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三章 父母、同事(下) 文 / 萬馬奔騰
第二十三章父母、同事（下）
「對了，爸，你們廠現在的效益怎麼樣？」陳進記得兩千年不到，新梅縣農機廠就倒閉了，離現在不到兩年的時候。
「還能怎麼樣？現在他們廠一半人都已經下崗了，你爸是老職工，技術又好，總算留了下來，但每個月也只能拿七折的工資。」一旁吃飯的吳雪梅搶先說道。
「唉！現在縣裡幾家大的廠，大部分都不景氣。像化工廠、皮革廠早就停產了，職工每月只有一百多塊的生活費。咱們廠雖然沒有完全停產，但是訂單也是越來越少，我看關門也是遲早的事。要不是你媽在衛生院的待遇還可以，你又參加工作了，往後這日子還不知道怎麼過了。」陳興邦歎了一口氣道。
「行了，現在的大氣候就是這樣，國家都撒手不管，老百姓有什麼辦法？你今年都已經五十五了，我看提前算了。按照你的工齡，以後的退休工資不比現在拿七折工資少。」吳雪梅說道。
陳興邦搖了搖頭，一連苦悶地歎了一口氣，幹掉了杯中的酒。
「爸，我看媽說的對。您都辛苦一輩子，還是提前退休，早點享享清福算了。」陳進一邊倒酒，一邊安慰道。
陳進心裡清楚，老爸陳興邦十六歲就進廠，如今在農機廠也工作了將近四十年了，對廠有深厚的感情，一時難以割捨。
「你如果提前退休後實在閒不住的話，要不我跟我哥說說，你去他的廠裡幫忙？你的技術好，再說了大家都是自己人……」吳雪梅看了看自己的丈夫，有些猶豫地說道。
未等吳雪梅把話說完，陳興邦把手中的筷子往桌上一拍：「你別說了，你哥那個廠我是絕對不會去的。」
陳興邦難得發飆，馬上就被吳雪梅給鎮壓下去，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你發什麼火呀？我這還不是在跟你商量嘛，你願去就去，不願去就拉倒。我看你現在都長本事了。」
吳雪梅發火，陳興邦剛剛冒頭的一點大男子氣勢瞬間被打壓：「我又沒朝你發火，你急著什麼呀。你哥那兒反正我是絕對不會去的。」
陳進苦笑著搖了搖頭，連忙勸道：「媽，您別生氣了。爸又不是跟您生氣，他和舅舅的關係您也不是不知道。不過，話也說回來舅舅能把我爸這樣的老實人惹毛了，他也有不對的地方。算了，咱們不說這個了。爸，來，咱們走一個。」
陳進有個舅舅叫吳海強，早在十幾年前就開了一家私營的起重設備廠，屬於新梅縣最早富起來的一批人之一。陳進從小就知道自己這個舅舅跟自己的老爸不對付。具體原因直到後來陳進才知道，雖然自己的老媽是吳家的養女，但由於吳家沒有女兒就一個兒子，一直很疼愛老媽。當年老爸家裡窮，歲數又比老媽大六歲，吳家根本不同意兩人結婚，後來是老媽一意孤行才嫁給了老爸。一向疼愛妹妹的舅舅吳海強一直以來就看不起老爸陳興邦，認為自己的妹妹嫁給陳興邦虧了。特別是在他發家之後，更加如此。老爸雖然是老實人，但自尊心很強，他可以容忍老媽對他頤指氣使，但絕受不了舅舅對他的冷嘲熱諷，以至於兩人的關係越來越差。不過，好在舅舅對老媽、自己和妹妹還是不錯的，兩家逢年過節也時常有走動，只不過老爸和舅舅兩人不照面罷了。倒是一直把老媽夾在中間不好做人，兩人一提起這事總會鬧的不開心。
陳進雖然有些替老爸抱不平，但自己畢竟是晚輩，管不了長輩之間的恩恩怨怨，只得暗暗歎了口氣：「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啊！」
為了盡快適應現在的工作生活，陳進並沒有在家多休息幾天，第二天便早早地去上班。
新梅縣城並不大，東門路、西門路、南門路、北門路勾勒了整個縣城的範圍，和南北的解放路和東西向的人民路一起構成了三縱三橫田字形的格局。解放路是最熱鬧的商業街，政府部門大都集中在人民路。
交通局位於人民路、東門路路口，距北門路、西門路陳進的家正好穿過半個縣城。提前二十分鐘出門的陳進悠閒地踩著自行車沿著西門路、人民路去單位。
現在雖然是上班的早高峰，但是此時的小縣城遠沒有後來的煩躁，馬路上有的是清脆的自行車鈴聲、小木蘭的喇叭聲、熟人之間的招呼、小販的叫賣聲，以及偶爾傳來的汽車喇叭聲，空氣也比未來清新的多。陳進很享受這一切，生活在這樣一個小縣城中或許物質稍顯貧乏，但是勝在恬靜、節奏慢、沒有壓力。
原本十分鐘的自行車程，陳進騎了十五分鐘。到達交通局門口，正值大家到單位的時候。當陳進出現在大門口時，所有人都用驚異的目光看著他，被檢察院秘密帶走調查，還能全身而退，方方面面流傳出來的小道新聞，使得陳進這兩天早已成為交通局乃至整個新梅縣政府部門中的話題人物。
「陳科長，早！」
「陳科長，你好！」……
同事們紛紛上前和陳進打招呼。官場上就是這麼實際，如果陳進失勢或者免職了，人們絕不可能這麼熱情。陳進和縣長王培林的關係早不是什麼新聞了，但是前幾天縣委副書記王金良來交通局的調研，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其中的關係，或許局長許雲根也沒有如此大的面子，自然而然地引來同事們的錦上添花。
「科長，您回來啦。」隨著一聲驚喜的喊聲，一個二十多歲，個子矮小，但身材異常豐滿玲瓏的年輕女子，一溜小跑過來。雖然現在的季節衣服還穿的很多，但是依舊能品味到此女的波濤洶湧。
「劉佳，今天來的這麼早啊！」陳進笑瞇瞇道。
劉佳，副縣長劉海濤的女兒，基本建設科員，兩年前大專畢業後和陳進一起進的交通局。和陳進的關係不錯，只不過平時比較懶散，上班經常遲到，陳進平時也不怎麼管，一來，政府單位嘛，工作作風一向都比較懶散，一起進單位的階級姐妹，能照顧就照顧。二來，劉佳是劉副縣長的女兒，儘管此劉福縣長非彼常務的劉副縣長，排名最後，分管的又是教科文衛，但副縣長畢竟還是副縣長，領導子女當然要給予照顧。
「還不是那個張建，這段時間你沒來上班，他倒是真的把自己當成科長了，這不這幾天強調起工作紀律來了。先聲明我這不是怕他，我就是丟不起這個人。你沒見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看著就來氣。」劉佳一臉不滿地說道。
「嘿！我以前也沒少強調過工作紀律，怎麼也沒見你這麼積極呀？」陳進笑道。
劉佳臉微微一紅：「誰叫咱倆關係好，你可別忘了咱們可是一起進單位的戰友。」
正當兩人有說有笑著往辦公樓走去時，一輛奧迪100緩緩地駛進大門，在樓前停了下來。看到這輛車進來，正在往樓裡走的工作人員自動停下了腳步，向從車裡走出來的那名中年男子行注目禮。
「局長好！」眾人紛紛恭敬地打招呼。
今天交通局局長許雲根看起來有些心事，面對眾人的恭敬，不像往常那樣平易近人地頷首微笑致意，只是稍稍點頭，步履有些匆忙。
「許局，早上好！」陳進也停下腳步，面帶微笑地喊了一聲。
許雲根停下腳步，看著陳進的目光有些複雜，點了點頭，古板的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小陳，你跟我到辦公室來一下。」
「好的，許局。」陳進連忙應道。
一步一趨地跟著許雲根來到三樓的局長辦公室。進了辦公室，許雲根的神情顯得自然柔和了很多：「小陳，坐。」
許雲根招呼陳進坐的同時，親自張羅著要給陳進泡茶。
「許局，我來，我來。」陳進連忙上前搶過了許雲根手中的茶葉筒，拿起許雲根的茶杯，先用開水燙了燙，然後泡上茶，放到許雲根的手邊：「許局，您喝茶。」然後才用一次性杯子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許雲根暗自點頭，拋開陳進和縣長王培林之間的關係，就憑他的能力，也絕對是一名可栽培的年輕幹部。同時也暗自惋惜，這樣一個年輕幹部卻跟自己不是同路人。
陳進被秘密帶走調查之前，丁春明事先就給他打過招呼，原本許雲根有些可惜陳進將要成為權力鬥爭的犧牲品，沒想到陳進竟然在檢察院硬抗了兩天兩夜後全身而退。這讓許雲根對陳進的認識更加加深了一步，他甚至有些妒嫉自己的政敵趙建成和他的關係。
「小陳，家裡的事都忙完了吧？」等陳進坐下來後，許雲根笑容可掬地問道。
陳進愣了愣，隨即馬上釋然，自己這次被檢察院秘密帶走調查，由於沒有立案，根本就擺不上檯面。
「都忙完了。這不惦記著局裡的工作就來上班了。」面對許雲根假惺惺的問候，陳進的心裡很反感，但也無可奈何，明知道自己遭遇了非法待遇，甚至可以說是迫害，但是你也根本沒法說理，除非你的力量足夠強大。所以，陳進在表面上只當這件事沒發生過一樣，在許雲根面前保持著對領導應有恭敬。
「好，你能及時回來工作這很好。現在局裡的頭等大事就是石新路建設工程，要致富，先修路嘛。石新路工程可是關係到我們新梅將來的發展，縣委縣政府的領導都相當重視，市局也在催促我們及早開工。你們基本建設科要盡快將這項工作抓起來，督促昌華建設集團盡快進場開工。」
陳進聽到許雲根這番話，不由暗自腹誹，如果不是他們搞出這種事，石新路早就開工了。不過臉上還是掛著笑容連連點頭道：「好的，許局。我們一定把這項工作盡快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