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四章.冷漠的人們 文 / 李家老店
第一百四十四章.冷漠的人們
黃泥潭有兩三個足球場那麼大，呈不規則的橢圓形，站在這邊，隱約都能看到對岸，聲音是就從距離他們一二十米遠的黃泥潭對面傳過來的。
當李震他們尋聲看過去的時候，發現有一個人正在水潭裡掙扎，岸上兩個半大的孩子正一臉慌張的呼喊著，旁邊還站著不少人在觀望。
「這幫人怎麼還站在那裡，快救人啊！」魚老闆一看這情況，頓時就急了，撒腿就向出事的地方跑。
「小子，你跑那麼快做什麼？你會游泳嗎？」魚老闆剛跑出去沒兩步，就聽到老頭在後面喊叫了起來。
「哎呀，光想著救人了，怎麼把這事忘了！」魚老闆猛然站住了腳步，遺憾的拍了下腦袋。他雖然養魚，賣魚，天天和水打交道，但是卻是個典型的漢鴨子。
魚老闆站住了，但是李震卻沒有站住，因為魚老闆不會游泳，李震會，他飛快的超過了魚老闆，向出事的地點跑去。
雖然直線距離才一二十米，但是李震要想達到出事地點，就要順著岸邊饒過去，所以等李震來到那裡的時候，落水者已經滑落到了潭水深處，人頭時沉時浮。
而此時岸邊已經聚集了四五十人圍觀，可是卻沒有一個人主動下去救人，甚至很多人如同看熱鬧一般，對著那隨時可能失去的生命指指點點，嘻嘻哈哈。
李震擠進人群時，由於匆忙所以動作也粗魯了一些，就這樣，還引起了幾個中年人的咒罵，其中一個還攔住李震想和他理論，但是直接讓李震一腳踢進了黃泥潭裡。
李震看著潭水裡連連嗆水，甚至連喊救命的力氣都沒有的落水者，立刻甩掉上衣，踢掉腳上的鞋，連褲子都顧不得脫了，直接一個魚躍，跳進了黃泥潭裡。
岸邊離水面足有兩米多高，李震又躍入得太猛，入水的時候，水的摩擦讓李震的雙臂感覺到一陣灼熱，不過幸好李震的體質強，沒有受到太大的傷害。
入水之後，李震如同箭一般的游向落水者，而且在游動的時候，他還抽空回頭看了一下，發現被自己踹下水的那個中年人，正向一處淺灘游去，游泳的姿態還非常正規，一看就知道水性不錯。
「混蛋！會水還不救人，我怎麼沒一腳踹死你呢！」李震鄙視的吐了一口水，然後就不再理會那個人，使勁的擺動起胳膊。
當李震游到那個落水者身邊的時候，那個人正好剛浮出水面，李震沒有敢正面迎上去，反到向旁邊橫移了一點，然後饒到了溺水者的身後。
李震雖然沒有水上救人的經驗，但是這方面的常識還是有的。因為溺水者會非常慌亂，隨便抓到什麼東西，都會死抓著不放，「救命稻草」就是形容溺水者，即使抓住一根稻草都會不放過的。
如果在水裡被溺水者胡亂抓住，弄不好連自己都會被搭進去，因此李震饒到溺水者的身後，趁著對方從水裡浮出來的一瞬間，用胳膊直接勒住對方的脖子，同時大喊了一聲「想活命就不要亂動！」
喊完之後，也不等溺水者是否反應過來，用一種類似仰泳的姿態，側著身子，帶著溺水者向岸邊游了過去。
水中救人既是個技術活，也是個力氣活。即使李震現在的體質，也不由得有些氣喘，不過幸好距離岸邊並不算遠，很快李震就將溺水者拖到了岸邊。
從李震跳進水裡開始，鼓掌嬉笑聲、嘲諷聲、噓聲、起哄聲就連成了一片，尤其是看到李震將溺水者快帶到岸邊的時候，嘲笑的聲音就更大了，甚至有三個頭髮染著花裡胡哨的青年還幸災樂禍的喊叫著「再來一個！」
這些泯滅人性的聲音，讓李震一陣惡寒，他沒想到這些人居然對生命冷漠到如此程度。
「快！把人托上來！」就在李震心寒的時候，魚老闆從人群外擠了進來，一臉關切的向李震喊道。
在他的身後，那個老頭更是伸過來一根長棍子，仔細一看，正是他用來釣魚的魚竿，而且估計是為了讓李震抓起來方便，伸過來的還是粗頭。
魚老闆和老頭的表現，令本已寒心的李震心中暖和了許多，心想，這好人還是有的。
李震將奄奄一息的落水者托出了水面，魚老闆則吃力得拉著溺水者，不過就在這個時候，魚老闆突然看清了溺水者的面孔時，頓時臉色一變，驚慌的喊叫「兒子？」
「啊！真的是小俊？」老頭也驚叫了起來。
這兩聲喊令李震徹底的愣住了，他沒想到事情居然會這麼巧，救的人居然會是魚老闆的兒子。就在這愣神的空，李震向上托的力量一鬆，已經快要被拉出水面的溺水者又向下滑去。
「啊！兒子！」魚老闆此時更加驚慌，雙手拚命的抓著溺水者的胳膊。不過這岸邊的水泥斜坡上長滿滑膩的青苔，即使有力也使不上，而且魚老闆自己都差點掉下水。
李震再一次鼓足力氣，將溺水者猛得向上一托，老頭和魚老闆借勢各抓住了溺水者的一個胳膊，費盡力氣這才將溺水者拉上了岸。
這個過程依然沒有一個出手幫忙的，圍觀者的表情：有關心者，更多的是鼓掌起哄、嬉笑、漠然以對者……！
現在已經是十月中旬，雖然還不冷，但是水溫卻也不高，此時見到溺水者安全上岸，李震整個人突然放鬆了下來，這個時候，才猛然感覺到，這水還真有點清涼，於是連忙手腳並用的向岸上爬去。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岸上突然又混亂了起來，李震此時還有一半的身子在水裡，聽到異常他連忙抬頭看去，只見岸上突然多了十多個手持長棍子的人。
李震以為這些人都是來救人的，本來已經寒冷的心頓時就有點起暖的跡象，心想，好人還是多，不過隨後那些人喊出來的話，令他的心徹底寒了下來。
「就是他，給我往死的打！」
「把他捅水，淹死他！」
「不要讓他上來！」
「……!」
雜亂的喊叫聲中，李震赫然發現，先前被他踹下水的中年人赫然就在其中。這個時候李震才明白，這些人不是來救人的，而是來報復的。
看到這些人，李震立刻抓緊向岸上爬去，畢竟在水裡不是他的強項，一旦上到岸上，雖然對方人多，但是自己卻不一定會吃虧。
不過對方卻不讓李震如願，他剛爬了幾步，還沒有完全脫離水面，五六個棍子就砸了過來，逼迫得李震不得不又落到了水裡。
「好！」
「噓！」
「今天終於見到什麼叫痛打落水狗了！」
李震這一落水，頓時又引來了一震非常諷刺的噓聲和哄笑聲，其中叫得最歡的就是那三個頭髮染著花裡胡哨的青年。
不過很快就出現了樂極生悲的事情，為了能看得更清楚，三個小青年站得非常靠邊，而一開始被李震踹下水的那個人找來的人又多，各個都拿著長棍子，由於棍子太長，顧了前就顧不了後，也不知道是誰，拿著棍子在水面猛拍，不讓李震上岸的同時，還余一大截的尾部就在身後胡亂的「掃蕩」著，他這一「掃蕩」頓時令本來擁擠的人群更加擁擠，場面頓時混亂起來。而那三個叫得最歡的小青年，在這混亂中就被擠下了水。
「救命！啊……!」
「救命啊！我不會游泳！」
「救……命！」
三個小青年一落水，這場面就更加熱鬧了，周圍的哄笑聲更大了，而且對於三個青年的呼救根本就是冷漠得置之不理，這個情況其實也是預料之中的，因為這些人本來就都是看熱鬧的，一個人的時候都不去救，更何況三個人了。
看著三個小青年驚慌失措，連連嗆水的樣子，李震於心不忍，本想幫他們一把，不過這三個青年離岸邊比較近，所以李震剛一過去，岸上的長棍子就辟里啪啦的砸下來，令其根本就無法靠近那三個青年。
不過幸好那三個青年離岸比較近，而且夏季的時候這裡經常有人游泳，為了上下方便，在岸邊綁著幾根繩子，所以三個青年在水裡撲騰了好一會，喝了不少水之後，終於在一些人嬉笑好像逗猴子一般的指點中，抓住了岸邊的繩子。
此時這三人已經沒有剛才的張狂樣的，五顏六色的頭髮失去了光彩，臉色都變得煞白，嘴唇直哆嗦，雙眼呆滯，裡面滿含著恐懼之色，抓著繩索的雙手，由於用力過度，已經可以看到暴出的青筋，看樣子這一次的經歷將會令他們終身難忘。
看到三個青年沒有生命危險之後，李震又試探的向岸邊靠去，不過卻依然被一陣亂棍擋了回來，直氣得李震在水裡直罵。
「砸他呀！」看到棍子打不到李震，一個看熱鬧的人突然怪叫了起來。
「對，砸他！」被李震踹下水的中年人聽到這話，精神一振，率先彎腰揀起了一塊大石頭向李震砸了過去。
以前有個開發商開發過黃泥潭，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只開發了一半，就擱淺了，建築材料也都荒廢在這裡，所以導致這裡非常混亂，磚塊石頭遍地都是，見有人帶頭之後，頓時磚頭石塊的就向水裡的李震砸了過去。
看著飛來的石塊，李震只得又向遠處游了游，並且還要不時的潛到水裡躲避一下。雖然那些石塊傷不到他，但是被石塊砸在頭上，對自己也是一種極大的侮辱。
「都住手！」魚老闆將自己的兒子拉上了岸，經過仔細查看，發現除了身體有些虛脫之外，並沒有別的危險的時候，這心才算放下來，不過這個時候，突然看到一大群人拿著石頭砸水裡的李震，李震可是他兒子的救命恩人，所以魚老闆頓時紅著眼睛衝了過去。
魚老闆平常也經常和老頭來這裡釣魚，所以一些經常來釣魚的人也都認識他，即使不認識的，也大都混個臉熟，見到魚老闆衝了過來，那個中年人停下了手，不過臉色卻非常難看，指著魚老闆說「你別多管閒事！」
「這個閒事我還真管定了！」魚老闆也瞪起了眼睛。
「你信不信我把你也扔下水！」中年人憤恨的說。
「你敢，你要是敢把我扔下水，我就告你謀殺，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你不就是環城路上那個廣告公司的老闆嗎？」魚老闆直接揭出對方的老底說。
「不好，你的那個小朋友沉下去好一會了，怎麼還沒上來？」就在魚老闆與那個中年人爭吵的時候，老頭突然指著水面驚慌的是說。
「啊！」魚老闆大吃一驚，連忙向水面看去，果然，除了一圈圈的水紋，哪裡還有李震的影子，頓時焦急的喊叫道「你們這些人怎麼都這麼冷血，快救人啊！」
不過任憑魚老闆怎麼喊，都沒有人下去救人，如果不是老頭死命的拉住，估計不會游泳的魚老闆早就自己跳下去了。
「冷靜點，我已經報警了，警察一會就來。而且你的朋友會水，估計是潛下去了，應該不會有事的！」老頭抓著魚老闆的胳膊勸解著說。
聽了老頭的話，魚老闆強壓著自己焦慮的心情，然後目不轉睛的看向水面，期望下一刻李震能從水裡鑽出來，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魚老闆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雖然他不會游泳，但是卻也知道人在水下是不能呼吸的，而此時李震已經足有十多分鐘沒有露面了。
「世界上水下憋氣的記錄是多長時間！」這個時候也不知道是誰突然問了一句。
「好像二十來分鐘吧！」另一個人回答道。
「剛才那個人沉下去多長時間了？」那個人繼續問道。
「十五分鐘了，如果沒死，已經很接近吉尼斯世界記錄了。」另一個人拿著手機看著上面的時間說。
「其實吉尼斯記錄很好破的，我的一個朋友在水下憋氣已經七年了，到現在還沒有上來！」那個人最後來了一句冷幽默。
兩人的對話很多人都聽見了，因為此時整個岸上一片寂靜，雖然這些人能冷漠的看著人落水而不去救，但是當有人真的淹死在他們面前的時候，他們的心理也都浮現出了一絲陰影。
時間越長，魚老闆的心情也越急噪，現在又聽到那兩個人的對話，一直壓抑的情緒頓時爆發了出來，他雙眼赤紅的向周圍看去，一眼就看到臉上有些驚慌的中年人，正帶著十幾個人匆忙向遠處跑去。
「站住……你別走！抓住他，他是殺人犯！」魚老闆突然發現那個中年人正悄悄的準備離開這裡，頓時怒吼起來。
魚老闆的吼聲頓時把中年人嚇得差點摔倒，幸好旁邊有人扶了他一把，不過即使這樣，好像也把腳扭傷了，跑起來一瘸一拐的。
警察其實也並不是等事情都結束了才來撿現成的，當那個中年人帶著一幫人剛跑出去沒多遠，一陣刺耳的警笛聲響了起來。
聽到警笛聲，中年人的臉上更加慌亂了，李震剛開始沉下去的時候，中年人心裡還挺解恨的，不過十多分鐘後也沒見李震露頭，他就有點慌了。
再後來他的一個朋友提醒他，如果李震真被淹死，他可是要付刑事責任的，畢竟是他帶人阻擋李震上岸，他這才徹底的慌了神，想都不想的就準備逃離這裡，不過隨後到來的警車打破了他的計劃。
「警察同志，快點抓住他們，他們殺了人！」魚老闆看到警察之後，頓時就飛奔了過去。
「我沒有殺人！沒有殺人！」中年人剛才的狠毒勁已經蕩然無存，臉上寫滿了恐懼之色，殺人可是重罪，即使最輕的誤殺也足以將他毀了。
當得知，一個年輕人見義勇為救人之後，被中年人逼迫得不能上岸，最後沉入水中，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半個多小時，依然沒有浮上來的時候，警察的表情就嚴肅了起來。
沉入水底半個多小時了，幾乎已經等同於開出死亡證明，而導致年輕人死亡的人，也就相當於是殺人兇手，所以警察率先將中年人以及他的那些幫兇都控制住，然後一邊安排搜救打撈，一邊現場求證。
「我可以做證，他殺了人！」老頭這個時候第一個站了出來。
「我也證明！」別看剛才救人沒有人出頭，但是痛打落水狗的事很多人都願意做，所以很多人都「正義凜然」的站了出來。
「我舉報，他們還有幫兇！」就在眾多的人都說做證的時候，突然一個人標新立異的大喊了起來。
警察經過眾多的口供，已經可以確定這是一起殺人案件，現在一聽還有幫兇，立刻上前詢問起來。
「就是他！」舉報者指著人群裡的一個人說道。
「操你媽的，你才是幫兇的！」被指出來的那個人頓時大怒，從人群裡直接衝了出來，就想揍舉報人，不過那個人剛一衝出來，直接就被兩名警察按在了地上。
「就是他，剛才就是他給那些人出主意，讓他們用石頭砸那個水裡的人的！否則那個人也不會被淹死」舉報人先是被那個人的凶相嚇了一跳，不過看到他立刻就被警察制服，頓時又來了精神，大聲的說道。
「用石頭砸落水者是你出的主意？」警察非常嚴肅的問那個人。
「是我說的，不過我只是說著玩的！」那個人一聽，腦袋上的汗水立刻流了下來。
「果然是同案犯，帶走！」警察一聽，二話沒說的就給那個人也戴上了手銬子。
李震真的被淹死了嗎？正確答案是，沒有。就在岸上亂得一塌糊塗的時候，李震正愜意的在黃泥潭底遨遊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