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十七章 楊利超的求教 文 / 萬馬奔騰
第五十七章楊利超的求教
杜漢傑很講究格局，平時除了必要的公務接待以外，不參加任何吃請，也不像有些領導幹部那樣喜歡和自己小圈子裡的下屬一起吃吃喝喝，聯絡感情。距離產生美，產生神秘感，這也使得底下的幹部對杜漢傑始終有種莫名的敬畏。
對此陳進倒是不以為然，用人之道恩威並濟，你一味示威，讓下面的幹部不敢靠近，其實不利於瞭解下面的真實情況。
楊利超的時間掐得很準，下班後剛送杜漢傑回常委院，就接到了楊利超的電話。陳進也沒有推脫，直接趕了過去。從一開始陳進就沒想拒絕，楊利超這麼急著找自己，想必杜漢傑已經開始重視西城開發區的問題，楊利超是想找自己打探杜漢傑的態度，而陳進何嘗不想從楊利超那裡打聽到一些西城開發區內部的真實情況。既然成為了杜漢傑的秘書，陳進便自覺地承擔起和下面的紐帶作用。
明珠大酒店是一家由香港人新開的海鮮酒樓，據說裡面的海鮮都是從東南沿海空運過來的。儘管價格不菲，但是生意卻非常好。而且香港人的經營理念很超前，酒樓的佈置不像其他的飯店，進門就是大堂，而是有個專門的迎賓區，去樓上包房的人和坐在大堂吃飯的人打不了照面。進門由專門的迎賓小姐帶領直接進電梯上了三樓。
走進三零八包房，偌大的房間就坐著一個人，看到陳進走進來，這個看上去四十出頭的精壯漢子連忙迎上來：「陳科是吧？我是楊利超，歡迎，歡迎。」
陳進和楊利超也從來沒見過，這個時代不像後來，只要從網上一查，政府部門領導的照片和簡介都能查到。陳進也曾試圖上網查查資料什麼的，結果現在這種用電話線撥號上網不但速度慢的要死，而且網上的信息也少的可憐。
「楊主任，你好！」陳進帶著矜持地微笑和楊利超握了握手。市委書記的秘書就要有一把手秘書的強調，你在外面代表的是市委書記，要不然一個小小的科級幹部誰會睬你。
楊利超有些驚詫陳進的年輕。陳進從柳坪鄉調到市委辦除了在市委辦引起一些波動外，在整個石城官場極少有人會去注意一個小小的副科級幹部的調動。直到顧有為突然下放，大家急著打聽誰是杜老大的新任秘書時，陳進才浮出水面，在石城官場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這時人們才發現這位陳秘書在半年前不過是新梅縣交通局的一名科長，連副科級都不是，後來下放到柳坪鄉鍛煉，搞出了個什麼高山反季節蔬菜項目，還上了省經濟日報，從而引起了杜老大的注意，半個多月前剛剛從柳坪鄉副鄉長的位子上調任市委辦綜合科的副科長，進而出任石城第一秘。大家都在感歎這位年輕人官運好的出奇的同時，都想找機會能結識這位陳秘書。楊利超無疑是其中最為著急的一位。
在杜漢傑主持的最後一次市政府常務會議上流露出對西城開發區目前的工作很不滿。這讓楊利超頓時睡不著覺了。楊利超很清楚自己算不上是李系，也不是新梅幫，他的靠山是已經調任楚州市副市長的前任市委副書記、常務副市長鄭志飛。杜市長馬上要成為杜書記了，新官上任三把火，是不是意味著這第一把火就要燒到他的頭上。
而且隨著鄭志飛的調離，他現在屁股底下這個位子不知道有多少人瞄著。就在那次市政府常務會議結束後，自己手下的常務副主任石逢春的態度就有了明顯的變化。
好在之前杜漢傑和鄭志飛的關係不錯，作為鄭系的他和杜系王培林關係不錯。陳進從新梅縣出來的，他第一時間就找到了王副秘書長，才得以把陳進約出來。
楊利超在觀察陳進的同時，陳進也在觀察這位西城開發區管委會的主任，和自己一樣剃著板寸平頭，看上去一副精幹的樣子，只不過眼中時不時地流露出一絲愁意。
陳進知道自己在調研報告上沒給杜老大面子，看來杜老大把心中的不痛快傾瀉到了楊利超的頭上。
楊利超顯然對這頓飯很用心，龍蝦刺身、清蒸東星斑、鮑汁海參、薑蔥炒花蟹，外加幾個時令蔬菜，菜不多但很精細，價格不菲。酒是五糧液，九十年代末兩千年初的時候比較流行五糧液，後來盛極一時的國酒茅台在這個時候卻是少有人問津。
「陳科，以前常聽王秘書長提起你，一直無緣想見，今天總算是認識了。來，我敬你一杯。」楊利超端起酒笑呵呵地說道。
陳進知道楊利超這也不過是場面話，借此暗示他和王培林之間的關係不錯。
「楊主任抬愛了，王叔叔是我同學的父親，以前在新梅時也常蒙王叔叔的照顧。」陳進雙手捧著酒杯和楊利超的杯子輕輕碰了一下，以示尊敬。
「是嘛，原來陳科和王強是同學。下次有機會把他們父子倆都叫出來，咱們再好好聚聚。來，干了！」楊利超笑道，聽起來他和王強也很熟悉。
兩人同時幹了一杯。陳進前世是商人，說話喜歡開門見山，到現在還不太習慣官場上的那些彎彎繞繞。乾了一杯後，陳進主動拿起酒瓶，一邊替楊利超滿上，一邊說道：「楊主任，這樣說起來咱們也不是外人，有什麼事你就直說吧。」
楊利超沒想到陳進會如此爽快，做秘書的普遍嘴巴都很緊，玩起太極球來一個個都也是高手，除非你是領導的嫡系或者兩人的關係特別好，不然很難從他們嘴裡掏出有用的話來。楊利超本來心裡還在暗暗盤算該如何開口。沒想到陳進居然主動提起，臉上頓時一喜，連忙雙手端起酒杯道：「陳科，爽快！來，我再敬你一杯。」
陳進也沒再跟楊利超客氣，笑瞇瞇地又和他乾了一杯。
「陳科，我想約個時間向杜書記匯報一下開發區的工作。不過，前一段時間杜書記對開發區的工作提出了批評，我這心裡有些沒底。所以，一來請陳科幫忙安排一下時間，二來想請陳科指點指點。」楊利超放下酒杯，遞給陳進一根煙，有些發愁地說道。
陳進道：「安排時間沒問題。指點？我哪裡敢指點呀！楊主任，客氣了。」
「陳科，你是杜書記的秘書，而且之前又在綜合科專門負責了對我們西城開發區的調研，你是最有發言權的。」楊利超忙道。
沒想到楊利超準備還挺充分的，陳進在西城開發區轉了四天，從未踏進過管委會的大門。
陳進故意沉吟了片刻道：「杜書記的確對西城開發區目前的工作有些不滿意，主要是針對開放區現在佈局有些凌亂，缺少統一規劃，基礎設施建設也跟不上去。尤其是對開發區目前存在著很多囤地的現象，這種現象非但不能給開發區帶來任何收益，而且萬一出現問題，受到損失的卻是開發區。」
接著，陳進有就招商引資、企業落戶審批等方面提了幾點，只不過遠沒有向跟杜漢傑匯報時那樣詳細，最後笑了笑說道：「這些都是我個人的觀點，楊主任你可以做一些參考。」
楊利超聽的很認真，還特地從包裡拿出筆記本仔仔細細地把陳進說的幾個方面都記了下來。等陳進說完後，合上筆記本歎了口氣道：「這些問題的確是開發區目前存在的主要問題，杜書記的批評還是非常中肯的，是我們沒有把工作做好。不過，開發區目前還有一定的困難，首先就是資金問題。另外，囤地現象不少都是歷史遺留問題，而且涉及到方方面面的關係，牽一髮而動全身啊！」
說著，楊利超感覺到當著陳進的面發這些牢騷有些不妥，萬一陳進向杜漢傑嘴歪一歪的話，杜漢傑還以為自己有什麼不滿呢？連忙打了個哈哈，擺了擺手道：「你看我都說了些什麼！不說這個，不說這個了。來，陳科，吃菜，吃菜！」
陳進夾了一塊薄薄的龍蝦肉，在摻了芥末的調料裡蘸了蘸，道：「楊主任，剛才你說的這些也的確是西城開發區存在的客觀困難。不過，基礎設施建設要完全靠財政撥款顯然是不現實的，其實你們完全可以另外開闢一些融資渠道。」
楊利超聽到這話，眼睛馬上一亮，不過接著又苦笑著搖了搖頭道：「陳科，你說的是向銀行貸款吧？不瞞你說我們開發區剛開始建設的時候，就向市裡各大銀行貸了不少款。我上任後也不是沒想過這方面的辦法，但是市裡這幾個銀行的頭頭實在不好打交道，如果市裡肯出面的話……」
楊利超沒有再說下去，西城開發區一向是由常務副市長分管的，他總不能說自己以前的靠山鄭志飛的不是吧！
楊利超能說出這番話，在陳進看來他倒是一個能幹事的領導。不管目的有沒有達到，但是他確實想到了，而且也去做了，至於沒有做成，這顯然不是他能力上的問題，而是不是在他這個層面上能解決的問題。
不過，陳進雖然一系列的解決方案，但也只是笑而不語，他畢竟只是一名秘書，有些話還是讓領導高屋建瓴地作出指示比較好。他只是向楊利超傳遞了至少杜書記不反對另外開闢一些融資渠道的暗示。
既然楊利超是個能幹事的人，而且又和王培林的關係不錯，陳進吃了幾口菜，想了想還是提醒道：「楊主任，關於囤地的現象，不管是歷史遺留問題也好，還是要牽涉到方方面面的關係也好，我還是建議你盡快拿出處理的方案。萬一出現問題，可不是什麼小問題，到時候你可能會很被動。」
陳進清楚地記得九七年亞洲金融危機後，中央馬上就出台了宏觀調控政策，收緊銀根，到時候這些靠銀行貸款，玩空手套白狼的項目就會紛紛破產，而最終蒙受損失的還是地方政府。
楊利超明顯被陳進的話嚇了一跳，有些疑慮地看了看陳進。
陳進朝楊利超笑了笑，沒再說什麼。和楊利超初次見面，陳進能提醒這麼多已經很夠意思了，接下來就要看他自己能不能把握。如果不能把握，縱然是能幹事，但什麼事都不敢擔肩膀的，恐怕也不堪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