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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016章 偏東雨 文 / 離流

    二流與王志堅約定,農曆每旬首日到王志堅家學習醫術,阿南鎮趕集日為二、五、八,首日到王志堅家學習,順便挑點山貨,第二日便可賣出,倒也方便。

    離開了王志堅的家,二流挑著扁擔,為劉緩緩買了皮炎平,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一路走,一路思考著今天的收穫。

    挑了一擔子西紅柿和朝天椒到鎮上賣,一共賣了四十來斤西紅柿,十來斤朝天椒,收穫了八十多元錢。等地裡再收一季果實,又可以賣個百把元錢。對一個山裡農村家庭來說,這樣的收入屬於一筆較大的收入了。

    二流感覺到,現在自己最缺的就是錢。他想做很多很多的事,比如建一個果蔬園,種植楊梅樹甚至建楊梅酒廠,為他爺治病,家裡的破房子也該修修了。這些那些的事,都需要錢啊。錢從哪裡來?這是個難題。

    今天真是離奇的一天。在鎮上賣東西,居然碰到了王與秋,居然到了王與秋家中吃飯,居然拜了一個師傅學醫。這些事情,擱在平時,是想都不敢想的,可是,就這樣自然而然就發生了。這也是得益於自己的異能。

    六月的天,孩兒的臉,說變就變。

    二流正在思考著如何利用自己的異能,天邊忽然跑出來一大團黑秋秋的烏雲。眨眼功夫,這團雲便把半邊天遮了個嚴嚴實實。隨著雲朵的到來,炎熱的夏天突然急劇降溫。起風了,呼呼地吹著,還帶著濃濃的熱氣。

    二流剛走上觀音坡,觀音佛台前聚著休息的人看見要變天了,連忙收拾東西跑開了。有的是從鎮上來拜佛的,一路小跑著下觀音坡去了;有的是趕集回家的,拿起扁擔、背兜之類的東西就朝家裡趕;有的看了看天氣,這是要下雨了,乾脆跑到附近的人家屋沿下躲著,等雨停了再走。住在附近的居民,趕緊跑回家,收曬著的東西。

    二流看了看天色,不想停留,決定冒雨回家。

    不大一會兒,天上就掉下了幾滴雨,打在肩膀上生痛。

    這是要下大雨的徵兆,因為雨隨風勢向東飄,這種雨山裡人又稱為「偏東雨」,在夏天的時候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一般要下三陣。在陣上,雨急得不得了,陣與陣之間,有十來分鐘雨會歇下來。三陣過後,雨就停了,雲也會散。

    當第一陣雨來的時候,二流正在火焰坡上。眨眼之間,便把二流的全身淋了個濕透。二流將扁擔上套著的籮筐拿起來,舉在頭上,雨點打在籮筐上啪啪作響。

    這種方向還是有些效果,至少二流的頭部沾不著水了。但是,雨水順著籮筐的邊緣滑落下來,流到二流托著籮筐的雙手上,順著雙手直往二流的身上灌去,好像是洗淋浴。

    這可是回家以後,二流遇到的第一場雨,在雨水的沖洗下,二流身上的酒意散發了不少。但是,酒精的作用還是不小的,二流顯得既高興又興奮,頂著個籮筐在雨中奔跑著,雖然跑得氣喘吁吁,但一點也不覺得累。

    很快,雨水便彙集了起來,順著火焰坡的石板路向下流,踩在石板上,啪噠啪噠的,一雙膠鞋全進了水,隨著雙腳的移動,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第一陣雨過去了,雨點小了起來。二流拿下籮筐,回頭一看,自己居然一口氣跑到了火焰坡的頂端。看著來時的路,二流覺得不可思議,竟然一口氣跑了這麼遠。

    剛才沒覺得,現在停下來,二流才感覺到累。

    接下來,就要爬最難走的第三道坡鬼門坡。二流將籮筐的一邊頂在頭上,另一邊靠在背上,將繩索套在腰間,便爬起鬼門坡來。

    鬼門坡的路本來很滑,現在有些稀泥巴被雨水沖到了路上,踩在上面更滑,二流必須得小心翼翼,將籮筐頂在頭上也是沒辦法之舉。平時走這條路兩條腿就可以走上去,可現在這麼大的雨天,這麼滑的路,有些地方需要四條腿才爬得上去。

    正在二流專心爬坡的時候,第二陣雨不出意料地來了。

    這一陣雨是三陣雨中最兇猛的,只聽「嘩」的一聲,雨就像飄潑一樣倒了下來。路上的積水還沒有流盡,不大一會兒功夫,這些積水就和著新落下來的雨水一道,匯成了洪流,嘩啦啦向下流著。

    二流走得更小心了,但雨水也更加猛了。由於籮筐是頂在頭上的,雨水順著籮筐的邊緣流到二流的臉上,順著二流的鼻子、嘴巴往下灌。二流伸出舌頭嘗了嘗雨水的味道,帶點鹹鹹的,有些是籮筐上污物的味道,有些是自己臉上的汗味。

    幸好頂籮筐的時候,二流套得有技巧,雨水沒能流到眼睛裡,但二流的眼睛前已經形成了一道明晃晃的水幕,前面的路不大看得清楚。二流只能通過水幕的間隙向前面的路上看去。

    山勢極陡,路面極滑,眼睛還不大瞧得清楚。

    二流只能依靠自己對植物的特殊感覺,一步一步,艱難地爬著,心裡面不停地咒罵著:「這該死的雨,這該死的路,如果有一條公路就好了,搭個車就上來了。總有一天,我要修條公路到高原村。」

    二流的想法很好,但要依著懸崖修這樣一條路,是談何容易?

    二流一不留神,踩到了路上一塊被雨水沖刷後,已經鬆動的石板上。突然,那石板一滑,便向下滑落下去,二流的雙腳也跟著一顫,整個身體也不由自主跟著向下滑去。

    下邊正是懸崖,如果掉下懸崖,後果不堪設想。

    「啊唷。」二流的身體在石板路上兇猛的撞擊著,從二流的手臂和前胸傳來一陣陣疼痛感,二流痛得叫喚了一聲。

    二流費力地睜開眼,看清了自已目前面臨的形勢,形勢已經不容他顧及身上的疼痛。

    此時的他,整個身體倒在地上,洪流從胸口處分開兩條水線,沿著身體向雙腳衝去,一陣冰冷的涼意從胸口傳入,極不舒服的涼。

    二流試圖在洪流中站起身,可是,他動了動腳,才發現,自己的褲管已經被剛才踩滑的石頭壓住了,而滑動的石頭還撞著了他的左腿膝蓋,輕輕一動,劇烈的疼痛感傳來,怕是膝蓋的部位已經撞出了淤青,要爬起來卻很難。

    二流頭和背上還繫著籮筐,整個人躺在地上,就好像一隻蝸牛。

    雨越下越猛,地上的洪流也越來越猛,那塊滑動的石頭在洪流的衝擊下,似乎要被沖走。如果它被沖走,將同時拉著二流的腳向下滑去,在筆陡的山路上,情況更加危險了。

    頭腦素來冷靜的二流,根據目前的情況迅速作出了判斷,此時他最好的選擇,就是盡量穩住自己的身體,不讓洪流沖走。選擇在大水中爬起來,無疑是白費力氣。

    二流咬了咬牙,骨子裡的那股倔脾氣發作了。雙手一抓,抓住了最近的路邊的一叢雜草,雙腿使勁一夾,夾住了那塊滑動的石塊,不讓洪水沖動它。二流感覺自己好像變成了一棵樹,將根死死地扎進泥土中,任憑風吹雨打,我自巋然不動。

    暴雨使勁潑了一陣,終於暫時洩盡了力量,雨又慢慢停了下來。流到地上的洪流也小了起來。二流顧不上身上的疼痛,抓住機會,坐了起來,用手拉開壓住褲管的石板。那石板便沿著山壁滑落了下去,只聽「咕咚咕咚」的聲音傳來,一直滑到了懸崖的深處。

    好險!二流用手擦了把臉,這才發現,洪流帶來的泥漿已經把他的臉畫成了大泥花。

    雨歇下來了,緊接著第三陣雨就會下起來。二流站起身,用扁擔拄著路,一瘸一拐地向山頂上爬去。一路走來,好幾塊路上的石板都被洪流沖得疏散開了。二流加倍小心,生怕再遇到一塊滑動的石板。

    第三陣雨如期而至。經過前兩陣雨,天上烏雲的能量似乎被耗費了許多,正在做垂死的掙扎。這一陣雨雖然勢大,但已經沒有了第二陣雨的兇猛,打在二流的身上已經感覺不到疼了,反而沖洗著二流全身的泥漿。

    二流這只落湯雞在雨水的沖刷下,終於又浮出了一點點英俊帥氣的感覺。只不過,此時的二流,頭髮和全身的衣服已經濕濕地沾在了全身的皮膚上,人體三角形的曲線也顯露了出來,好像穿了泳裝。

    一路爬來,有驚無險。

    雨水終於下完了,天上的烏雲散了,太陽從西邊的山尖上重新鑽出了雲層,灑下金黃色的光芒,證明著它的存在。

    雨後天晴的感覺很好,空氣中夾雜著無數泥土風子的味道,聞在鼻子裡感到無比清新。劫後餘生的感覺也很爽,二流覺得,在雨後,自己就像山野中無處不在的雜草,接受了雨水的沖刷,同時這種沖刷可以讓他變得更堅強,信念更堅定。

    雨後,山間纏繞的雲霧已經被清洗一空,露出了鬼門坡本來的面目,二流看著筆陡而上的來路,對著山谷高聲吼道:「總有一天,我要征服你。」你字的回音,在山谷間浪蕩往復,蕩成一波又一波美妙的音樂。

    二流咬著牙,回轉身,一眼看見了慶嫂子,她裙子的下擺被她提了起來別在腰間,露出白晰的大腿,手裡還提著一雙草鞋,深一腳淺一腳地從商店門口走了過來。

    走到二流面前,慶嫂子好像發火了,張口訓斥道:「二流,你不要命啊,這麼大的雨,沒穿草鞋都敢上鬼門坡,快穿上。」

    草鞋是走泥路必備的,把溜,不容易滑倒。下大雨的時候,誰都不敢走鬼門坡,實在遇到急事要走,也必須得穿上草鞋,否則就是找死。

    見到慶嫂子手裡的草鞋,二流也不客氣,一手拿過來,埋下頭穿在腳上。一邊穿,一邊還在咬著牙念著:「總有一天,我要征服你。」

    慶嫂子聽了這句話,看著自己提起來的裙子,看著埋下頭的二流,想到二流說的話,臉頓時刷地紅了,雙手在二流頭上一敲,說:「你小子發什麼神經,要征服誰啊?」

    二流剛穿好鞋,便被慶嫂子敲了一下。於是,疑惑地抬起頭,站直了身子,健康的身材立刻顯露無疑。他看了看慶嫂子的臉面,又低頭看了看慶嫂子的大腿,想到自己說的話,明白是慶嫂子會錯了意,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旋即大笑了起來,說:「慶嫂子,當然是征服你了,哈哈。」

    最後一絲夕陽將二流的笑聲染成了黃色。

    夕陽西下,二流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身上的疼痛還在,但並沒有傷到骨頭,疼過兩天就沒事了。

    自家的屋沿下,二流他爺正坐在那裡,抽著葉子煙,看著被沖洗得乾乾淨淨的院壩皺著眉頭發呆。屋子裡傳來一陣急促的切跺的聲音,應該是二流他母正切豬草。

    二流他爺吐了一口煙圈,看到出現在院壩邊上的二流,趕緊將煙滅了,咳了兩聲,問道:「國慶回來了,你看我這說了不抽煙又抽了兩口。」聽到他爺的聲音,他母也從堂屋的門中伸出個腦袋看了一眼,又回去切豬草去了,切跺的聲音很平和,不再急促。

    二流知道,肯定是他爺擔心二流的安危,不自覺就抽上了煙,而他母則擔心得連切豬草也心慌起來。突然之間,二流感覺到有股熱熱的感覺衝過胸口,向雙眼衝去,一種想哭的衝動。

    二流辛苦的忍住,身子也不怎麼疲憊了,精神也足了,笑著開口說:「我回來了。」一邊說一邊把籮筐和扁擔放到堂屋外的屋沿下,從衣服的荷包裡掏出八十多元錢。仔細一看,錢已經全被打濕了,二流將錢拿在手裡,說:「這錢,打濕了。打濕了還是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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