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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三十四章:辭行 文 / 犀利

.    孫連喜抬頭在屋裡環視一圈,正好對上馬銳的眼神,咧嘴一笑剛喊了聲「兄弟」,看見屋裡正在有說有笑的一群人同時閉口不語,視線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一個個嘴角**,想笑又強忍著不敢笑出來的樣子。

    孫連喜納悶地看看自己身上,一身軍服還算乾淨,伸手摸摸臉上也沒沾什麼泥污,「怎麼了,大夥兒怎麼都不說話了?」他低頭問坐在矮桌旁的大嫂,她只低頭自顧自地吃菜,眾人再也把持不住,嘻嘻哈哈地笑了出來。

    「孫大哥,炕上坐!」馬銳往裡挪了挪**,給滿腹狐疑的孫連喜讓出位置,「正說到你呢,你剛好進門,來,咱們弟兄干一個!」把滿滿一碗高粱酒塞到了孫連喜的手裡。

    「干!」孫連喜端起碗來一飲而下,抹了抹嘴角,問馬銳:「今天剛到麼?三姑怎麼沒一起回來?這麼些日子沒見,兄弟你倒胖了不少。」

    「有嗎?」馬銳在自個兒臉上捏了捏,還真是有肉,想來是南非的安逸日子過得太久了,心寬體胖嘛,再看孫連喜還是老樣子,只是眉宇間多了些自信,馬銳笑著把自己回來的經過說了一遍,又問孫連喜:「大哥不是去城北軍營辦差了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咳,第二混成協的吳都統榮升,在北大營旁邊的酒樓請酒,張統領拉著俺去湊份子,那些北洋新軍平日仗著自己是北洋常備軍的出身,一向瞧不起咱們舊軍巡防隊,跟這幫鼻子翹得半天高的傢伙們喝酒太倒胃口。俺就編個由頭溜了回來,正趕上給兄弟你接風,哈哈。」

    「不都是大清的官兵麼,他們又憑什麼高人一等。」馬銳拿起孫連喜放在炕沿上地軍帽扣在自己腦袋上,笑著問他,上次在奉天暫住時聽張作相紹介過,前路巡防隊隸屬於奉天陸軍第二標,老百姓習慣稱他們為「舊軍」以示和北洋新軍的區別。張作相也提到過第二混成協,卻沒細說它的來歷。

    孫連喜「哼」了一聲說,「第二混成協不像咱們巡防隊大都是綠林出身,那是前任東三省總督徐世昌從北洋第二鎮、第四鎮中抽調的精銳,派駐奉天防備日本人和老毛子的,全部德式軍服槍炮,連都統吳祿貞都是留過洋的學問人,看不起咱們倒也正常。可依俺看哪,真要打起仗來,他們也不見得比咱們強到哪去。」

    馬銳說了句原來如此,的那個吳祿貞是不是日本士官學校畢業的?」

    「我倒是聽新軍地人說過。吳大人是在日本學的陸軍,怎麼兄弟你也聽過他的名字?」

    「嗯,在英國時聽一個朋友提起過。」馬銳粗描淡寫地應了一句,夾了塊牛肉塞到嘴裡慢慢嚼著,仔細地回憶這個吳祿貞的來頭。

    「聽兄弟你這麼一說。原來這吳都統也是個厲害人物。新軍的人還說,這吳大人回京述職後就要外放蒙古作鑲紅旗的都統,朝廷還要委派他出洋考察軍事,嘿嘿,前程可遠大得緊呢。

    馬銳笑了笑沒說話,他還在回想著在倫敦跟孫文的談話,當時孫文很自豪地向他介紹說。號稱「日本士官學校三傑」的吳祿貞、藍天蔚、張紹曾等留日軍官都受了革命思潮影響。加入了同盟會,現在看來。這位吳祿貞有可能就是孫文口中那位「指揮一師東北新軍地革命黨將

    相對於孫文、黃興等著名革命領袖來說,吳祿貞等人的事跡在後世裡流傳不廣,歷史課本上也沒有他們的生平記載,因而馬銳很難判斷吳祿貞的這次陞遷是歷史上本來就會發生的,還是受了自己地影響才會這樣,他個人更傾向於第一種可能性,要不要找個理由去拜會一下這位吳都統呢?

    這個念頭只在馬銳腦子裡轉了一圈就被否決了,吳祿貞即將離任,肯定要忙於往來交際應酬,一個非親非故的陌生人貿然找上門去,難免會引起有心人的猜疑,雖然從上海到東北的行程中沒發現有人跟蹤監視,可這並不表示清廷對他一無所知,想到剛跟孫文在倫敦見過面,南非的同盟會會員就得到了消息,孫文大嘴巴地威力可見一斑,就此推論地話,「同情並支持同盟會逆黨的英裔商人」這頂大帽子很可能已經被扣在了他的光頭上,如果滿人的眼線發現馬銳跟吳祿貞有聯繫,難免會對他產生一些不利影響。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許四虎向大家宣佈近日內就將離奉出海,眾人早已知道這個決定,一貫聽從許四虎號令的他們對這件事俱無異議,馬銳又是自家女婿,斷不會虧待了他們,只有孫連喜選擇留在奉天,大嫂自然要跟著他留下。

    「兄弟,俺不是不想跟你們一塊過日子,你離開這大半年裡,四叔和嬸都把俺當親兒子看待,俺也想著能在跟前兒孝順他們,可是……」孫連喜眼圈一紅,「俺也不知道怎麼說,就是覺著這麼走了太便宜日本人,才想著留在這兒抗槍吃餉,等哪天把日本人和老毛子趕跑了,俺帶你大嫂到外國找你們去!」

    來時的火車上,馬銳就聽許四虎說過老孫的打算,他知道孫連喜不是那種趨炎附勢地勢利之人,更不是捨不得眼下地功名,他沒有試圖勸說孫連喜改變心意,只是拉著他在許四虎為自己安排的住處長談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兩個人一先一後出了屋子,馬銳神色輕鬆,孫連喜地表情則要凝重得多。

    許四虎吩咐大家各自收拾行裝,除了金銀首飾,不值錢的家什盡量少帶,家俱被褥連著宅子都送給了孫連喜和大嫂。倒省去了找買家的麻煩,收拾得差不多,眼看著日近中午,許四虎叫了老劉一起去向張作霖辭行,馬銳忙招呼劉雲龍幫忙套了一輛大車,裝上帶來的十口大木箱,隨著二人一同來到張作霖府。

    得知許四虎和馬銳已於昨兒下午返回奉天,張作霖料到他們今天定會來拜訪。早約了張作相、杜泮林一干相熟地人在家裡打雀牌,聽衛兵稟報後一起迎出門來,馬銳等許四虎和他們拱手問好後上次打過招呼,張作相和杜泮林是極熟悉的,杜先生還幫過他的忙,自然別有一分親近,張作霖見馬銳帶來的箱子破爛不堪,也不知他弄了些什麼東西來走過場。心裡暗罵這小子不上道,嘴上卻十分客氣。

    馬銳料到張作霖會有這種反應,便催著他打開來看看,張作霖心想這小子連送禮的規矩都不懂,乾脆命親兵打開一隻木箱。想當面給他個難堪,等馬銳從中拿出一疊羽絨服時,在場諸人都是嘖嘖稱奇,連張作霖也忘了適才的想法,興致十足地穿上試了試。連誇好東西啊好東西。忙不迭地催著張作相和杜泮林等人各自挑件合身的作冬衣。

    「都有,都有。」馬銳笑著跟張作霖說道,他這次帶來六大箱共三百件羽絨服,足夠張作霖用作人情往來的,為了給老張準備這份厚禮,幾十個會針線活計地華人婦女忙了十天,用光了「銳氏」開普敦總店半年多來存下的雞毛。「量銳氏之物力。結作霖之歡心」,除了感謝老張這大半年來對眾鬍子們的照拂之情外。也為給曹寶華的羽絨服生意提前造些聲勢。

    打開其餘四口箱子,裡面是一些容易攜帶的南非特產,最後一口箱子則裝著20支嶄新的手槍和40個彈匣,他本來想買上幾十把毛瑟96當禮物的,可聽保羅。毛瑟介紹說毛瑟手槍已經被袁世凱大量引進並裝備北洋新軍,想必這東西在國內已經不稀罕了,才換成了魯格p08。

    「好,好好,小兄弟,真有你的,俺老張差點看走眼了。」張作霜拿著一支魯格把玩了半天,才愛不釋手地交給親兵,擦去手上沾地槍油,他招呼意猶未盡的張作相等人進屋說話,一連誇了馬銳好幾句,又問起他出國後做些什麼生意,關於自己的經歷馬銳已經向不下十個人講述過,此時舊話重提自然是熟練得很,幾句話簡單交待了一下,便把話頭引到了許四虎等人辭行的事上。

    張作霖升任洮南鎮守使後,仍舊兼著前路巡防隊的差使,張作相名為統領,大事還要他親自作主,許四虎早已就此事和張作霖等人打過招呼,老張雖然不捨得放走這員虎將,卻也知人各有志不能強求,當即允了許四虎地請求,卻不為他們脫去軍籍,這是杜泮林的意思,有這身軍裝掩護著,從奉天到旅順的路上也省去些麻煩。

    許四虎謝過杜泮林,向張作霖告辭卻被他攔住了,「這大晌午的,要不吃了餞行酒再走,別人要罵老張人走茶涼了!」張作霖挽住許四虎堅決不放他出門,許四虎倒不好抹了他的面子,馬銳倒想狠狠地吃老張一頓,又是衣服又是手槍地送了一大堆出去總得吃點本錢回來。

    酒宴還設在上次地偏廳裡,廚房裡早就準備妥當,老張一聲令下,山珍野味擺了滿滿一桌子,眾人剛落座,還未舉杯,便聽門房在廳門外稟報:奉天陸軍軍備處參贊來訪。

    軍備處管著新舊陸軍的糧餉槍彈一應供給,對軍備處的實權人物老張自然不敢怠慢,親自迎到府門,馬銳聽到他大聲和人打招呼,說話聲越來越近,簾子一掀,張作霖引著一個二十五六的年青軍官進了偏廳,忙隨著眾人站起相迎,聽老張紹介說這位不請自來的貴客名叫張榕,系日本士官學校畢業的高材生,頗受趙將軍器重,現任奉天軍備處參贊一職,張榕連連告罪說來得唐突,諸位莫怪,馬銳跟著張作相等人客氣了兩句,心裡卻一直嘀咕:張榕,張榕,這名字好熟悉。

    張作霖向張榕介紹了許四虎和劉進寶,又指著馬銳說道:「這位馬兄弟是許老哥的女婿,現下在海外做生意,這次是接許老哥出洋享福地。你們二位多親近親近。」張榕眼中忽地閃過一絲喜色。

    馬銳正想抱拳行禮,卻見張榕落落大方地伸出右手來,便和他握手問好,心道此人手掌寬闊關節粗壯,食指和虎口結滿了厚厚地老繭,想必是練過武地,只聽張榕說道:「原來這位小兄弟姓馬,可是巧了。我在香港也曾結識一位姓馬地朋友,生意做得非常了得,莫非你和他之間有什麼淵源不成?」

    「原來是他,張煥榕!」馬銳腦中猛地閃過這個名字,頓時恍然大悟,孫文、尢烈、馬應彪都提起過他,說他才華橫溢、膽識過人,曾於光緒三十一年謀刺出國考察憲政的欽差五大臣。被俘後越獄赴日學習軍事,又潛回關東策劃革命事宜,只是改了名字後倉促間沒想起來。

    「參贊大人說的可是先施百貨的馬應彪先生?小弟去年途經香港時曾得到馬先生指點,於小弟的生意大有助益之處,原來張大人也是馬先生的舊識。這可當真是巧得很了。」當著張作霖的面不便深談,馬銳便順著他地話打了個哈哈。

    「呵呵,幾年前的事兒了,咱們有空再敘舊,容我這個惡客先道明來意。雨亭兄即將開拔洮南。適才車站到了一批軍火被服,下官便趕著給雨亭兄送了來,本就打算叨擾他一頓便飯,沒想到卻結識了諸位好朋友,可見你我有緣,下官敬大家一杯!」舉起酒杯團團碰了一圈,輪到馬銳時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馬銳微微一笑。頜首示意。

    張榕口齒便給,言談不俗。雖然年紀不大,經歷卻頗為坎坷,此時更是著意結交,一番痛飲後酒席散去,已是下午三點多,張榕率先告辭而去,馬銳和許四虎藉機再次向張作霖辭行,老張派親兵取了兩封銀圓硬塞到許四虎手裡,本來還要代他們買火車票,聽馬銳說打算騎馬到旅順坐船,沿路也好收些山貨帶回南非去,便安排親兵帶了自己的手令,陪他們到軍營取回各自的坐騎和槍械,這些東西本就是鬍子們帶來的,許四虎也沒跟他客氣,老張又要安排孫連喜帶騎兵護送他們上船,許四虎再三推托才算作罷。

    和張作相、杜泮林等人握手言別後,許四虎和劉進寶騎馬去了軍營,馬銳記得隔著兩個街口有家馬車行,便步行向那裡走去,剛走出幾步,聽見身後馬蹄聲響,一個身穿舊軍軍服的年輕人騎馬慢跑而至,手裡還牽著一匹,到馬銳跟前滾鞍下馬,敬禮問道:「請問您可是馬銳馬老闆?」見馬銳點頭,便將馬鞭韁繩交到他手裡說:「張參贊命小的送匹坐騎給您,還有一封信請您親啟。」馬銳笑了笑,接過信塞進口袋,賞了他一個銀元,那士兵謝了一聲自行上馬去了。

    在馬車行訂製了一輛馬車和一些雜物,約好後天早上取貨,馬銳回到了宅子,拿出張榕的信,展開一看,一張信紙上只有寥寥幾句話:「久聞賢弟大名,一直無緣識荊,今日得見,果然名下無虛,真人傑也,叵奈天地人諸般條件不合,未能與賢弟把酒盡歡,且將此機緣留待異日,弟臨行在即,兄無以為贈,腆顏奉上劣馬一匹,此去萬水千山,小心小心。」字跡潦草,顯然是出了張府後匆匆寫就,落款只寫了「知名不具」四個字,足見張榕為人小心,那士兵想必也是他地心腹。

    馬銳隨手擦燃火柴點了一支雪茄,把信紙湊在火頭上點著了,看著信紙在火光中變做飛灰,想到張榕毅然謀刺欽差大臣的壯舉,更對他添了幾分好感。

    等上街採買飯食醫藥的劉雲龍許彪等人回來,許四虎和劉進寶也帶著馬匹槍支進了院門,聽說馬銳送了幾十支德國手槍給張作霖,劉雲龍不住口地埋怨馬銳不夠意思,也不給自家兄弟和舅哥留上兩支,馬銳笑著罵他沒見識,打開餘下的木箱,拿出一支扔給劉雲龍,又把其餘的11支衝鋒鎗和60個彈夾分給許四虎等人,這些衝鋒鎗還是為這次國內之行特意趕製地,心癢難搔的劉雲龍追著馬銳問什麼時候出發去旅順,他好試試這種新式武器的威力。

    「後天吧,等馬車做好了咱們就走。」

    「馬車還用現做?奉天城大小馬車行不得有十幾家的,隨便從哪裡雇幾輛不完了?」

    「我要帶的東西,一般馬車是裝不下地。」馬銳笑瞇瞇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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