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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興起 第十九章 求訪大賢 文 / 高月

    第十九章求訪大賢

    在饑荒得解的同時,李思業也開始著手尋找他最急需的文官。這是一個寒冷而晴朗的早晨,屋簷下掛著長長的冰刺,嚴寒幾乎要將大地都凍裂了。益都府最繁華的前門大街上冷冷清清,許多人家的大門都敞開著,屋裡已沒有人,看不見半點生機,殘破的窗子在寒風中搖曳摔打,傳來刺耳的『吱嘎』聲。饑荒給李思業帶來了沉重的打擊,雖然意外得到的糧食極大的緩解了眼前的危機,但還是不足以維持到夏收。治理、文官、人才便成了當前最緊迫的問題,昨天李思業在傳喚地保時,無意中得知原濰州太守謝其志賦閒在益都,李思業當即改變第二天察軍的計劃,一早便和柴煥來拜訪謝其志。看在五斗米的面上,謝其志勉強接見了李思業。

    即坐,李思業誠懇地道:「思業出身草莽,今幸得山東一路,卻苦於治理無人,我聞先生曾是濰州太守,可否出山助我?」

    謝其志卻淡淡一笑,臉上帶著三分感動,眼睛裡卻閃過七分不宵,他道:「大將軍高看我了,若將軍之志只在一州一路,我勸你不如投靠朝廷,以將軍的實力早晚必飛黃騰達;但若將軍志在千里,還須良馬相配,我雖曾為一州太守,實在是碌碌庸人,否則也不會為這五斗米折腰。我看將軍也非李全之輩,謝某倒知道益都有一大賢,願推薦給將軍。」

    李思業早看見他眼中的神色,心中惱火,卻又不好發作,只得忍住氣道:「先生請講!」

    謝其志卻並不回答,他到書櫥上翻起書來,看得李思業眼中冒火,恨不得一把將他喉嚨裡的話擠出來,那謝其志翻了半天書,見李思業不肯再給他幾袋米,這才死了心道:「大將軍可聞我金國第一詩人元好問否?以元好問的才能還是此人的學生,此人曾為三任太子太傅,兩次出相,後任國子監祭酒,一生門生無數,他就是趙秉文,曾為我金國三朝元老,現在就閒居益都,前日還去拜訪過他,精神尚好,以他的見識必能為大將軍指一條明路。」

    李思業也懶得再求他出山,問明地址後,便丟下五斗米,告辭而去。

    待李思業走後,謝其志之子埋怨父親應該答應賺些祿米,謝其志卻冷笑說道:「他雖佔據山東北部,到底不過是一土匪,我堂堂進士之身,豈可委身事匪!再說朝廷恐怕不久就會來山東平亂,一但他敗亡,我豈不會被人恥笑千年。」

    期子卻又不解地問道:「那父親為何又推薦趙閣老呢?」

    「我是看在他善待百姓的份上才向他推薦的,以趙閣老之眼光,或許能為他指條明路吧!」嘴上說著,眼睛卻向那幾袋米瞟去,暗恨自己臉皮薄,為何卻偏開不了這個口多要幾袋。

    趙秉文的家在益都的一個小巷裡,院牆很高,門卻很小,根本讓人想不到這竟是一個退休宰相的家。

    柴煥上前輕敲了三下,一名小童出來開了門。

    柴煥拱手一禮道:「請稟告你家主人,益都李思業求見。」

    小童笑笑道:「我家主人出去散步了,你們可願稍等片刻?」

    「那就打擾了!」

    小童將眾人領進了小院,這是一個恍若世外桃園般的地方,滿眼都是深青色的蒼柏,在四個牆角各種有一叢翠竹,勃勃的生機和外面荒涼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親兵自在院中等候,李思業和柴煥被讓進了客廳,屋內的陳設十分簡單,但卻收拾得一塵不染,窗前的幾盆盆景處處顯露出主人清雅的心境。

    小童隨後奉上了三杯清茶道:「請稍坐,我家主人即刻便回來。」

    不一會兒,一老者從外面散步回來,只見他相貌清奇,鬚髮灰白,身穿普通的長衫,和一般長者並無區別,但李思業卻感到他的目光掃過,自己竟有一種被看穿的感覺,他看了看李思業的名刺,笑道:「大將軍怎麼有時間來老夫蝸居?」

    李思業被他叫得慚愧,便道:「這『大將軍』是自封的匪號,讓閣先見笑了。」

    趙秉文卻很和善地說道:「無妨!我也略聞振威軍的建制,我雖不懂兵,但也覺其中條理清晰,頗有漢唐古風,決非烏合之眾可比。」

    輕茗一口茶後,李思業立刻將話題切入了主題「現在山東餓殍枕藉,以我之見是**大於天災,我雖有心救百姓於水火,卻不知該從何入手,請閣先教我。」

    趙秉文微微一笑道:「我聽說大將軍與士卒同甘苦,又聽說你還親自為災民施粥,這雖有點不成體統,但足見將軍赤子之心,僅憑此我就可推知大將軍確實是有誠心來訪。」說到這裡,他沉思了片刻,用一種略帶滄桑的語調緩緩地說道:「《尚書》中有言:『民為邦本,本固邦寧』;孟子也云:『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乃是說國以民為本,民則又以士為先。道理雖然簡單,可真正會用者卻沒有幾人,從先秦的陳勝、吳廣之敗,漢初的項羽之衰,乃至後來的張角、黃巢以及本朝的鍾相、楊ど,甚至眼前的李全、楊安兒之輩,無不是敗於藐視士者。大將軍真要想成一番事業,必須用士,否則早晚會走回李全的老路。」

    李思業點點頭表示受教,又問道:「閣老所言讓思業茅舍頓開,只是士也有三六九等,又該如何取捨?」

    趙秉文鼓掌大笑道:「舉一能反三,孺子可教也!」

    他不由挺直了腰,臉色變得異常嚴肅起來。

    「我以為漢之所亡,種因於初,光武帝依靠豪強地主奪回了江山,但也最終亡於地方諸侯,繼而西晉短暫、隋唐消亡,皆因地方強而朝廷弱的緣故。所以我想告訴大將軍,將來在發展時,應屏棄豪強,依托中小地主發展,或許會慢一些,但從長遠考慮,卻能建萬世之基業。」

    李思業只覺眼前一亮,卻又看不清楚,又急道:「現在山東局勢閣老也應該清楚,我又該如何破局呢?」

    趙秉文卻似早有成竹,不加思索道:「如果沒有這場饑荒,或許目前的局面會延續三五年,但現在已不可能了,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兩全消亡在即,將軍的眼光不能只放在山東,應著眼於全國大局。俗話說『大樹下面好乘涼!』將軍當務之急應是先選一後台,有了靠山就生了根基,這樣宋、金兩國都不敢輕動將軍,然後將軍再逐步統一山東、擴大影響,勵精圖治以待天時,等到那時,將軍志有多高,天就有多高!」

    「大樹下面好乘涼!」李思業喃喃的念著,趙秉文的話彷彿在他前面開啟了一扇全新的窗戶,讓他感到自己的前路又新踏上了一層台階,李思業仰慕趙秉文大儒風範,便起身便向趙秉文跪倒:「思業少年喪父,無人管教,我願拜先生為師,請先生出山助我!」

    趙秉文欣慰地點了點頭,如果李思業真能接受他『屏棄豪強』的政治觀點,並能據此能成就一番大業的話,他趙秉文也就不虛此生了。

    笑道:「我可以收你為我的關門弟子,但我今年七十有二,年事已高,離大限已經不遠,再無精力過問俗事。這樣,我有一弟子,叫張信之,曾為金國戶部侍郎,現隱居山東德州,其人有治世之才,我修一書替你喚來,可助你一臂之力。再有山東的一些舊吏也與我有弟子的份名,你但凡說是我叫他們出山的便可。」

    十日後,張信之得老師的書信,當即收拾行李前來投奔李思業,並獻言要鞏固地方,且不可操之過急,應徐徐圖之,李思業欣然接受,便任其為振威軍參軍事,總攬所轄的地方政務。

    此後,又陸續得了濰州張含、益都府顧輔、登州賈至等等十幾名金國漢人舊吏,李思業都一一任命他們為各州太守、司馬,並嚴令各地駐軍不得干涉地方政務。從此以後,李思業終於開始走上了一條有著明確政治目標的發展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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