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長風破浪 九十一章：新兵連長(5) 文 / 鋼槍裡的溫柔

    九十一章：新兵連長（5）

    幾個排長迅速將隊伍集合，然後跑步帶到了我的面前，我抬頭看了一眼額頭上微微冒汗的新戰士們，心裡歎了一口氣，然後大聲下達命令：

    「間隔50厘米，距離150厘米，向右看齊！」

    新兵們經歷了開始時短暫的不知所措之後，在班長們小聲的提醒下，開始迅速按照我說的間隔和距離散開。

    等到新兵們都到位了之後，我再次下達了口令：

    「向前看！向右看齊！向前看！」

    我抬頭看了看整齊的隊列，大聲地說道：

    「下面，我們將進行軍姿定型訓練！也就是按照今天班長教給大家的動作要領，以立正的姿勢站立，時間一個半小時！」

    還沒有完全融入軍營的新兵們居然小聲地議論了起來，似乎不相信一個人能以標準的立正姿勢站立一個半小時，紋絲不動。班長排長們自然小聲地斥罵這些不懂規矩的新兵，我笑了笑，大聲地說道：

    「大家安靜！知道為什麼要讓大家進行軍姿定型的訓練嗎？就是為了培養大家站如松坐如鐘的軍人氣質，培養大家令行禁止的軍人作風！像你們剛才那樣，在隊列裡隨便講話，這還像個軍人嗎？第一次我不怪大家，但是今天我在全連戰士面前提過了，如果下次我發現誰再違反隊列紀律，一定嚴懲不貸！」

    說到最後幾句話的時候，我是聲色俱厲，站在我面前的幾個新兵都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我雙目如電，環視了一周，新戰士們和我的眼神接觸都忍不住低下了頭，我滿意地說道：

    「今天還有女兵在場，我們就看看誰能丟得起這個臉！告訴大家，軍姿定型是軍人最基本的訓練，在場的幹部骨幹，包括我自己，大家都是這麼練過來的！沒錯，我們都倒下過，但是，我們倒下的時候，都是保持著立正的姿勢！所以我希望大家今天，即使要倒下，也要像一個男人一樣倒下！大家能不能做到？」

    「能！」新兵們被我昂揚的語氣激得熱血沸騰，整齊地立正之後，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回答了一個我最滿意的答案！

    我讚許地點了點頭，淡淡地說道：

    「剛才，我聽到有的同志說這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那麼今天我就讓大家看看，這個任務到底是不是不可能完成！我會陪著大家一起站軍姿，直到最後一個人倒下為止！」

    我的驚人之語立刻讓隊列裡再次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這次連班長排長們都沒有心思維持紀律，每個人都吃驚地看著我，一個連長，在新兵訓練的時候陪著戰士們站軍姿，這聽起來似乎十分的荒謬，但是，荒謬之中卻體現了我深層次的想法。

    我相信，只要我站在隊列前面，用標準的軍姿站在隊列前面，那麼我就是一個標桿，所有的戰士們都會有一種精神依托，因為我是和他們在一起的！

    不顧幹部戰士們驚奇的目光，我大聲地說道：

    「幹部骨幹們注意隨時糾正戰士們的動作，戰士同志注意聽口令！稍息！立正——」

    在下達口令的同時，我也擺出了最標準的軍姿，紋絲不動地站在隊列前面，如果非要找我身上的毛病，我想只有一條，那就是標準的立正動作要領中有講道：「兩眼平視前方」，而我的眼睛始終在環顧左右，注視著我前邊的戰士們。

    新兵們在聽到我的命令之後，也迅速調整了姿勢，從他們臉上堅毅的表情我就知道，他們是在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來做這個看似簡單的立正動作。

    排長和班長們穿梭於隊列中，不停地糾正著大家的動作，他們不時地向我看來，眼神還有點兒複雜，似乎他們從來沒見過如此玩命的新兵連長……

    隊列裡也傳出了幹部骨幹們糾正動作時小聲的說話聲：

    「兩腿夾緊！兩眼平視前方！不要東張西望！」

    「抬頭挺胸！拿出點兒士氣出來！」

    「眼睛盡量睜大，不要不停地眨眼睛，要做到每半分鐘眨一次眼睛！」

    「小腹微收，叫你挺胸不是他叫你挺肚子！看看連長的軍姿！再比比你自己！」

    「兩肩稍向後張……對，就是這樣……」

    ……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按照經驗，我知道新兵們現在的手腳首先會開始發麻，然後身上的汗水就會大量的流出來，而水分的流失，會造成體質稍差點兒的人頭暈目眩。

    我依然心平氣和地站著，這種最原始的科目我們做過千百遍了，其中有些小竅門可以讓自己既省力，而且軍姿還非常標準。作為一個老兵，我自然非常清楚這些竅門。

    儘管如此，手腳長時間保持緊張，而且沒有活動，發麻只是身體的正常反應，我當然也會有這些反應了，不過我不會像新兵們一樣心裡沒底罷了。

    我保持著軍姿不動，開口大聲說道：

    「同志們！注意上體要稍向前傾，把身體重心大部分落在前腳掌，否則你們很容易就會產生暈眩的感覺！」

    戰士們馬上就按照我講的去調整自己的動作，有的人動作太大了，整個人都向前倒去，自然被班長排長們一頓臭罵！看著他們這個樣子，我忍不住想起了自己上軍校的時候，那時當新學員也要參加為期一個月的軍事訓練，性質就和新兵連差不多，只不過技術院校的訓練強度要比野戰部隊少很多。

    那個時候我們站軍姿，最喜歡聽到幹部糾正我們的動作了，這樣我們在調整動作的時候就可以趁機小範圍的活動一下手腳。我眼前這些新兵蛋子們不少人也是這樣幹的，可惜排長班長們哪一個不是老兵油子了，哪一個會不知道這些小把戲，所以那些鑽空子的新兵都被訓得一愣一愣的，就和當時我們自作聰明之後被教官訓一樣。

    場面很快又恢復了寧靜，大家在站軍姿的時候，連呼吸都會不由自主地放輕，整個操場上非常的安靜，只有幹部骨幹們的腳步聲和他們糾正動作的說話聲，以及遠處別的連隊訓練時發出的聲音。

    我眼前的戰士們開始流汗了，開始的時候是在額頭上出現汗珠，汗珠在額頭上越聚越多，慢慢地沿著臉部滑了下來，然後開始做自由落體運動，濺落在滿是塵土的操場上，馬上就被塵土掩蓋。隨著身上水分的流失，有的新兵開始支持不住了，臉色變得蒼白，而本來睜得大大的、惡狠狠地看著我的眼睛現在也變得眼光渙散了……

    而女兵們的體質顯然要差於男兵，所以她們的反應更強烈，如果不是為了尹梅「要一視同仁」那句話，我都想讓女兵們下去休息了，看著這些未來的文藝兵們在操場上受苦，我都有點兒於心不忍，也許因為培養目標不一樣，她們反正是要進入文藝分隊的，而男兵們百分之九十都要下到步兵連隊，他們才是將來戰場上的主角，所以我下意識地對男兵們嚴格要求，而對女兵則有點兒憐香惜玉。

    不過當我看到尹梅也筆直地站在她們排隊列的左側，而巡視以及糾正動作的只有三個女兵班長的時候，讓女兵休息的念頭馬上就打消了，如果我敢把這話說出口，這個要強的軍中女傑立刻會和我翻臉的。

    不過體質不行就是不行，女兵陣營當中很快就出現暈倒的了，我看的很清楚，第一列的一個身材嬌小的女兵眼神已經極度迷離了，我相信她此刻已經進入了意識模糊的階段，果然，我看到她的身體晃了幾晃，她似乎想努力控制自己的重心，但是越控制越容易失去平衡，一秒鐘之後，她就向前撲倒了……

    經驗豐富的班長們第一時間接住了她的身體，讓她避免了一次鼻子與大地親密接觸的危險，我心裡泛起了一絲感動，因為我看到：那個女兵倒下去的時候，兩腿都是挺得筆直，整個人撲倒的時候，就像是一根木棍，這就是她用盡全力的標誌啊！

    被班長們扶住的女兵身體立刻軟了下來，幾個女兵班長立刻把女兵扶到我對面的樹蔭下，給她餵了幾口水，安慰了幾句之後，班長們又回到了隊列當中，那個女兵緩過勁來之後一個勁地掉眼淚，可能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是全連第一個倒下的人吧！

    我心裡歎了一口氣，我知道緊接著會迎來一個難關，果然，男兵們還在苦苦支撐的時候，女兵同志已經開始接二連三的不行了，幾個女兵班長有點兒手忙腳亂，而男兵這邊的班長們看在眼裡卻又不好過去幫忙，一來那是女兵，一些身體上的接觸能避免就要盡量避免，二來，這邊的男兵們也都搖搖欲墜了，甚至有一個排已經出現男兵昏倒的情況。所以他們也敢走開，只好在旁邊干看著。

    我幾次都想叫女兵們停止訓練，但是尹梅始終面無表情地站著，她的軍姿非常標準，抬頭挺胸的，彷彿她身後接連倒下的女兵們和她一點兒關係都沒有，看到這種情況，就算我是連長也不好叫停了，看樣子尹梅是和男兵排的較上勁了，我可以想像，今天讓尹梅這丫頭出了個不大不小的醜的女兵們，就算訓練結束了也沒什麼好果子吃。

    這時高天走到我的身邊，我看了他一眼，向他打了一個眼色，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後馬上就反應過來了，他抬手看了看表，然後大聲地說道：

    「同志們堅持啊！已經過去一個小時了！還有半個小時的時間，堅持到底就是勝利！」

    果然，聽到高天的話，不少本來已經快不行了的戰士，又打起了精神來，我想了想，也開口說道：

    「同志們！大家不要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嘛！站軍姿沒有那麼痛苦的，你們看我站了這麼久，也沒什麼感覺嘛！大家記住！臉上的表情盡量放輕鬆！但是眼神要有殺氣，眼睛能睜多大就睜多大，把你們眼前的目標——也就是我，想像成與你們不共戴天的仇人！這樣你們的眼神就會有殺氣了！」

    可能新兵們聽了我的話，都覺得很好笑，但是站在隊列裡站軍姿，顯然是不能笑出聲來的，於是幾乎每個人都在憋著笑，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更加怪異，似笑非笑的。

    我高聲說道：

    「沒錯啦！就是這種感覺，似笑非笑，很好，但是眼神就有待改進了！」

    我接著說道：

    「高排長！每過五分鐘通報一次剩餘時間，我希望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能堅持到最後！」

    高天大聲答道：「是！」

    時間還是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此刻已經到了最後的階段，所有的人都在苦苦支撐著，包括我自己，也感覺到一絲的疲累，終於，高天大聲說道：

    「還剩20分鐘！」

    沒有人倒下！我還是猶如一支標桿，在冬日夕陽的照射下，身影在地上拉得老長，我紋絲不動地在夕陽下站著，陽光灑在我的臉上，我整個人都沐浴在金色的光芒中，此刻的我，看到的戰士們就如同一幅幅黑白照片的剪影，影影綽綽，但是又異常清晰……

    「還剩15分鐘！」

    沒有人倒下，除了開始幾個體質確實不行的，剩下來的人，包括女兵排「倖存」的幾個人，都在苦苦地堅持，也許他們堅持的動力就來源於身為連長的我身先士卒吧！

    ……

    「還剩10分鐘！」

    沒有人倒下……

    「還剩五分鐘！」

    我相信此時大家都在心裡默默地倒數，然而這五分鐘就像五年一般的漫長，我對面的夕陽已經完全隱沒到山的後邊去了，天空開始變暗，我們一連全體戰士和他們的連長一起，在做最後的衝刺！

    ……

    「停！稍息！大家活動一下！」

    隨著高天的聲音，這次歷時一個半小時的軍姿定型訓練終於結束了，很多兵在聽到「停」的命令時，就地蹲了下去，我連忙大聲說道：

    「大家都不要蹲下，全部起來活動一下麻木的手腳！快點！」

    伴隨著新兵們陣陣的跺腳聲，操場上煙塵滾滾，我笑咪咪地看著這場面，心裡享受著軍營生活帶給我的無限樂趣。

    活動了一會兒之後，我再次將全連人員集合了起來，包括那些中途下場的戰士們也都回到了隊列裡面，我的視線慢慢地從第一個士兵的臉上開始掃過，每當我注視著一位戰士的時候，他都會下意識地挺了挺胸，用堅毅的眼神迎接這我的檢閱，我滿意地看到自己手下這些士氣高昂的新戰士們，清了清嗓子，開始了新兵連訓練之後的第一次講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