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三回 趁伙食樂跑顯威 (貳) 文 / 雲無常
樂天聞言摸了一把嘴角口水，滋溜著說道：「沒辦法，入鄉就得隨俗，到了黑店不做賊，難道裝聖人嗎！」
落跑幾乎用著祟敬的目光抑望樂天半日，末了方點頭讚道：「怪不得人家都說讀了書才能成材，就是做了賊也比那不識字的要強上幾分，這話可說的一點不錯！」
「哪咱先商量商量到了晚上怎麼行動，總是有計劃要比沒計劃強，還有東西搶到手了往哪兒藏可是個大問題，可惜我那宅子離這兒要繞兩個彎子才到，不然放在那兒再合適沒有的了！」
落跑笑道：「這事我先前正想和你商量呢！，天兒，說來你還真是我的福星，今年不單多了你做幫手，還多添了一處藏東西的地方，呵呵，以我的身手加上你的智慧，還有外應，咱今年準能大獲豐盛！」
「外應？我們還有外應？是賈六哥嗎？」
落跑笑著搖頭道：「六哥晚上自己還忙不過來呢，哪能再幫我們。到時候你就知道，現在還沒動手呢，自然是小心些才好！」
樂天見了他一臉詭秘，知道問不出些什麼來，只得作罷，再回顧四周，就見店裡所有夥計都在搶先一步，四處尋找麻袋竹簍以方便晚上搬東西，自己毫無準備這可怎麼行？想到這裡樂天趕緊也自忙活開來。被眾人這一鬧，直搞的店裡麻袋奇缺，竹簍緊俏，任是你陪上多少人情也不能弄來一個。
是夜，得月樓夥計一個不拉的齊集庫房門前，由賬房苟三和大廚郭胖子領了頭訓話，就聽廚師郭胖子悶了嗓子，隱著聲音道：「今兒掌櫃的不在，大伙開齋！雖然大家半年下來都辛苦了，但咱這裡規矩可不能亂，先說好嘍，要是哪位壞了規矩的，可別管咱廚房和賬房不講情面，回頭立即打死，也不用等掌櫃的回來收拾他！」
「霍！這麼厲害！」樂天聽了驚訝道。
「你聽他瞎掰！不過真要是被廚房和賬房裡恨上了，往後得月樓也真是不用待了！」一旁一個多嘴的答道。
又聽得郭胖子道：「還是往常規矩，所有不能動的物事，咱與苟先生已經用白粉標了記號了，誰都不許偷拿，那可是掌櫃有賬的東西，少了一件也跑不了的。還有不許誰使壞，再像上次一樣，私藏了粉筆，進去就亂劃，過後自己落便宜。一旦查出，立刻取消資格！」
「什麼資格啊？」那先前多嘴的笑道。
「什麼資格？快嘴驢！你小子要再多嘴，我就先把你給捆上，叫你下半年只能喝鹹菜湯！到時候你就知道什麼是取消資格！」
「別！郭大掌勺，我不就是動手前多句嘴，大伙圖一樂，放鬆放鬆嗎？」那快嘴驢剛說完話，就見郭胖子手下三個徒弟已經拿了繩子往自己一面走來，忙將頭一縮，矮了身子往旁邊躲去，眾人這才放過他。
隨著苟三一聲令下，郭胖子手下兩個徒弟將庫房門大開，一應夥計們呼嘯著往了庫房中擠去，雖然事前被交待不能開口喧嘩，可臨到關鍵時刻，群情激奮，當真是顧不得了，單就各人口裡吼聲不說，便是腳步蹬地的聲音也直震的諾大的得月樓落下來四兩土。好在之前店裡早有安排，當時就有那廚房裡的夥計在一旁支了鍋，燒了水，開始宰豬，任是眾人再大動靜也比不過那生豬臨死前慘叫來的大。只惱了周圍鄰居，睡在床上蒙頭暗罵：「殺千刀的得月樓，夜半三更殺豬！定是害了豬瘟的，白天宰殺怕被人瞅見壞了店裡名聲！」
樂天雖然躊躇滿志，一心想在賽中做出驚人表現，可他到底不過才到這得月樓半個月，那抵的上店裡夥計經年的苦累，長久忍饑挨餓和遭受掌櫃辱罵的怒火。但在這一瞬間爆發了出來，其聲勢與威力遠遠超過了樂天的想像，還沒待小夥計邁出第一腳，只聽見耳邊轟的一聲，身後的店夥計們就如潮水一般的從他身上湧過。
「噯！怎麼好像腳底下特別的軟！怕是有人偷偷先把庫裡火腿搶出來了吧！」快嘴驢疑問道。
「哎呀不好！是樂天！」賈六的及時發現，幾是救了他一命。合著快嘴驢兩人力氣將他拽起，放倒一邊，也來不及交待，二人忙又跟首眾夥計們又往了庫房中擠去。待樂天晃了腦袋醒覺時，就見門前一個人影沒有，一道夜風掃落，捲著地上幾片爛菜葉，竟然甚是蕭瑟。再聽見庫裡殺聲震天，和院落裡豬仔的嘶叫，竟辨不出哪邊兒更拚命些，看到這裡樂天這才有些醒悟，勞苦大眾的力量實在是巨大的，到底自己只是初入門徑，一時半會哪能與他們相爭！
當時拐著腿再往庫裡走的時候，就見內裡人海如煮開了鍋的熱湯一樣來回翻滾，樂天一時眼花竟看不清個眾人身影，那庫裡本就沒敢點燈，趁著月下清光看去人見的人影晃動，好似鬼魅，其間聲嘶力竭，狂吼陣陣，當真一副群魔亂舞，修羅界亂戰景象。
可縱是眾人出盡全力，一絲不肯相讓，卻見得內裡一條人影分外矯健，好似靈猿一般在人海與食山中往來游動，極是迅捷，眾人見他如此伶俐怕庫裡好食物都被他搶走了，紛紛腳下使絆子，想把他擠落，可想盡辦法也碰不上那人影半點，只是空費精神。
「哪是誰？能跑這麼快！」
「還不是落跑那小子，哪年不是這小崽子跑的最快，最滑溜！」
「哪可不好，他這般快法子，咱哪能比的上他？」
「沒事！這小子快是快了，就是沒力氣，憑他那小雞仔樣兒，能拿多少東西！……，……，哎喲不好！這兔崽子專揀好東西！那些腸子不是早被師傅裝箱了嗎？怎麼都到他手裡了！」
樂天才剛擠進人前，便聽得人海中又是一陣喧鬧，忽有一怪物直朝自己撲來，但見得渾身滿是觸手，在空中狂舞，且還是一節一節的，甚是噁心！樂天這半月來日日打掃茅廁早看的慣了，又是才剛被人一頓狂踩，心神恍惚，眼見那怪物單朝著自己而來，一時破口狂喊：「哎呀！不好，大便精！大便精從茅廁裡鑽出來了！」
可還不待他回過意，就見屎精已衝到他身前，只不過湧上身的卻不是屎味，而是一鼻子肉香，接著肩上一沉，那肥嘟嘟的一串大便已落在自己肩頭，耳聽得落跑聲音道：「快跑！到了茅廁牆角上，把這些肉腸扔出去就得，外面自然有人接應！」說著，見樂天還不舉步，忙又道：「還不快去，廚房裡已經有人來搶了！」
樂天也是個乖覺得，落跑說的匆忙自己縱沒能分辨個清楚，可恍惚中已有些明白，眼見得數名年輕夥計窺著自己滿身臘腸往了自己這面跑來。當時轉身撒腿就跑，他腿腳也算快捷，雖比不上落跑，可在店裡也是數的著的，又兼力氣比落跑大著好些，只一邁動步子便將眾人甩開好些，一道煙的就往茅廁去了。
待將長長的臘腸扔出牆外後，樂天甚有計較，知道這會兒功夫，落跑定有用斬獲，連忙又回了頭往庫裡奔去。果然，此一次前來，落跑已經是滿身纏了香肚，樂天忙又接了往茅廁就跑。就如此這般，兩人接力，來回奔走，不過一炷香功夫，竟搶出幾十斤香腸肉肚，其後又是各種時新果脯蜜餞，只可恨火腿太大，落跑提扛不動，末了只能搶了好幾塊七八斤重的鹹肉。之後肉食都被人分光，兩人這才去搶油和麵粉，落跑力小，只能搶些小瓶了裝的麻油，樂天力大些，可也比不了成人，那大口袋白面縱是搶到手裡也是行動不便，只能見了小袋的精面順上一兩包，就這也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從人群中扣出來的。
眾人見二小力輕可拿的全都是值錢精貴的玩意，紛紛喝罵來抓兩人。樂天偶有疏忽還會被人絆住，可他當下裡從師落跑已學著好些訣竅，縱是倒地也可手足並用翻滾著身子不至被人放倒捉住。至於落跑更是靈活的像條泥鰍一樣，莫說眾人連其衣角都碰不到，若把他惹得急了，還將其人自己腳下藏的好物件偷上一兩件，扔給自己同伴，再看樂天拿了東西就往外走，二人都是快腳，任誰也追趕不上的。
好容易待東西搬盡，人群殺聲也逐漸掩落，樂天才鬆了一口氣，可是自問今日自己多得落跑相幫才能這般收穫，真正靠自己力得搶得的也不過就是兩三袋精面，少年人好勝心強，總想不弱於人，目光閃爍，仍不放棄，想憑自己一雙利眼找些剩食。果然樂天眼利，竟真的在一黑暗角落裡發了件三尺來高的小罈子，心中狂喜，忙一個虎撲抱在懷裡，誰知剛一及身，便覺得那罈子氣味不對，正在皺眉，可周圍人已發覺自己在搬東西，早分了十多個前來搶奪。事況緊急，少年人也來不及分辨，抱起那罈子就走。未料到那放了臭氣的罈子竟有三四十斤沉重，樂天使出吃奶的戲兒也是跑不得快，眼看著眾人就要追上，幸有落跑趕來幫了一把，又踢倒一排竹籬笆方才將追兵丟在身後。
可落跑聞得那壇中氣味，也不禁皺了鼻子道：「這是什麼東西？這麼臭！」
樂天有氣無力的答道：「先甭管這些，放在庫裡的東西總不能是屎，先搶回家再說！」說著又與落跑兩人合力將罈子扔出牆外，當時力氣用盡了，也顧不得身處茅廁近旁醃?，一跤坐倒在地，氣喘如牛，嘶了聲音道：「他媽的，我這一輩子還沒這麼累過！現在就是用鞭子抽我，我也絕沒力氣起來的！」
落跑半日奔波，也是筋疲力盡，聞言只點了點頭，喘著粗氣，想說些什麼，可一個氣吁又將說出口的話給生生嚥了回去。誰想又聽樂天笑道：「不過，今晚真他媽的好玩！」說著拿起落跑衣袖喘著氣道：「下次！下次掌櫃的什麼時候再出門收賬！」
落跑聽了一驚，隨又笑的他幾乎要在地上翻滾，當時拍著樂天肩膀笑道：「天兒！勸你還是莫要上癮，不然遲早有一天胸不只來搬咱庫裡的東西！」說完，又喘息一陣方直起身來，抬頭看了牆壁，舒了一口長氣，竟忽然一個躥身，只在牆壁夾角上踩了一腳，便借勢上躍上了牆頭。
樂天當下看見他這般飛簷走壁的本事，險些將個眼珠子都瞪了出來。耳聽得落跑喚他也上前，不由罵道：「廢話！我要有你這般本事呢！」落跑見了這才彎著頭想起，又向身後打個手勢，一會兒功夫，便見牆那一頭扔過一根繩索來，樂天順了繩子才得翻出牆外去。
待樂天一落至牆外，看清外間接應的二人，卻將少年嚇了一跳，原來正是他每日裡掃街時怒瞪了自己的殺豬與賣果子的少年。此刻二人正用賣果子少年的日間做生意的小推車滿載了樂天二人的戰利品守在牆外。看的出來，他二人與落跑極是熟稔，許為了樂天在場，只與落跑略略點頭，卻未其說話。
而落跑則開口與樂天笑道：「憋了十多日的迷底總算是揭開了！」說著，指了兩少年分別道：「這二位是我大哥和小李哥。嘿嘿，我大哥姓朱，兩膀子有施不完的力氣。小李哥倒是與你是個本家，都姓李，前些日子本早就想和你說他二人是我好兄弟，就為老大不讓，所以才耽擱了下來！」
聽落跑說叨自己，那姓朱的殺豬少年，年色即時一變，他本生的雄壯，眉動皺動，兩道粗粗的濃眉就好如兩條毛蟲扭在一處，倒讓樂天看了有些驚懼。再就他喝罵落跑道：「花木瓜！你沒事囉嗦個什麼勁兒，先把你這點髒東西收拾了，再嘮叨不遲！」
樂天聽得「花木瓜」三字，不解其意，先是一愣，就見一旁不曾開口的賣果子少年忽然擺了個手勢，那殺豬少年見狀頓時止了口。再聽得對方又說了聲：「店裡有人來了！」當下，也不解釋便往一旁巷弄陰暗角落中隱去。殺豬少年雖然長的粗壯，可腦筋反應卻比尋常人還要快上好些，見同伴起身，自己也忙往角落中躥去，看動作竟也頗快捷，只是相比那李姓少年身法之飄逸，卻要遜色好多。
樂天見二人如此舉止雖有好些疑惑，可一副心思最要緊的，還是自己剛剛到手的食物，連忙問落跑道：「這是怎麼回事？難不成真有店裡夥計知道咱這裡下贓！還是夜裡打更的以為咱倆是賊！」他一時急切，卻連話顧不得說的漂亮了。
落跑安慰道：「你放心，我小李哥一雙耳朵最好，定是有店裡人前來，不過你也別擔心，我知道來的是什麼人？」說著看了看身後推車上的臘腸，似有算度，竟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