有事?」

    金小乙的臉上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一年前『蕭府』被主母改名為『張府』,蒙古人進城後指『張』是漢姓便將全府上下殺了個乾乾淨淨,又一把火燒成白地。」

    「那耶律大哥呢?他在哪裡?」

    「耶律信自從去年襄陽一別後,再沒有回過臨洮,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裡?」

    李思業這才略微放下心來對金小乙說道:「你若不想回去,就和我一起過吧!」突然他又想到金小乙此人不可靠,正要變口,卻見那金小乙正眼巴巴地看著自己,就彷彿一條朝不保夕的流浪野狗,心中一軟,忖道「也是因為自己害他丟了飯碗,只要自己當心點就是,再說已經出口答應,又何必反悔,讓人小看自己。」想到這裡他便繼續說道:「但凡有我一口飯吃,就少不了你的份,正好我要開一個釀酒鋪,你就留下來幫我吧!我們兄弟一起幹!」

    金小乙見李思業肯收留自己,大喜,又聽他居然有錢能開舖子,不由一陣嫉妒,便乾笑道:「李大哥,你要開舖子了,你有多少錢?」

    李思業有點為難,沉吟一下才勉強答道:「這一年攢了幾百貫錢,打算買一些糧食和釀酒器具」

    金小乙眼光一閃,他突然想到別人告訴他的一條掙大錢的辦法,便道:「我倒有條路子,如果你願投資的話,二個月內包你的本錢就會翻一倍。」

    「什麼路子?」

    金小乙神秘的一笑,附耳對李思業低聲說道:「倒賣糧食!」

    李思業有些遲疑,他知道糧食買賣利潤大風險也大,而自己現在還沒有入行,可不能隨便冒險,便道:「我看不妥,現在糧價這麼低,搞不好就會砸在手上的。」

    金小乙的鼻子立刻噴出一股冷氣,冷笑道:「李大哥,宋朝的糧價低不等於別的地方糧價也低,我知道金國南京的糧價已經是臨安的十倍,如果能低價買入再到南京高價賣出,一轉手少說也有五倍的利。可惜我沒錢,否則這個機會絕不會放過。」

    李思業有點動心了,他前世就是做銷售的,知道投機倒把的利潤,雖然有些風險,但巨大的收益卻值得冒險一做,何況他本身也是一個愛迎接挑戰之人,便點頭答應道:「好吧!反正我釀酒也需要糧食,就這麼定了!」

    二天後,李思業買了幾百石糧食堆滿了剛租來的鋪子,金小乙出去聯繫船了,李思業便在鋪子裡等待金小乙的消息。天快黑了,可金小乙還沒回來,李思業的心中也略略有些焦躁起來,他隱隱有了一種不詳的預感。

    突然門「砰」地被推開,金小乙一下子衝了進來,撲跪倒在李思業的面前大哭起來:「李大哥,是我對不起你,你殺了我吧!」

    李思業一驚,急道:「出什麼事了,你別哭了,你快說!」

    「宋軍控制了邊境,不准任何物品運到金國去。」

    李思業這才鬆一口氣笑道:「我以為是什麼大事,糧食賣不成,就再改釀酒就是了」

    金小乙抬起頭,通紅的小鼻子抽了抽道:「李大哥,你不生氣?」

    李思業突然有些後悔,他不應該表現得這樣輕鬆的,至少也要徉怒一番,讓金小乙死心踏地的跟自己。

    猛地他心中產生了一個念頭:「封鎖了邊境,現在糧價一定很低!」急問道:「小乙,你去問過糧價嗎?」

    金小乙傷心地道:「我想過退糧,去問過幾家糧鋪,現在糧價大跌,他們都只肯用原來兩成的價收購。」

    「才二成,天助我也!」李思業心中大喜,但這次臉上卻忍住沒有表露出來。

    「李大哥,我對不起你!」金小乙以為李思業嫌糧食買得太多,想退糧。他低著頭,彷彿像一只喪家的犬,畏縮在屋子的角落裡,瘦小的臉頰上淌滿了淚水。

    李思業看著金小乙可憐的樣子,心中還是不忍,便笑著拍拍他肩膀說道:「金國賣不成,就在宋國賣好了,他長伸一下腰笑道:「走!跟我買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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