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掙脫桎梏 第七十八章 聲波 文 / 隨風飄搖
第七十八章聲波
見到弟弟的屍體，林洪反而冷靜下來，他並不懂得這個保護裝置的開關在什麼地方，王平將他弟弟的屍體從座位上放下來，這個少年就堅持要把弟弟的屍體背在後背上，誰也無法解釋這個幾十天沒正經吃東西，只依靠冷庫裡的老鼠與滴水生存的少年，剛剛只吃了點東西，喝了點水的少年，哪裡來的力氣，能將弟弟的屍體背的如此平穩。
回到游泳池附近的露天平台，林洪將弟弟的屍體放好，身上裹著野貓給找來的，附近能找到的最保暖的衣服，王平的眼睛在黑暗中散發著微弱的螢光，然後轉變成冷光模式，就和小型手電筒一樣，如果不是激光燈的亮度不如眼睛好控制，王平輕易不使用這個手段，因為這樣做在未知環境中，很容易讓他的眼睛遭受攻擊。讓少年簡單瞭解一下周圍的環境後，可能是已經見慣了各種各樣的奇怪姿態的死人，林洪並沒有太多的表示，為了不暴露目標，幾個人只好忍受煙熏火燎的痛苦，找了個比較隱蔽的地方，重新開始點燃篝火。
「謝謝各位的幫助，我想出去親手把弟弟埋了。」林洪還是很有禮貌的，即使他的眼神十分平靜，眼眸在篝火的映襯下變成了暗夜中一抹不斷跳躍的深紅色火焰，眾人還是看出了他打算與弟弟死在一起的決心。
「我不能阻止你這麼做，不過你剛剛從窗口也應該看到了，外面正在進入冬眠狀態中的人，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的意思，你弟弟的死，和這些人一樣，都是被人操縱的，你想死我不攔著，只是，你難道不想報仇？」王平知道，在這種情況下也只有仇恨是這個孩子生存下去的力量。
他做對了。
林洪的眼神瞬間就變了，銳利、嗜血、瘋狂，尤其微微縮小的瞳孔與稍微低垂思考的角度，使本來深紅色的眼眸變成了不斷閃爍的鮮紅色，再加上他剛剛被清洗乾淨的妖冶面容，如果這時候他不是個孩子，而是個成年人，恐怕連王平這樣被輔助計算機控制內分泌的傢伙都要忍不住舉槍對準林洪，防止他可能的瘋狂行經，這孩子如果能長大，絕對不會是一般人物，幾乎所有人都這麼認為。
事實也是如此。
「我該怎麼做？」林洪的聲音有些飄忽，問的話也顯示出冷靜後的他超越正常孩子的成熟，話又說回來，這年頭，孩子普遍都早熟，「我怎麼相信不是你們幹的這事？」
「哎呀，你個小鬼頭，竟然問出這樣的話！」太歲有些意外，聽他的語調，眾人還以為林洪要倒霉，連野貓都下意識地擋在兩人中間，可是太歲接下來的話卻讓旁邊的暗割恨不得踹他兩腳，這個沒正事的傢伙接著說道：「有個性！被我這麼嚇唬，還敢瞪著我，很好！很強大！我喜歡！想要什麼樣的小朋友，我給你變出來一個，如何？」
「我就想要我的弟弟，你能讓他活過來嗎？」畢竟是十歲的小孩子，說了幾句大人話，還是很快露出了天真的本性。
「可以是可以，不過他只是樣子像你弟弟，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太歲知道自己說過頭了，尤其是對著這個孩子充滿希望的眼神，那雙仰起頭，就變成橘紅色的眼眸，立刻覺得自己像個要拐騙小孩的不良中年，這孩子的眼睛太可怕了，簡直如同魔鬼的誘惑，天使的淨化一樣，任何時候都會給人意想不到的感受。
「從出事到現在四十天吧？孩子，你可以選擇跟我們走，離開這個集散地，或許，僅僅是或許，我們可以替你報仇，等到達安全的地方，我們到時候再決定是否要你加入我們的隊伍，這件事情是雙方商量著辦的，如何？當然，你也可以自己去送死，讓你的弟弟無辜死去在你作出這些決定之前，你能給我們講述一下你印象中的事情嗎？比如你始終都在冷庫裡嗎？」王平這些話其實是段天星讓他問的，天狼星的外型如果能說人話，這個孩子恐怕還要被刺激到，謹慎一些的好。
「出事到現在四十天了？」孩子有些迷茫地說道：「我不知道，剛開始的時候我也是和別人一樣暈呼呼的，後來每天都能聽到一種奇怪的聲音，總是不由自主地跟著這種聲音，有時候想跟著聲音走，有時候又躲著這種聲音，後來我逐漸能模仿這樣的聲音，只是周圍的人看起來都不正常，而我又想找我的弟弟，就不太那麼迷糊了，後來我半迷糊著走進地窖裡，媽媽總是說有事情就藏到下面去，我以為弟弟也會這麼做，結果就被關了起來，那裡很黑，還好有從裂縫裡滴落的水，運氣好還能抓到老鼠，不知道為什麼，我可以聽到它們的聲音，後來那種聲音每天都響，我很煩，每次它一響，我就想找弟弟，也就跟著喊，然後你們就來了。」
孩子說了一大段，似乎太累了，堅持著說完，靠在野貓的懷中沉沉睡去，太歲用自己的觸手編了個比較穩當而且溫暖的小床，將少年接了過去，盡量靠近篝火，野貓輕輕把能找到的東西都蓋在他身上，夜晚零下十多度的氣溫，也就是這些人體質好，或者說相對於普通人根本就是變態的強壯，那孩子有可能被病毒強化了身體，否則，普通人睡在野外，就這些保暖措施，清晨太陽冒頭的時候，早變成冰凍人肉包子了。
「各位……」王平剛剛想說說自己的想法，關於那個奇怪的聲源，突然停下，似乎又出了什麼事情。
「怎麼了？」一直沒說話的暗割問道：「那聲音又出現了？」
「不，現在咱們頭上有東西飛過，似乎是衛星，它發射的信號引起了吉普車下面一個小東西的反應，小東西也在回復衛星信號，看來我們不止是有一個麻煩。」王平的眉頭緊皺，即使在比較麻木的生化臉上依然可以看出他比較頭疼。
「看來天堂城的秦大少終於整理完全部的力量，開始找咱們麻煩了，那種裝置我知道，被動式跟蹤器，只有當衛星飛到跟蹤器上空，並且發出特定的信號，才能觸動它並回復自身位置，很小巧的東西，戰爭時期的用品，現在天堂城可生產不出來，為了咱們還真是下了本錢啊。」黑殺笑著說道，只是眼睛裡冰冷一片，顯然是被這樣絕情的前老闆助手給氣著了，他接著說道：「這東西一般放在核聚變電池附近，普通的磁場探測器根本找不出來，還好咱們的王隊長有更先進能量波探測器，不然，咱們的行蹤就始終被那個小混蛋掌握在他手中了。」
「如果秦銘知道咱們手中有足夠幹掉天堂城的病毒，不知道他還敢不敢派人過來，孤島很保險，對於生活在上面的人是這樣，對於想使用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咱們，何嘗不是這樣？」王平冷笑道：「只是現在咱們心情不錯，等天亮，下去解決那些感染者，咱們就把跟蹤器……等等！我想到了！」
「想到什麼了？」段天星在一旁憋了半天，終於開口說話問道：「有什麼就說啊。」
「我只是在想，那些用次聲波的傢伙肯定還在附近，他們大概不會想明白，為什麼大樓裡的感染者不冬眠，估計他們是想要操縱這些人為自己所用，但是大樓裡有活動的感染者，那麼這些人肯定不會太靠近這裡，那孩子說的話，說明這些人也是在摸索如何操縱感染者，沒找到大樓裡感染者活動的原因，只好一遍遍的放次聲波讓感染者冬眠，又或者在等大樓裡的感染者自己死亡，而我的直線搜索範圍是一千米，超過這個距離用好一點的望遠鏡肯定能觀察到咱們用燃燒彈的舉動，剛剛那個聲源的大概距離在二千米左右，不管他們想做什麼，咱們只需要把這個被動裝置找機會安到他們頭上，或許衛星照片會讓秦小混蛋疑神疑鬼的，好的話兩邊會幹起來，不好的話總會拖延他再次找到咱們的時間，我就不相信沒有切實的道標，他能從那麼多的衛星圖像中把咱們分辨出來。」王平一口氣說完自己的想法，看看旁邊幾個人都沒說話，有些疑惑地問道：「我說錯什麼了？」
「行啊，隊長，你這個主意很不錯啊，我剛才只想著把這些傢伙都幹掉，卻沒想到留點活口讓他們狗咬狗。」黑大個一拍大腿，接著說道：「要不這樣，也別等明天早上天亮了，我看外面的那些感染者多數也都抱成團了，樓裡的都已經被解決掉，估計只要這個小傢伙不再叫喚，外面的那些感染者不會找咱們麻煩，乾脆兵分兩路，一邊先回山林那裡，一邊去接近那些放聲波的傢伙，看情況弄死幾個嚇唬他們，其餘的放他們走，如何？」
「我看成。」王平點點頭，看看周圍幾個隊員也都同意，接著下了決定，說道：「就這麼幹吧！」
「喵，可是咱們答應這個孩子替他報仇的哦，可是轉身又把人放走，答應他的事情怎麼辦？」野貓有些擔心地問道。
「我想這孩子會理解咱們的決定，畢竟這個世道，你要恨的不是刀，而是拿刀的手。」王平耐心地解釋道：「你看，能夠製造這些病毒並且釋放出來的傢伙，恐怕都不簡單，真正的幕後人物肯定不會親身來涉險，所以咱們要做的就是讓他們狗咬狗，對不對？」
「喵，野貓不是太明白平的話，不過平說行，野貓會勸小傢伙聽話的。」貓女大力地點點頭。
「如果小孩子不聽話怎麼辦呢？」黑殺忍不住逗逗野貓。
「喵，媽媽說的哦，不聽話的孩子會被殺掉的哦。嘿嘿。」閃爍跳躍的火光下，野貓眼神很怪異地輕輕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問道：「喵，黑殺哥哥是不是聽話的孩子？」
「是！肯定是！」黑殺立刻後悔自己問了個臭問題，他並不擔心野貓會因為一個問題幹掉他，只是看野貓這個樣子，肯定是因為那兩個小孩子所遭遇的事情，心裡有些憋氣，就是不知道誰會變成她的『出氣筒』，上一個『出氣筒』的樣子，黑殺可不會忘記。
「該！」暗割嘿嘿笑道，也不幫黑殺說話，轉身卻對太歲說道：「看見沒有？別以為咱們野貓妹妹好欺負，學學王隊長，看人家怎麼對待女人的，告訴你們兩個臭男人，女人都不是好惹的！」
「是，是，大姐你說的對。」
幾句玩笑話說完，等到分兵的時候，卻沒人帶孩子回山林那裡，野貓說她不會開車，暗割、太歲、黑殺三人你推我我推你，誰都不願意放棄去解決這些混蛋傢伙的機會，最後太歲乾脆弄了個折中的方法，把男孩背在身上，帶著他一起走。
眾人出了大廈，從吉普車的核聚變電池處真的弄出了大概有小孩子拳頭那麼大的東西，黑殺見過這種跟蹤設備，當下就確定是它了。老樣子是段天星探路，順著剛才次聲波傳來的方向，為了不暴露目標，暗割與黑殺將頭燈上蒙了塊破布，依靠著多年鍛煉出來的夜行能力，才面前跟在四個擁有變態夜視力的傢伙後面。
差不多走了能有半個多小時，直線距離大概有一千五百米左右，估計時間已經是後半夜，正是人最睏倦的時候。
「有沒有什麼發現？」黑殺小聲問道，夜風呼嘯，他也不怕聲音傳出去被人聽見。
「這周圍沒有生命信號，連機械信號都沒有！」王平剛才就感覺有些不對勁，低聲回答。「前面應該是片開闊地了，沒什麼好隱蔽的，你們有什麼好辦法？」
「看到那個破居民樓沒有？」暗割說道：「先到樓道裡躲一下，別著急！」
王平點點頭，幾個人頂著風，躥進樓道裡，先將頭燈上的破布挪開一點，看看周邊有沒有漏光的地方，確認沒問題，這才找個避風的角落裡，幾個人商量下一步怎麼辦。
「該死，不會是有磁場屏蔽系統吧？這周圍不太可能有探測系統，除了你這個特殊的傢伙，我還沒聽說什麼勢力能擁有便於攜帶的磁場探測系統。」暗割揉了揉有些凍僵的臉，接著說道：「如果有人活動，應該有痕跡的，現在沒什麼光線，不好找，只能我說，你們幾個變態視力的多看了，咱們先上樓頂，小心注意周圍有沒有自發性的紅外光源，如果沒有，起碼對方還沒有主動性夜視儀器，另外就是找那些散發著紅外信號的地方，現在溫度很低，如果有，信號應該很明顯，不過也有可能迅速被低溫掩蓋。」
說是居民樓，實際上也就是十層左右的破爛建築，上半部早已經倒塌，安全通道很好找，就在電梯邊上，問題是上到第五層的一半，上面就只剩下樓梯殘骸，看樣子坍塌也有段時間了。王平等人也不介意，五層的高度也勉強夠了望使用，按著方向踹開一戶住家銹住的房門，幾個人大模大樣地走了進去。
「有時候我也在想，能不能發現一個普通人家的房間？就是那種沒有被人動過，哪怕是佈滿灰塵也好，就與戰前環境完全一樣的房間。」王平看到屋子裡除了衛生間的瓷磚還算完好外，整個房間裡沒有任何算得上傢俱的東西，從破碎的窗口來看，是有人將傢俱這些東西直接丟了出去，五樓對於這些傢俱來講，估計連被人劈成柴火的功夫都省略了。
「你就別在那裡懷念了，要不要我放幾段電視節目給你看？」無線頻率中響起段天星的聲音，他現在私下裡與王平交流也只有一種情況——那孩子醒了。
「我，我這是在什麼地方？」少年趴在太歲後背上被觸手捆綁的很結實，有些害怕的輕聲問道。
「喵，別擔心的哦，我們在找殺你弟弟的混蛋。」野貓低聲說道。「你是想都殺了他們，還是讓他們生不如死的哦？就是說讓他們活的很難受很難受的哦？比如說活割成肉條如何？不喜歡？那做成肉柱，保證活三天的哦？不喜歡？要不挖肚臍吧！很過癮解氣的哦？還是不喜歡？那……」
「好了，別說了，貓大姐，我錯了，你別說了。」黑殺真的很後悔去和野貓開玩笑，這個把殺人當藝術的貓女一旦因為某件事情認真生氣，後果還是很可怕的，其實黑殺並不是害怕她那些酷刑，比這還厲害黑殺都親手做過，只是受不了一個嬌小可愛的女孩子用特別可愛的語調肆無忌憚地談論這些。
反差太大。
似乎貓女的聲音能給少年很大的安慰，少年的聲音安靜了許多，「我雖然小，有些事情也明白，你們想怎麼做都好，肯定不會讓那些人好過，對吧？我或許能幫你們，在黑屋子裡的時候，只要我叫兩聲，根據返回的聲音，就能抓到老鼠，找到水源，後來，當我抬頭叫嚷的時候，也可以分辨樓上那些活動的人。」
人體聲納？這少年身上到底隱藏著多少秘密？王平的心中有幾絲期待，但是更多的卻是震撼，他的腦海中浮現出的詞語很古老，很多幻想小說裡都出現過，卻從來沒有在現實中得到科學的驗證——新人類。
王平知道少年的目光在黑暗中看不清楚，還是下意識地點點頭，說道：「好的，你要我們怎麼做？」
「讓我在窗口站好並且告訴我大概的方向與遠近就可以了。」少年說完，太歲已經將他帶到窗口，但是並沒有將他放在地上，而是調整觸角的捆綁方式，讓少年的下巴正好可以搭在自己的頭頂上，雙手扶著太歲的肩膀。
「你前方五百米左右，哦，不，看見那片模糊的黑影沒有？就是稍微顯得高一些的地方，就是那裡。」王平知道這個少年不太可能理解五百米這個距離有多長，還是利用描述的方式來引導林洪。
可是少年還是很迷茫的搖頭說道：「太黑了，我什麼都看不見。」
「這樣，你先閉上眼睛。」王平走到林洪身後說道：「我來調整你的方向，別擔心，只是動動你的小腦袋。」
長毛男按著林洪的頭，假設他的嘴就是雷達，微微往下調整了幾度，讓林洪的嘴對準五百米外那片可疑範圍，然後低聲說道：「別擔心，失敗也沒什麼。」
也不用什麼特別的準備，幾秒鐘後，王平就檢測到了超聲波的回波，輔助計算機還在處理信號，林洪已經開口說道：「一共有四個可疑的地方，最可疑的地方應該在最左邊那座房子的地下室裡，兩人多深左右，似乎有東西在活動，很多東西，很像是人，其餘的可疑地點都在樓上，好像都是些被風刮動的門窗之類的。」
「我去踩盤子吧。」黑殺一興奮，行話都出來了。
「你去不成，這種任務，還是讓天狼星去吧。」王平知道在沒有接收林洪加入小隊的之前，不能暴露段天星的身份。「對了，跟蹤器是磁性的，不難安裝，你一起帶著，如果方便就給他們安一個。」
段天星也不廢話，轉身下樓去了。
沒超過十分鐘，無線電通訊裡傳來段天星的呼叫，王平開啟了同步傳聲裝置，幾個人躲在角落裡靜靜地收聽段天星的報告。
「我現在找到個通風管道，已經爬進去了。」段天星的話有些不清晰，但是並不影響收聽。「這裡面積大概六百多平米，是個大型商場的地下車庫，停了六輛車，追蹤器我安放到最結實的那輛運兵車的底盤裡，停車場只有兩名看守，大概有四十多人聚集在車場旁邊的貴賓停車庫裡，他們的裝備都很精良。」
終於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